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黑牆升起，五區將開啟為期一個月的社會實驗，該社會實驗意在研究以人工智慧為核心的新型社會是否具備其可行性……”
“大區區際聯絡切斷，五區內部分地區陷入混亂，警署聯合暴恐管理局現已介入調查。在調查期間，請各位市民朋友們如無意外避免前往DEF區，請DEF區的市民朋友們儘量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十一月三十日晚八點，五區管理委員會正式成立，由狄克·唐先生擔任委員長。管理委員會將負責整個社會實驗的管理秩序，具體事宜將在明天中午十二點整完全公佈。”
車窗開了一道縫，冷冽的寒風從那道縫裡不斷地漏進車輛之中，使姜述的頭腦持續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他不喜歡車內那種悶住的感覺，也不喜歡車內空調風的氣息，無論是冷風還是熱風，所以即便是冬天他也會選擇開一點車窗。
“你不會冷吧？”但是姜述還是覺得需要再次確認一下，他望著柳汀若的方向問道。
那一點漏進車內的寒風正不斷地吹動柳汀若的幾縷髮絲，不過她的臉上依舊是無表情的狀態，冷風似乎和她的黑色風衣更加般配。
“不冷。”此時的柳汀若正在思考著小甲播報出來的幾條新聞，因此面對著姜述的疑問她只是冷淡地回應道。
新黑牆的升起隔斷了五區和其他區域之間的網路聯絡交通聯絡等一切聯絡，簡單來說，五區的人現在完全沒有辦法去聯絡其他區域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產生恐慌也是難免的事情，而恐慌往往會滋生出無窮無盡的犯罪。
在此之中必然有居心叵測者刻意製造混亂，而更多的人則是在這種恐慌的攜裹之下做出不少惡事。
而現在，即便已經有官方的聲音發話了，但是在大多人的眼中，無論是三大集團還是社會序列又或者是狄克家族，他們的說法都沒有可信度。
之前十三區突如其來的戰爭就是這樣，在封城之後完全沒有任何預兆就突然爆發了，現在又是這種類似於封城的情況……
五區的人基本上都對官方說法保持著一種將信將疑的態度。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在不明白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情況下，大量地囤積物資絕對是優先選擇的措施。
有錢的花錢，沒錢的自然而然地就集結出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闖進那些超市、便利店中肆意哄搶。
姜述望向車窗之外，一夥人約莫二三十個，他們正聚成一窩蜂狀向著一處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不斷衝擊著，很快就闖進了這家中型超市，然後又飛快地散開在這家超市之內。
這裡是C區，仍然是禁槍區之一，所以這夥暴徒並未使用槍械等熱武器，只有一些諸如鐵棍、甩棍的鈍兵器。
而超市之中設定的防暴機器人顯然並沒有想到這種情況的發生，僅僅是三四個機器人根本就阻擋不住這些處在興頭上的暴徒。
由於是禁槍區，這些防暴機器人也並沒有裝上熱武器，對暴徒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威懾力的。
一時間，街上的嘈雜聲、打砸聲和遠方傳來的警笛聲混作一團，這種混亂的景象甚至讓姜述懷疑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就連C區都變得這麼亂了麼？”姜述皺起眉頭，這樣的場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孤城在這幾十年間都未曾發生過太大的動亂，按理來說，市民的秩序性應該已經被塑造到了一個不錯的水平，但現在新黑牆的升起就像是一個訊號，點燃了五區不少人內心深處的黑暗。
“可能是之前十三區的戰爭陰影誘發了這種瘋狂的情緒。”而柳汀若則是給出了自己的猜測，“雖然三大集團已經在全力地壓制戰爭期間的訊息了，但還是有不少口述者的小道消息流傳開來。比如戰爭雙方罔顧人命的行為，又比如在克洛戰爭前夕的刻意隱瞞，直到克洛宣戰才緩慢地動員戰爭難民遷移戰爭區……這些不作為殺死了很多十三區的市民。而三大集團也始終沒有對那些流言蜚語有過正面的回應，如今五區產生這樣的暴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語罷，柳汀若還補了一句，“其實現在C區的這個情況已經很不錯了，DEF那種禁槍不嚴或者是非禁槍區，現在應該已經徹底打起來了，肯定有不少地下勢力藉著這種機會爭搶地盤、瓜分利益等等。”
“克洛啊。”姜述也是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傢伙死得很快，也死得很早，但似乎在孤城人的心裡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這種時候還能隱隱影響到五區的市民。
而且，說起這傢伙，姜述就想到了遠在一區和二區的那個由“亞希先生”所創立的特殊組織。
克洛的遺書裡寫到過，那個組織似乎早在十三區戰爭期間就已經不受他本人控制了。
姜述這段時間事比較多，也一直都沒去刻意關注過那個“野火”的情況。
就是不知道這個“野火”在失去克洛的控制之後到底是個好事還是個壞事，雖然沒有了克洛夾帶著的私心和私自用途，但也更加劇了“肆意生長”的這個特性。
不過自從那之後倒是沒怎麼在新聞上看到過“野火”的相關新聞了。
現在想來，這肯定不是一個好的預兆，那種偏激的組織在一瞬間就銷聲匿跡了，這絕對不是他們突然解散，肯定是因為更具備組織性了。
隱蔽的原因也一定是具備了更可怕的圖謀。
又是一樁麻煩事。
“嗯，克洛，我記得之前你和他的關係好像還不錯？”柳汀若突然放緩了車速，轉頭看向了錯愕中的姜述，銳利的眼神彷彿要直接擊穿他的內心。
“關係不錯……算是不錯吧，他是個不錯的朋友。”姜述撓撓頭，想了想說辭才繼續說道，“我是進去殺他的。”
“嗯？”柳汀若便一愣。
這叫關係不錯？
你是不是對朋友這個詞彙有什麼誤解？
“不過最終是沒殺成。”姜述聳聳肩，但臉上並未浮現出什麼無奈的表情。
一方面，他並沒有動絕對的殺機；另一方面，克洛作為一個有無數條命的玩家，能夠順利跑掉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然，十三區的戰爭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姜述便又補充道，這種事情當然是不能往自己身上攬著。
“嗯。”柳汀若便點點頭，重新踩動油門加速。
既然姜述都這麼說了，那自然是沒有關係的。這樣就好，她也害怕姜述也參與了那場戰爭，那種無視平民的不義戰爭絕對是所她不齒的。
而一旁的姜述則再一次陷入了對克洛的思考之中。
這已經是他的第二世了，他也記得自己的第一世，但是他的第一世和前世今生那個夢中看見的情況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只有一句話不一樣。
“思維可以超越時間。”
也正是因為這一句話的不一樣，他才堅持了自己入獄的想法，他必須要去驗證一些東西。
只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克洛給不了。
也就是說“思維可以超越時間”這句話和克洛無關。
雖然說他其實一直認為，擁有無限條命可以無限次闖關的克洛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思維可以超越時間”這句話的具體化身。
克洛在遺書裡那番話解答了他一些疑惑，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疑惑。
“坑挖得還真不少。”姜述小小聲地嘟噥了一句，但是突然間他就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猛衝。
是柳汀若猛地踩下了剎車，因為前面的路被一夥打扮得花裡胡哨的男人攔了下來。
一夥人約六七個，露出來的膀子上顯出大片的紋身，他們不約而同地拎著些許武器，又或者是義肢上加裝著一些冷兵器。
這是一些街頭小混混，姜述在心裡快速做出判斷。
在禁槍區的C區，這些小混混不會有什麼熱武器，而且基本上都是無組織無紀律的瞎混，真正有水平的基本上都在DEF區組建地下勢力，在那混亂的地界吃香的喝辣的。
而在柳汀若車前約五米的地方，三四根極粗的釘子深深插進地面之中，這幾根釘子很長，足以傷害到車輛的底盤，這也是柳汀若突然急剎車的原因。
“攔車？”姜述望著那些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笑容的小混混們，有些疑惑。
“應該是趁著動亂劫點過路的錢財。”柳汀若說道，她微微皺起眉頭，“他們圍上來了。”
從車外的後視鏡裡不難看見，還有幾個人從車後面攔了上來，柳汀若也沒辦法直接倒車開走。
“我來？”姜述看著柳汀若，問道。
以他現在的能力可以很輕鬆地解決掉這些小混混，他有些不願意柳汀若露面。
按照常見的套路，這些小混混肯定會驚豔於柳汀若的顏值，然後就會發生一些讓他很不爽的事情。
“嗯？”柳汀若只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從主副駕駛位之間的那個儲物盒裡拿出了一把方形的一體式手槍。
手槍的槍頭有些碩大，但是整體看起來充滿著未來的科技感。
“誒？這就用槍了麼？”姜述就一愣，“這裡是市區啊，你不怕槍聲……”
“‘寂靜’三號，九毫米手槍，消音器手槍一體式設計。”柳汀若只是用簡潔的話介紹著這把手槍的來歷，“而且，我又不是要殺他們。”
“喔。”姜述這就沒意見了。
此時，小混混裡排行老三的傢伙有些奇怪地問邊上的老大，他赤裸著上身，露出並不健壯的身體：“攔著這車幹什麼？這車都不是跑車，能有多少油水？”
“你懂個屁。”混混裡的為首者罵了一句，“這車的引擎聲一聽就完全不一般，這可是條大魚你懂吧？這車看起來這麼低調，效能卻這麼出色……我跟你說，這種人最容易交保護費了，他們往往懶得理會我們，他們的時間可比這點錢重要多了。”
混混中的老大走到了主駕駛位的車邊上，他敲了敲車窗，在外面喊了一句：“拉下來拉下來，我們商量……”
他的話語突然就頓住了，因為車窗的確是拉下來了，但只拉下來一點點。
那車窗的縫隙裡探出一個黑漆漆的槍口。
“噗——”槍口微微顫動一下，消音器獨有的聲音傳來，一枚子彈直奔混混為首者的頭邊三四寸方向而去。
沒有擊中。
但是子彈造成的氣流在這個老大的臉上劃過，有種異樣的感受。
是種直面生死的危機感。
老大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他沒有想到會在C區看見槍這種東西。
而且，在C區隨意如此隨意地開槍……
要麼權勢高到他無法想像，要麼膽子大到他無法想像。
所以他飛快地九十度鞠躬道歉，“對不起，給我一分鐘時間拔出釘子！”
語罷，混混為首者跑回了釘子邊，搶過尚有些懵的同伴手上的起釘器，飛快地拔掉釘在路面上的幾個釘子，然後帶著小弟們靠著路邊排排站，向著遠去的轎車行注目禮。
“老大，他們……”當時的情景有人看見，也有人沒看見，而沒看見的自然會有疑問。
“他特麼的開槍了！”老大這個時候才表露出自己的恐懼來，“當時那把槍距離我只是五十公分的距離……他們……今天晚上先別攔車了，我感覺氣氛很不對勁。”
他的心臟依舊“砰砰砰”跳得很激烈，但他明白，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剛剛的那一槍。
而是一種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危機感。
他有種預感，今天晚上要發生大事，比那什麼狗屁新黑牆更嚴重得多的大事。
得趕緊買點東西躲家裡去。
——
姜述開啟了酒店的門，身後跟著柳汀若。
兩人又回到了這間酒店，一路上再沒有遇到什麼混亂，這裡畢竟是C區，比起某些區域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現在外界這種風雨欲來的情況，其實兩人最好的選擇還是回到秘密基地的那間小房子裡去和狼太狐狸他們擠著。
不過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還有東西在這家酒店裡，所以決定先回來看看。
“那……”姜述回過頭，而柳汀若也正看著他。
“你去洗個澡？”
“我去洗個澡？”
異口同聲。
現在，或許是酒店裡這股安逸的氣氛作怪，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決定先不離開了。
柳汀若拿上毛巾和睡衣，拖著腳步走進了浴室。
而姜述則是走到了陽臺邊，長呼出幾口氣。
但是突然間，他看到了夾在窗戶上的一張卡片。
卡片上是簡單的圖案。
一棵樹，一個被倒吊在樹上的黑色人影。
倒吊人……
克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