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汀若聽見這話立即皺起眉頭，“獨立？如果就這麼獨立的話，那樣的五區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你應該清楚的，有很大區別。”狄克議長從鼻孔處放出一個哼聲，“以前是三大集團的人掌權，以後就是我們掌權了。”
柳汀若看著面前的議長，然後慢慢地垂眸，什麼都沒有說。
姜述仔細看著他的若姐，他能看見若姐的眸底滿是悲哀。
這種悲哀大概是……
突然認清了這幫道貌岸然的傢伙？
打著正義的幌子，最終卻還是權力的鬥爭。
推翻獨裁也只是為了自己能夠獨裁。
又或許是……
她發現自己一直在堅持的事並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是為了它違背道義也沒有用。
她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不過，我們也清楚，人工智慧這個專案還是很有前瞻性的。”狄克議長話鋒一轉，“比如說運用在戰爭規劃上，運用在各種武器裝備和載具上，它可以讓戰爭產生劃時代的變化。”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柳汀若的眸子裡已經冰雪飄零。
“很簡單，站隊。”狄克議長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似乎是不想太多人聽見一般，“我們需要你堅定地站在我們這一邊。那幫老頭不懂，但我很清楚你的專案已經出了不少可用的成果，我需要你優先考慮它的戰爭潛力。”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尖牙，“你會和現在一樣，依舊有足夠的資金做人工智慧方面的研究。”
“以前，研究的資金是我們給你的，而你研究的卻不是我們對我們有用的東西。”狄克議長輕輕搖搖頭，“這不公平。”
“我們給你資金，你研究我們需要的東西。”他繼續道，“這才是公平交易。”
“但這些東西，無論是錢還是資源，實際上都不是你們的。這本來就是唐的東西，而我也是受唐的委託進行研究。論血脈，狄克家族早就只剩下一個唐了。你們只是一群幫忙管理遺產的遠房親戚罷了。”柳汀若似乎是知道一些狄克家族的隱秘，她毫不客氣地拆穿了狄克議長的話，“怎麼，難道你們還想鳩佔鵲巢麼？”
“鳩佔鵲巢？開什麼玩笑！”狄克議長的眼睛一下子眯成一條縫，他的語氣不復平靜，“那些嫡系統統死掉的時候，是我們在家族即將破產的時候力挽狂瀾，是我們重現了狄克的光輝，我們將他的資產翻了整整十倍！”
“而他！”他的牙齒縫裡蹦出這些字來，“他甚至不願意跟我們一樣姓狄克！”
姜述默默地向前移動幾步，手上已經出現了黑色卡牌，他時刻準備著出手護住若姐。
他感覺得到，這個狄克議長有些不對勁。
處於歇斯底里的邊緣。
大概就是……
那種自認為血脈高貴的人被罵是個“串兒”，而最關鍵的是，他真的就是個“串兒”。
屬於是被柳汀若的話整破防了。
房間裡陷入安靜，柳汀若和狄克議長都沒再說話。
許久，柳汀若才繼續問道，“你無法改變唐是狄克家族唯一繼承人的事實，你們要對唐怎麼樣？”
“不不不，我們並不是想對唐警長怎麼樣，他依然會是狄克家族的正統繼承人。嗯，一直都是。我們只是想把他推上更高的位置，到時候他想做什麼都沒關係。”狄克議長連連搖手，“我們只是需要你的技術支持。”
柳汀若在心裡作出判斷，這種在她面前說的話完全不值得信任。
狄克議長接著道：“我們可以答應你，在完成了獨立之後，你依舊會得到資金來研究你想要的。一旦你成功研發出真正可控的人工智慧，我們會把它運用在社會的方方面面，比如監察犯罪，比如城市規劃。我們用它來建造一個你想看到的世界。”
“前提是你必須先幫助我們取得戰爭勝利。”他抬眼看向柳汀若，“不能在五區清掃三大集團的武裝力量，不能用‘新黑牆’擋住三大集團，這一切都是空談。”
“也就是說，你們想讓我瞞著唐，壓住人工智慧的進度，優先幫助你們增強實力。”柳汀若總結道。
“對，但不只是這樣。”狄克議長看著柳汀若，他舔了舔嘴角，“我們還需要確保你站在我們這一邊，所以……”
“嗯？”
“你要嫁給我，徹底成為我的人。”狄克議長直勾勾地盯著柳汀若看，“只有這樣我才能確保我們的資金付出不會白費。”
姜述：“？？？”
拳頭，硬了起來。
他看看陷入懵逼狀態的柳汀若，再看看自己的左肩和右肩，甲乙丙丁不約而同地捏緊了饅頭手，滿螢幕快要溢位來的義憤填膺。
“我很想知道……”柳汀若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她念出了狄克議長的全名，“迪勒·狄克，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嗯？為什麼？”迪勒重複著她的問題，他快速回答道，“你是全孤城最優秀的女人。二十六歲，科研序列的T1；而我，二十八歲同樣成為了科研序列的T1。我們的基因都是孤城種最優秀的，憑藉簡單的基因技術，我們可以孕育出更優秀的孩子。”
他的眼裡滿是狂熱，“我會幫助狄克家族走到更高處，不光是五區，五區只是一個開始，‘新黑牆’會擴張到整個孤城。”
“你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迪勒接著說道，他眼睛裡的貪婪不加掩飾，“只要你跟了我，一切都唾手可得。”
姜述：“……”
想揍人。
“你不配。”柳汀若淡淡道，然後她開啟了擬化光屏，重新進入工作狀態，“不要再拿這種無聊的事情來煩我，還有，我專案的資金也不用你關心。”
就是就是。
姜述在心裡贊同著，他看向小甲的螢幕，上面是若姐的心聲。
甲：“我呸，還孕育優秀後代呢，滾吧你。”
“生個小狗登西也比你好！”
“嘔——”
“不能再看著他了，再看就要吐了。”
姜述：“？？？”
小狗登西？
呃。
而迪勒被毫不客氣地拒絕，他的臉色變了變，他陰冷道：“我建議你好好考慮，柳汀若議長。”
“不用考慮了。”柳汀若抬眼瞥了他一眼，然後快速收回目光，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同為科研序列，你的研究卻只是為了傷害和利益，我為有你這樣的同行者感到噁心。”
“呵，這一點，唯獨你沒有資格批判我。”迪勒冷笑一聲，他湊上來，雙手撐著桌子，在柳汀若面前慢聲說道，“你有三天時間考慮。你應該很清楚，唐在你和大局之間會選擇什麼。”
他繼續說道：“還有你也應該知道，逃跑是沒有用的。一旦你離開了，你的科研團隊也就沒有任何用處了。而且，我調查過四個月前的你。沒猜錯的話，你一直在試圖隱藏的那個人……”
“你觸界了。”柳汀若突然極為冰冷地開口打斷他的話，她伸出手，邊上的小八便飛過來，小巧的儲物艙裡彈出一支女士香菸。
“嗯？”突然的話語讓迪勒愣住，他重複著，“觸界？”
“他是底線。”柳汀若接過煙，她一邊低頭取火點燃香菸，一邊抬眸用凌厲狠毒的眼神盯著面前的迪勒。
一瞬間，她整個人的氣勢與剛才截然不同，彷彿卸下了什麼枷鎖。
就像是……
被逼至懸崖邊的野獸，它低頭舔舐著受傷的沾染著血汙的爪子，動作很輕巧，但很顯然，它不乏搏命的決心。
“他如果出事，無論是不是你們做的。都會有人……有很多人付出代價。”柳汀若吐出一個眼圈，她輕聲道，語氣不急不緩，“除非你們在此之前就殺了我。既然你這麼能調查，應該清楚我在加入白鷹之前做過什麼。”
邊上的姜述再次捏緊拳頭，這女人……
吐菸圈的動作很熟練啊。
“我明白了。”迪勒眯著眼笑道，“那這樣的話，我會派人好好保護他的。我們會保證他的安全。”
他在“保證”二字上加了重音，言笑間威脅之意明顯。
姜述聽著這話，緩緩搖頭。
真笨啊這個女人，一下子就把自己最大的弱點暴露出去了。
她好像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全知全能，總之……
一旦提到他或者是在他面前就會變成那副又冷又可愛的樣子。
而柳汀若的目光一怔，她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對狗登西的維護起到了反作用。
她秀眉緊蹙，心裡竟有些慌亂，那是少有的不知所措。
一旦涉及到狗登西，智商就會沒來由地下降。
那現在怎麼辦？
柳汀若想要再吸一口煙，但卻發現這支煙已經滅了。
滅得悄無聲息，一點火星都不剩下。
於是她把這支菸丟進小五伸出來的小菸灰缸裡，與此同時摒棄一些無用冗雜的資訊，大腦快速運轉著，思考著自己該如何破局。
迪勒坐在桌對面，他雙手交叉看著沉默不語的柳汀若。
很顯然，柳汀若慌了，他的試探得到了肯定的結果。
因此接下去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因此束手束腳。
而坐在對面的柳汀若也明白這件事，在此刻，她的一切威脅都顯得微不足道，因為她不會願意讓狗登西受到哪怕一點風險。
難道真的要……
柳汀若的心緒一下子混亂起來。
但是突然間，她看見面前的迪勒整個人被提了起來，他先是一愣，然後滿目驚恐地在半空中掙扎著。
“柳汀若？！你敢！你做了什麼！？”迪勒的喉嚨裡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他能感受到一雙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但是……
他的面前明明什麼都沒有！
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柳汀若在搞鬼，她想在這裡幹掉他！
但是她怎麼敢！
迪勒看向柳汀若，她的眼睛裡同樣有著疑惑。
不是她幹的？
但是下一秒，迪勒就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人逐漸顯露出身形，他的全身纏繞著熊熊燃燒著的深藍色火焰，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材高大，猶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哼。”他的鼻子裡發出一聲悶哼，猛地一甩手，迪勒頓時被丟到一邊的地上，巨大的力道讓他連連翻滾。
他能感受到，在空中有一個什麼東西撞了他一下。
那股衝擊力，像是被汽車撞了一般。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迪勒坐倒在地上，他的眼神裡滿是驚恐，面前的火人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吾乃炎魔之主，奉吾主之命，護柳周全。”炎魔的喉嚨裡發出電子合成的機械音，火焰不斷地從他的身上升騰而起，然後沾染到地上和牆上。
藍焰在離開炎魔的那一瞬間就變成赤橙色，它將周圍的空氣灼燒成模糊狀，同時點燃了周圍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
房間內頓時四處火起，赤橙色充斥在整個房間裡，熱浪也隨之撲面而來。
炎魔舉起左手，然後猛地握拳，火焰頓時熄滅。
“你……”地上的迪勒突然掏出一把設計前衛的鐳射手槍，他衝著炎魔連開數槍，咬著牙道，“去死吧！”
這把槍是他為自己打造的，高能鐳射射線之下才不會有什麼生物能存活下來。
面前的這個什麼炎魔肯定只是一具特殊的機器人或者是外裝甲而已。
黑色薄盾出現在炎魔面前，它攔下了所有的鐳射射線。
“怎麼可能！”迪勒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而那個炎魔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向著迪勒緩步走來，每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充滿漆黑焦炭的腳印。
“你……你不能殺我！我死在這裡的話柳汀若也沒好果子吃！”迪勒慌忙大喊，他沒有絲毫猶豫，爬起來就衝向大門。
只要能離開這裡，外面的安保人員自然會護衛他的周全。
只要能離開這裡……
“失能。”冰冷的話語從炎魔的口中吐出。
隨著他的話語，迪勒頓時摔倒在地上，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一隻腿的控制權。
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迪勒敲打著自己的腿，平時靈活的大腿現在卻一點知覺都沒有。
“若有下次，死。”炎魔甕聲甕氣地說道，他從後面將迪勒整個人抓起來，他在迪勒耳邊冷聲道，然後猛地把他甩出去，砸進牆體裡。
“砰——”牆體發出一聲巨響，金屬質感的牆壁應聲出現凹陷。
由於迪勒伸出右手擋在身前，他的右臂表皮全部脫落，露出了裡面的機械手臂，此時他的機械臂以一種詭異的九十度扭曲著，連接件之間不斷地滲出機油，電火花直閃。
炎魔追上去，一擊手刀砸在他的側頸間。
“啊！”迪勒頓時吃痛，捂住側頸。
他的脖子上有機械護甲，沒那麼容易受傷。
然而這種保護此時卻成了他的折磨，只見那炎魔一下又一下捶打著他的側頸，直到他因疼痛昏過去。
“哼。”炎魔的鼻孔裡再次發出一道不屑的哼聲。
他回頭望向愣在原地的柳汀若，用兩個黑漆漆的眼洞深深地看了柳汀若一眼，然後在眨眼間消匿了身形。
——
出手的自然是姜述。
在一邊以第三人稱視角看著柳汀若和迪勒的交談，他越聽越覺得不對味，最終忍不住出手了。
這對話內容他是越聽越覺得像那種辣雞牛頭人本子……
作為一個鐵純愛戰士，這尼瑪能忍？
要不是擔心迪勒死在若姐房間裡會給若姐帶來什麼麻煩，這傢伙今天必死。
不行。
隱身狀態下的姜述越想越氣，於是又走過去，踹了地上的迪勒小腹幾腳。
這一下迪勒徹底因疼痛昏死過去。
姜述回頭看著陷入沉思的若姐，沒有移動步子。
這幾天七區應該也沒有什麼事，他決定就這麼守在若姐身邊，否則實在是放心不下。
不是說什麼三天考慮時間麼？
那就在這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而且，僅僅是一個晚上而已，他還是有很多疑惑沒有被解答。
但是突然間，柳汀若試探性地向著空氣呼喚了一聲：“姜述？是你麼？”
姜述的身形突然僵硬住。
柳汀若這是……
這是怎麼發現是自己的？
再怎麼說也會懷疑是自己的手下吧？
不對，若姐很聰明，這肯定是在詐自己。
姜述悄咪咪地後退一步，他直直地盯著若姐看，試圖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些什麼。
但是柳汀若的目光很堅定，她只是繼續說道：“姜述，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還沒走。我已經把這間屋子裡的所有記錄裝置關掉了。等下我也會處理掉地上這人的電子設備。”
“出來吧，我有事要對你說，關於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她的語氣很肯定。
姜述：“？？？”
這還真的知道是我？
於是他悻悻地顯出身形，露出臉來，“你怎麼知道是我？”
“真的是你！”柳汀若卻突然狡黠地笑起來，“果然，用這種先知的語氣和言語很容易就能釣上魚。”
姜述：“……”
他直接消失。
而柳汀若卻緩緩走過來，她的目光在空氣裡尋找著什麼，但是沒有找到。
於是她又向著空氣張開雙臂。
她靜靜地等了幾秒，然後感受到有一具無形的身體輕輕地抱了上來。
隨即，姜述的身形緩緩出現在她的面前。
柳汀若呆呆地看著他，用目光描勒出他面部的弧線。
一筆一劃，很慢很慢。
許久，她才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累了，帶我走吧。”
“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我有很多錢。”
“你也不用再拋頭露面了”
“不用表演，也不用參加什麼綜藝。”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