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為了增強這個魔術的隨機性，讓我們在一到十之間隨機挑選一個數字……”一家咖啡館內，蘇小鷗正在向一個幸運觀眾表演著自己的魔術。
在那張桌子後面，姜述藉著小甲的拍攝鏡頭欣賞著蘇小鷗的表演，雖然只演了一半，但他也已經看出了大概。
那是一個關於紙牌的心靈魔術，按效果來看算是A的基礎款，但原理並不是控牌手段或者是心理學知識，而是數學原理。
嚴格來說這算是一個強選，觀眾的選擇在最後會被臺詞和數學原理導向相同的答案，而那自然是她提前準備好的答案。
很快，蘇小鷗結束了自己的表演，她微笑著擺擺手，在觀眾小範圍的驚呼中緩緩退出他們的視線。
“蘇小鷗，這兒。”姜述遠遠地衝著她招招手，見蘇小鷗愣著，他便摘下自己那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露出一張不能見光的臉。
在孤城七區這地界，他已經十足十地算得上是家喻戶曉了，必要的偽裝還是需要的，他可不想再蓋章了……
而蘇小鷗的知名度雖然也不低，但她不算矚目，即便被認出來也不會有什麼風波。
“老師，你剛剛也在嗎？”蘇小鷗看看四周，確認沒人關注自己才坐到姜述的對面，她有點小興奮道，“怎麼樣怎麼樣，剛剛我的表演還可以嗎？”
“那個數字的運用是誰教你的？”姜述問道，他印象裡蘇小鷗應該是沒有學過這種難度的數學的。
那個數學原理的運用很巧妙，如果他不是一個魔術師，恐怕也很難反映過來這其中的奧秘。
“是橘衣老師教的，她在教數學的時候總是會給我講解一些她發現的有趣的……”蘇小鷗想了想，實在找不到好的名詞來描述，然後只能繼續答道，“東西。”
“我知道了。”姜述點點頭，他看看蘇小鷗，嘆了口氣，又搖搖頭，“如果沒猜錯的話，橘衣的魔術水平可能早就在你之上了。”
“啊？怎麼可能！”蘇小鷗瞪大了眼，她反駁道，“她明明一點手法都不會！”
“手法從來都不是魔術的根本，我指的魔術水平是她構建魔術的能力，又或者說是看懂魔術的理解力。”姜述笑笑，“沒事，這也很正常，畢竟她之前也經常跟著我一起商量魔術，被她學了點皮毛也正常。”
“那……”蘇小鷗愣住，她一臉不服氣，“我學的豈不是皮毛的皮毛？！這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姜述敲敲她的腦袋，“你剛剛表演的很不錯，但有一個很致命的失誤。”
“什麼失誤？”蘇小鷗回憶著，但她感覺一切都很順利，完全沒有毛病。
“魔術裡，你最好不要用‘隨機性’這個詞。”姜述很認真地說道，“這是一個很危險很致命的詞語，這次也是因為你沒碰上會槓你的。”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的原話是怎麼說的？‘為了增加魔術的隨機性’，那為什麼只在一到十內選數字呢？一到一百乃至一千豈不是更好？任何時候都不要扯什麼增加隨機性。你應該很清楚，你所說的隨機只是假隨機，容不得觀眾質疑。”
“而隨機性這個詞語，很容易激發觀眾們抬槓的興趣。”姜述繼續說道，“換成趣味性的話會更好。”
蘇小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看起來是記住了。
這種看起來有些子虛烏有的小細節也是姜述自己的經驗之談，因為“隨機性”三個字產生的抬槓經歷他可沒少遇見過，直到他發現了替代詞——“趣味性”。
“這樣的細節只要多表演，你自己也能發現。”姜述繼續道，“儘可能多的去表演，不過……”
他想了想，乾脆給蘇小鷗解釋了一下前世在網上很火的薩斯頓三原則……
現在是姜述三原則。
“1.魔術表演之前絕對不透露接下來的表演內容。
2.不在同一時間、地點對相同的觀眾變同樣的魔術兩次。
3.魔術表演過後，絕不向觀眾透露魔術的秘密。”
“真的嗎？”蘇小鷗眨眨眼，有些不解，“可你給橘衣解釋過！在她還沒有為你做道具的時候。”
“……”姜述面色嚴肅起來，“這是我建立的規則，所以不適用於我，總之你老老實實遵守就行。”
“切。”蘇小鷗撇撇嘴，在心裡記了下來。
但此時，一想到這個所謂的薩斯頓魔術師三原則，姜述就覺得好笑。
這壓根不是薩斯頓提出來的，而是一個日本魔術師為紀念薩斯頓總結出來的，很多人只是跟風罷了。
這玩意兒基本上也只是在華國範圍內流傳得廣，說什麼魔術師和愛好者必須遵從那基本上是無稽之談。
不過有一說一，這三條確實很有用。
第一條，因為怕表演失敗，所以不說。
但對姜述無效，他每次表演基本都是成竹在胸。
第二條，因為怕第二次表演被看出來，所以不表演。
但同樣對姜述無效，他壓根不演第二次。
同樣的魔術表演兩次也太無趣了，他也早就過了積攢表演經驗的時期。
第三條，核心其實是魔術秘密不應該被無償授予，其實還是在保護魔術師行業的權益。
但依舊對姜述無效，孤城就他一個魔術師，況且這種事情他可比任何人都更有數。
沒有人！比我更懂魔術！
“老師，今天晚上就是新的表演了，你真的不去好好準備一下嗎？”蘇小鷗看看時間，“你只有七個小時了。”
這次的表演完全沒有她什麼事，所以她才跑出來練習來了，再看看姜述……
他倒也像是沒事人一樣。
“不急，心靈魔術講究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姜述微微搖晃著腦袋，看起來神神叨叨的，“我在腦子裡過過臺詞就可以了。”
“別的東西……”他自信一笑，“順其自然就行。”
“真的嗎？”蘇小鷗眨眨眼。
在表演了一陣子，經歷過失敗之後她才恍然大悟，心靈魔術哪有姜述說得那麼簡單！
這裡面的水深得很，她完全把持不住！
“還有，晚上的表演大概會有幾個部分構成，我對你的要求很簡單，總得看出幾個原理來吧？”姜述慢悠悠道，“放心，基本上都是教過你的基礎原理演變而來的，我發現你在包裝魔術上還是不夠大膽，也完全沒有找到你自己的表演路徑。總之晚上這個考眼力的，就算是月考吧。”
蘇小鷗心裡戈登一跳，終於還是來了，比週考更可怕的東西。
月考！
不過……
皮毛的皮毛？
不可能！
她一定要考出好成績！
——
晚上七點二十九。
五千名觀眾坐在在自己的會場裡，他們靜靜地等待著今晚唯一的主角出現。
只剩下最後一分鐘了，前五排的觀眾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放在了舞臺之上，而後面前的觀眾則是拿出了……
黑加侖劇院特供的望遠鏡。
說是望遠鏡，實際上只是一副類似於眼鏡的東西，功能則接近於望遠鏡。
在義眼被禁用的情況下，他們也只有買這樣的東西感受現場的氣氛了。
梅姐狂喜。
七點三十，幕布拉開，一襲黑衣的姜述出現在舞臺上。
“晚上好，各位，歡迎來到我的個人魔術秀，今天的主題是——”姜述微微一笑，然後緩緩說出今晚表演的主題，“心靈怪獸。”
“在這個世界上，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存在著一隻心靈怪獸。”他開口介紹道，“它具有極其強大的心靈能力。”
姜述停住話語，他環顧舞臺上下，而後看向觀眾席，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觀眾們便跟著他的目光四下看著，但他們自然是什麼也看不到。
因為姜述自己也沒看到。
“然而，它沒有形體，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他接著說道，“而今天，我想要試著證明它的存在。”
“首先在魔術表演開始前，我們需要做一個檢查。桌上有一個玻璃櫃。”姜述指著桌子，桌子上如他所說擺放著玻璃櫃，“現在我要邀請一個觀眾來檢查玻璃櫃，它是否完全沒有被做過手腳。”
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沓塑膠飛盤，接著說道：“接下來我會隨機飛出飛盤，請拿到飛盤的觀眾上臺來。事先宣告，今晚受邀上臺的所有觀眾都不是託，都是隨機選擇的。”
隨後，姜述轉過身去，向後丟出飛盤，而飛盤旋轉著直奔觀眾席中央而去，接到飛盤的觀眾興奮地揮揮手上的飛盤，然後上臺。
“很好。”姜述帶著他走到桌子邊上，“現在你來檢查這個玻璃櫃，它只是一個最簡單的玻璃櫃，沒有動過任何手腳，對嗎？”
受邀的觀眾點點頭，上前檢查著玻璃櫃，他上下看看，又抬起來仔細觀察著，然後敲了敲玻璃，聽聽聲音。
“這就是一個普通玻璃櫃，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觀眾說道，然後肯定地補充，“我確定。”
“很好，那麼你看見玻璃櫃邊上的那副撲克牌了嗎，現在你來拿起它，然後放進玻璃櫃裡。”姜述指著玻璃櫃邊上的一副撲克牌，他看著觀眾，慢慢地繼續說道，“對，扣上鎖。”
他開口補充道：“不要偷看裡面的牌。”
“嗯好的。”觀眾繼續點頭，他按照姜述的指示將撲克牌放進了玻璃櫃裡，扣上鎖。
“很好，那麼現在。”姜述繼續指示著他，“在舞臺的中央有一條繩索掛在那裡，對，就是那個。”
“現在你可以將繩子的一頭穿過玻璃櫃上的圓環，那上面有個卡扣，你需要卡住它。你確定你可以完成這個艱鉅的任務嗎？我想我們可以換個人試試。”姜述說道。
觀眾指了指掛在空中的繩子，笑道：“當然不用，我會把它綁緊的。”
他走過去，將繩子的一頭穿過箱子上的一個金屬圓環，然後卡住，這一切都是提前設計好的，所以非常合適。
“很好，現在你拉動繩子的另一端，沒錯，你可以將玻璃箱吊起來了。”姜述繼續說道。
繩子在上方穿過了一個定滑輪，而觀眾也跟著姜述的指示將玻璃櫃吊到高空。
“很好，繩子的另一端可以扣在這裡。”姜述又走到舞臺的一角，那裡也有一個圓形卡扣。
觀眾便這麼照做。
“很好，謝謝你的幫助，現在你可以下去了。”姜述衝著觀眾點點頭。
“接下來我會連續投出兩個飛盤，請接到飛盤的觀眾站起來。”姜述連續便這樣連續投出飛盤，他選擇了兩個不同的方向，一左一右。
隨即，接到飛盤的觀眾站了起來，一男一女，他們齊齊看向姜述。
姜述看著先接到飛盤的女人，他認真地問道：“首先我們要確認一件事，那就是在此之前我們絕對沒有商量過對嗎？你絕對不可能是我的託，對嗎？”
“對。”女人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很好。”姜述同樣點頭，“現在你隨便說一張撲克牌，五十二張裡隨便選一張，嗯，除開大小王隨便選一張。”
“方片9。”女人回答道。
“很好。”姜述向她壓壓手，“請坐。”
他又看向另外一個男人，“同樣地……”
姜述頓了一頓，用一種較剛才更快地語速繼續道：“你同樣也不是我的託，對嗎？”
“嗯。”男人點點頭。
“很好。”姜述滿意道，“現在選擇一個數字，一到五十二之間隨便選一個就行。”
“27。”男人說出了自己的選擇。
“不錯的選擇。”姜述笑了笑，他同樣壓壓手示意男人坐下，然後他一邊說著一邊再次丟出飛盤，“現在接到飛盤的幸運兒，請你上臺來幫助我完成這個魔術，我們需要用這個魔術來驗證，心靈怪物到底是否存在。”
同樣，一個觀眾接過飛盤上臺。
“現在……”姜述再次頓了一頓，他指指頭頂的玻璃箱，“你可以將它放下來，然後開啟玻璃櫃。”
觀眾照做。
“很好，接下來我需要你來數牌，數出這副牌的第二十七張。”姜述繼續道，“一旦那件事真的發生了，臺下的觀眾們肯定會懷疑你是我的託，比如你現在帶了一張……”
“方塊9上臺，在數牌的時候偷偷替換進去。”姜述聳聳肩，“相信我，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畢竟這一切都是科學。”
“所以我為你準備了這個。”他拿出一副類似於抓娃娃機的抓手和計算器表面一樣的按鈕，“現在你要做的很簡單，將機械手裝在玻璃櫃的頂端，然後在這上面輸入27。接下來，讓我們一起等待它數出第二十七張。”
“嗯。”男性觀眾接過姜述遞來的裝置，他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大概會發生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打顫。
真的……
第二十七張真的會是方塊九嗎？
臺下的觀眾同樣屏住了呼吸，從一開始姜述就全程沒有觸碰過那副牌，一切操作都是由觀眾完成，一切選擇都是由觀眾作出。
那麼……
真的會是這樣嗎？
緊張的心情同時在每個觀眾心裡生出……
裝上機械手，按下“27”。
機械手啟動，它的結構很簡單，所有觀眾都看得清楚，它想要動手腳絕無可能。
它慢慢地劃過撲克牌的上端，它慢慢地數著牌。
一，二，三……
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七！
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但機械手顯然不會有這種緊張的心思，它只是四平八穩地捏住這種牌，然後將其拿出玻璃櫃。
這張牌被放在它的掌心，背面朝上。
“現在，翻開它。”姜述說道，他的聲音和機械手一樣四平八穩，“展示給所有人看。”
而男性觀眾想要上前取過這張牌，但他被姜述制止住。
“不是說你，你也不能觸碰到撲克牌。”姜述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而機械手則是翻過了撲克牌，將牌面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方塊九！
牌面很簡單，只有一個大方塊，在它的四個角上，“9”這個數字格外耀眼。
“居然成功了！”
“我沒看錯的話，他剛剛完全沒有碰過那副牌吧？”
“絕對沒有！連觀眾都沒有碰到過。”
“那他是……”
“這是預言啊，絕對是預言！”
“之前還有人在網上拆穿他的前世今生，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有什麼用！姜述他就是會預言啊！”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到啊？”
而當觀眾們回過神來時，姜述已經取出了剩下的撲克牌，他做了一個拉牌動作，然後開了一個花扇將牌面給所有人看。
“這副牌是隨機的，現在我可以將它交給這位觀眾檢查，裡面是沒有方塊九的，對麼？”姜述又將撲克牌交給身邊的男性觀眾。
男人在一張一張看過去，很確定地點點頭道：“這裡並沒有方塊九！”
而此時，他看向姜述的眼神已經充滿了不可置信。
這種完全沒有任何接觸的魔術表演……
這個魔術師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他真的……
“嗯。”姜述點點頭，他似乎是看出了觀眾們內心的疑惑，“這是它在表演前告訴我的，而這……”
“這是它眾多能力裡的一個而已。”
“接下來……”
“才是見證奇蹟的時候！”
——
此時，臺下的蘇小鷗已經懵了。
剛剛那是個啥？
姜述沒有碰牌對吧？
有玻璃櫃也就用不了絲線對吧？
說了沒託那肯定就是沒有託對吧？
可這怎麼可能！
她不像是一般人，她可是學過一陣魔術的！
這……
這讓她來解題？
做個人吧！
她現在的心情，基本上和做數學試卷一樣，本該是送分的第一題……
難到離譜！
自己學的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