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仲昊與華胥氏、太昊趕至幾位老者飲酒的地方時,那矛爺爺與陶爺爺的遺體已經被收殮了起來,被一副草編的墊子包裹著。二人面容依舊,安詳和藹,雙目合攏,彷彿只是睡去了一般。

此時,尚且沒有那些繁雜的殯葬手續,只這樣收了屍骨,尋部落附近一處安寧之地埋了,再於部落大殿之中立一牌位祭祀便是。

“如此,豈不是讓兩位爺爺受蛇蟲鼠蟻的侵擾?”仲昊默然離開,飄身至部落旁的山林處,尋了兩株金絲楠木伐倒,藉此造了兩副棺材,抬回部落。

“此物名“棺”,以此承載二位老爺子的遺體,能使兩位老爺子在地下不受侵擾,永享安寧。”仲昊言畢,便揮手施法,細細為二者修整一番遺容後,收入棺材之中,合上棺蓋。

他成就仙道,生死之事固然令其悲慼,但也算看得通透,只盡自己一番心意便是了。一旁的華胥氏為部落之首領,也是看慣了生死,悄然抹去流下的淚珠後,便喚出幾個族人,將棺木抬去早就選定好的地方安葬了。

“不必悲傷,那兩個老貨死前將一生所學盡皆傳下,已經是死而無憾了……”同行的幾位老者拍了拍仲昊的小腦瓜,安慰道。他們也是與矛爺爺他們一般,守護部落的功德之人,如今看著自己的老友一個個亡故,卻不知是何等滋味。

“是。”仲昊頷首,卻突然又收得一份功德,心中悲慼也略略消減去幾分。

那棺木雖不是世間第一幅棺材,但也是人族第一幅棺材,如今出世乃是人族有生有終之意,守護人族死後之安寧。死生乃大事也,故而也成了一中品功德靈寶,有它守護二位老爺子的遺體,倒也算仲昊對得起二位的教導了。

“往後,小娃娃你便跟著我們這些老頭子吧,我們的時日,只怕也是不多啦。”幾位老者看著老友下葬後,才略略放下了心中的傷感,將矛爺爺、陶爺爺的石矛、陶罐交於仲昊之手嘆道。

“是。”仲昊頷首,收下兩件功德靈寶。

天,不知何時降下紛紛細雨,迷迷濛濛的薄紗自天空中飄落,飛散在空中。二老新立的墓碑在雨水中慢慢被浸潤,但銘刻的姓名依舊清晰無比,“風矛”、“風陶”,這兩個名字便二老的整個姓名。華胥氏傳承自古之人族部落燧人部落,雖命名為華胥,但只是首領之名,而部落之中所有人,真正的姓當是“風”姓,此姓傳承已久,也是華胥部落乃人族正統嫡傳的證明。

仲昊鄭重地對著二老的墳塋拜了三拜,默立許久後,便隨著華胥氏一起緩緩地走回了華胥部落。斯人已逝,生者自然更當珍重,仲昊暗暗下定決心,定要調養好自家母親的身體,絕不能讓她在太昊接任首領之前就早早亡故,留下心中憾恨。

往後的日子,仲昊便隨著剩餘的幾位長者學習他們所擅長之道,因其天資聰穎加之天仙境界,那些融匯了長者畢生之力的法門,都被他在極短的時間裡融會貫通,甚至有所進益。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短短不到兩年時間裡,仲昊的修為便突破了玄仙之境。雖然與那接連不斷的功德之力有關,但也與他不斷精進的心境道行有關。幾位長者雖然只是凡人,但紅塵煉心。他們所擅長的種種,幾乎涉及了人族的方方面面,仲昊在他們的教導下,體悟人世種種,終於將心境磨鍊圓滿。

再加之那些功德降臨,將其修為也提升了上來,因是功德成道,竟是連天劫也不曾來打攪一番,心魔之流就更無有蹤影,順風順水的便得了玄仙果位,若是再進一步,便是真真正正壽與天齊的不朽金仙果位了。

但是,在仲昊修行至玄仙之境之前,教導他的幾位長者便都一一逝去了,仲昊成就玄仙之日,便是最後一位長者故去之時。

仲昊學成結草制履之法時,長者“風履”含笑而逝。

仲昊學成聚光取火之法時,長者“風曜”夢中歸天。

仲昊學成磨石成鍋之法時,長者“風灶”暴喜而亡。

便好似,他們一直不肯死,便是為了將這法門傳於仲昊之手一般。在仲昊學成了,便放心鬆手去了!

而他們所造出的功德靈寶,草履、透鏡、石鍋加上一件部落開族首領初代華胥氏留下的,傳自上古人族燧人首領之一的弇茲氏的功德靈寶“索繩”。弇茲氏乃是燧人部落的女首領,相傳為燧人氏之妻,有結繩成索的大功德。燧人氏死後她也隨之亡故,她唯一的女兒便傳承她的功德靈寶“索繩”創立了華胥部落,也就是初代華胥氏。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仲昊與太昊也是燧人氏嫡系子孫,血統最為純正之人族。也正是因此,天皇才會投身於華胥氏的腹內,為的便是藉此延續繼承上古燧人氏之氣運。

看著手中的七件功德靈寶,仲昊獨自一人端坐於室內,默然良久。幾位長者可謂與他有成道之恩,現今又將耗盡心血所造的功德靈寶盡皆傳到自己手中,這讓仲昊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仙道有言,了斷因果,得成大道。可這些因果,又該如何了卻?

幾位長者所求甚少,可仲昊亦為華胥族人,亦為人族,豈能不知其心中念想所在,只是不願拖累自己,便也就許下那般簡單的要求,只消將來尋一人傳下便是,而在傳下之前,這麼多的功德靈寶,仲昊能從中得益多少?

只怕是光靠靈寶砸人,都能砸死一片人!

可就這麼收下,他於心不安啊。這又不是老子,那是有正經師徒名分的,洪荒之中師徒有時更勝父子,師父賜下靈寶,只管拿著便是。有著師徒關系在的,氣運相連,大道相承。便縱使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會想盡辦法將其重新度回仙道,這般關係實是將性命都聯絡在一起了,哪裡還需要靦腆什麼?

便縱使有那背師棄信之人,因果糾纏之下,也必遭劫數。此乃天道所定,成師徒之日,便是因果連結之時,尊師重道,從不曾更改。

可那些長者,雖有教導之恩,但仲昊也不能視其為師,否則老子發作起來,哪裡是好受的。那是聖人,滿洪荒也就六人,有聖人教導,你還想再多拜幾個師父,這人是有多大臉才敢幹這種事啊!

“如此,便只能這般了!”仲昊嘆了一口氣,揮手收起那些功德靈寶,轉身出了屋舍,立於華胥部落之中央,朝天一拜。

“悠悠蒼天,容吾一稟,人族華胥部落仲昊,得先輩教導三載,收益匪淺,而今為後輩計,願在此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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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歸隱之日,必使人族傳承有序,法度有承!

吾歸隱之日,必使人族延壽三十,壯其體魄!

吾歸隱之日,必使人族守護無憂,常得庇佑!

此誓如若不成,吾便自此大道難成,永遠徘徊於人世之中,不得長生,不得逍遙,日日遭天雷轟頂之苦!飛劍穿心之刑!”

話音剛落,天穹之上響起驚雷九聲,道道雷光霹靂劃破天際,此乃天道承認其誓言,並願為此作證。天道不可欺,此後又有一道靈光降下,封住其周身大穴,雖是修行無礙,卻也猶如一柄利劍懸在他的頭頂,讓其不敢懈怠。

此誓關乎人族傳承、壽元等等極為重要之處,若是此誓功成,人族只怕要因此提前大興,真真正正的成為洪荒霸主了。可以想見,在太昊天皇成道之時,又有一人立大宏願造福於人族,豈不是在一捧乾柴之上又加了一潑熱油,一旦點燃必將在極短的時日內,引發熊熊烈火!

而此誓若至他原定的太昊證道天皇,他歸隱山林的時候仍舊未成,那天罰也會隨之降下,沒有半點的情面可講。可若是做成了,仲昊也將有大功德加身,從此逍遙天地,再無拘束。

那些得自眾長者的恩惠,也會藉此消去,想來眾位長者若是泉下有知,也是會欣慰不已了。

崑崙山,玉虛宮。

“哼,擅自尊大,立下如此誓言,吾倒要看他如何度過此劫!?”一聲冷哼在殿中響起,卻是仲昊立下如此誓言,玉清聖人不喜其自大而道,“與人世因果糾纏如此之深,又有妖族因果在前,全然沒有一分仙道清淨之意,吾倒要看其如何成道!”

“欲求大道,必要爭一線生機,他若能夠成功,只怕能得一個位比三皇的人道尊位了,倒也是不錯!”通天立截教,善爭一線生機,倒是頗為欣賞仲昊的作為。

“此乃仲昊心魔劫至矣,雖無天魔阻道,卻是其受人族因果所致,必要了結,才能真正入我太清一脈,便看他如何作為吧!”老子睜開古井無波的眸子,看了仲昊一眼,嘆了一口氣後,便又入定去了。

一時間,玉虛宮中又回覆了往日的清冷,唯有道音縷縷,飄散在崑崙山間,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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