飯飽酒足之後。

鄭暄妍就被帶到鄭家府。

這裡並非看起來光鮮亮麗,許多都是剛剛修繕,甚至還有一些屋宅破破爛爛,看起來年久失修的樣子。

鄭軒直接進了宅院,門外的護院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伯。

他從小看著鄭軒長大,就屁股處的黑痣都一清二楚,熟的不能再熟悉。

不用問就讓鄭軒進去了,隨口道:“啊軒,什麼時候來壺酒孝敬你叔叔我呀?”

“下次一定,要不然等你百年歸老也行,一定讓你喝個夠。”鄭軒也是隨口。

“嘿,你個兔崽子,在詛咒我死,沒大沒小。”看門的護院老伯沒好氣的道,順手在口袋裡拿出花生仔嗑了起來。

瞧見鄭軒身後的鄭暄妍,好奇的問道:“兩個小姑娘,你們是什麼人呢?”

“小女子鄭暄妍。”

“哦,居然是客人,歡迎歡迎,那進去吧。”老伯熱情的說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陌生人了,還是同姓的,畢竟只從宜蘭被發展起來以後,鄭家族就開始默默無名了。並非沒落,而是被繁華的宜蘭所掩蓋而已。

此時,鄭軒已經進入到大堂外的走廊上,便開始大喊道:“父親大人?”

一吸間,廳堂內沒有人回應,鄭軒只好再叫多幾聲。

“父親……?”

“老鄭……?”

“鄭元安……?”

只見一個茶杯從裡面被丟了出來,“嘭呤!”白藍色茶杯粉身碎骨。

裡面也傳出響亮的聲音,“你要死呀!沒大沒小,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孽障,鄭明凱那混小子呢?又跑到你那玩不回來?叫他趕緊回來,否則打斷他的狗腿。”

此時,鄭暄妍就站在鄭軒身後,看著地上的碎杯子。

感覺像是進入海賊窩,裡面全都是爆炸老頭,動不動脾氣噴發。

而在最後面的小西早已經瑟瑟發抖了,絲毫沒有之前活潑的氣息,彷彿進到老爺家,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

“父親,我給你帶來同氏人,百年前鄭克爽一脈的。”鄭軒一邊說道,一邊將鄭暄妍帶了進來。

只見一個老頭有些禿頂,滿臉皺紋,但一副老當益壯的樣子。他仔細的瞧了一下鄭暄妍,“你真的姓鄭?”

“小女子名叫鄭暄妍,拜見鄭老先生。”非常恭敬的行了一禮,就差要跪下去。

“行行,你甭給我來清朝大禮,此地漢家之地,還輪不到它們管。”鄭元安說道。

隨後又問道:“你是鄭克爽第幾代孫女?”

“第八代……”鄭暄妍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鄭元安撓了撓所剩無幾的白頭發,“你等等,我去拿族譜。”

在大堂後轉悠一圈回來,手上多了一本厚厚的粗紙冊,一翻開裡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彷彿與厚重的四書五經差不多,但沒人會想到,這居然是一本家譜。

鄭軒覺著自己老爹就只有一個愛好,喜歡擴大家譜,讓它看起來更興旺一些。

其實鄭家發家說來都是心酸。

商人出身的鄭芝龍在海外面臨九死一生,才有了不錯的家底,算是光宗耀祖。但在大清入關之後,或許是因為年老求安穩,跑去降了清,最後死在地牢裡,而鄭成功“背父救國”收復臺灣,發展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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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死後,免不了家族內鬥,殺成一片,最後弄得滿盤皆輸。把偌大的家業敗得乾乾淨淨。

家族內鬥的心病幾乎伴隨許多代人,許多人都想要避免,但在權利面前,卻又忍不住,家族也就不斷的分裂。大量的族人橫屍街頭,甚至名字也來不及入族譜,就這樣成為孤魂野鬼。

所以鄭元安也就多了這奇怪的愛好,算是在積陰德。

只見他拿出一副有些花白的西洋鏡,眯著眼睛開始翻找起來族譜來。

鄭軒見沒有自己什麼事,轉身準備離開,就被自己的老爹給叫住了,“明天是你的加冠禮,給你賜一個名號,你要自己想的,還是老爹給你想一個。”

鄭軒沒有絲毫猶豫道:“建國,這是我想的名號。”

鄭元安摘下西洋鏡,直直的盯著他,想要看出端倪出來,“你不覺得太過兒戲嗎?”

“以號明志。”

鄭軒態度非常堅決。

這已經不到不堅決的時候,或許現在能夠渾渾噩噩,坐等大清發現宜蘭,自己只要剪個辮子,就會臣服。

然後安安心心在府上等著貪官汙吏剝削,最後在宅子內百年歸老。

但他會見到整個世界都在沉淪,大航海開始,全球化就跟著開始了,這世界沒有一個人能躲得過,就連皇家也不行。

他會看到自己的兒孫吸鴉片而變賣家產,最後家破人亡,也會看到日藩一步步蠶食琉球,危及臺島,許多人以日為榮,卻忘記自己流的是哪門子的血。

若他沒有良知,那就看著華夏沉淪。

“我們這可是有百口人家,還有大量旁支,你要想清楚後果,一個錯誤的決定,會葬送整個家族上千人。”鄭元安也是沉聲認真地說道。

“我們有退路了嗎?”

鄭軒說完這句話,鄭元安就已經陷入沉默了,確實沒有多少退路,這宜蘭的局面,許多人都在看著。

要是不下定決心走這條路,將會眾叛親離,下場不會好,甚至會令宜蘭分裂,因為許多人都討厭大清,若是最頭之人來一個反轉,必定會擾亂人心,可是家族與此兩難的抉擇。

“請原諒我自私,我會為家族留好退路,大不了南洋躲避,那邊還有我們旁支。”鄭軒見老爹沉默一會,於是道。

“唉,你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海鳥大了也要飛,也罷,鄭家男兒不是孬種,你想做就去做,但要記得,你身後可是有整個家族,賠了,我們這一支脈也就完蛋了……”鄭元安順著鄭軒的臺階下,重新戴上西洋鏡說道。

鄭軒剛剛踏出門檻,悠悠傳來一個聲音,“給你一個忠告,要做事,別讓自己族人插得太深太多,這是祖輩教訓,去吧……”

鄭元安繼續翻找著族譜,然後詢問鄭暄妍那邊族人的事情。

~~

“相公……”泰泰甜甜的叫一聲。

鄭軒躺在床上,睜開眼睛一直盯著床簾頂發呆,內心有些鬱悶,好想出去抽根煙再回來。

旁邊的泰泰單手撐著可愛的小臉蛋,看著他,還在耳邊吹了幾下,不知道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你知道‘相公’在大清是什麼意思嗎?”鄭軒扭過頭看著她,淡淡道。

“不知道。”泰泰搖搖頭。

“明代以前相公是秀才一種稱呼,到了大清以後,相公就是‘鴨子’稱呼,那些富婆都喜歡在身邊養幾個‘相公’,好呀,我當你是老婆,你當我是鴨子?”

“有什麼不好?”

“我他娘的,你知道我這口牙不好,愣是我吃硬飯,你什麼時候才能變得優秀?你要是像卡傑琳娜女皇一樣,把我當做鴨子都沒問題。”

“那你要我叫你什麼?”

“老公。”

“老公不是太監的意思嗎?”

“……還是算了,你愛叫啥叫啥。”

“那我們就生一個孩子。”泰泰笑的開心,不過一排牙齒缺了兩顆小虎牙,鄭軒總覺得缺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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