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林坤突然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咳嗽使得他警惕了起來,剛剛醒來,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嘗試著咽了一下喉嚨,難以下嚥,喉嚨有痰,再一摸額頭,很燙,他心裡一咯噔,“遭了,發燒了!”

他想抓緊時間把蓋在車上的尼龍布收起來,但感到渾身上下有氣無力的,胳膊痠疼,沒多久就冷汗直冒,看著後視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像是大病了一場。頂點 23S.更新最快

很快,雪又變得很大。起初,下的是雪粒,就像半空中有個人在灑白糖似的。不一會兒,雪下大了,雪粒變成了雪片,像鵝毛似的輕飄飄,慢悠悠的往下落。

這意味著,暴風雪過去了,等雲層上散去,這場雪也就停了。漸漸地,大雪給沙漠穿上了一件潔白的外衣,只聽得雪粒簌簌地不斷往下落。

遠看,一片銀白。

古麗爬起來,看到林坤的時候,很是慌張,她似乎很清楚林坤是怎麼了,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說道:“阿爸,你發燒了嗎?”

林坤不想讓古麗擔心,強撐著身子,搖了搖頭,說道:“沒事,阿爸只是有點累了。”

“古麗小時候也經常發燒,阿媽總是摸我的額頭,阿爸,你一定是發燒了。”說著,古麗就騎在林坤的腿上,用自己的額頭貼著林坤的額頭,過了好久才分開。

林坤被她這個舉動所動容,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他似乎在這一個對這句話深有體會。這時,心頭有一股暖流在湧動,即便是天寒地凍,古麗充滿愛意的容顏也能消融冰雪。

“你還真是我的小棉襖,來吧,坐好,我們得出發了。”林坤把古麗放到副駕駛上,繫好安全帶,說道:“沒關係,咱們有藥,吃了藥就沒事了。”

開出兩個小時之後,天空已經看不到烏雲的影子,廣袤的沙漠地帶不像是城市,因為這裡沒有那麼強的地域差異感,人們會恍然覺得剛剛還是風雪交加,轉眼立馬就進入了烈日驕陽之下了。

這天白天格外的漫長,林坤恨不得學后羿射日,把天上的太陽射下來。按照預估的行程計算,至多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碎葉城。中午,太陽一動不動地高懸在當頂,燒灼著一切,滾燙的陽光、滾燙的沙子,連同整個人也變成滾燙滾燙的了。

“不行,不能再開了,發動機說不定又要罷工了。”林坤果斷地熄火。

用厚厚的帆布把汽車罩上,又挖了一個深深的坑出來,坑上也支著厚厚的帆布,人躲在陰影裡,身體躺在沙窩中,仍然感覺像是被放在烤爐裡。

“古麗,來,喝口水吧,這幾天累壞了吧?”林坤遞給古麗水壺,心想:“也就是你,要是換做是城裡的孩子,估計夠死七八回了,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心最大的阿爸了,這麼冒險的事情都敢帶著你,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啊?”

古麗笑著,手裡捧著水壺,跟個沒事人一樣,水甘甜,笑容更甘甜。

林坤擔心自己會繼續發燒,在這樣炎熱的環境下,人體很有可能吃不消,到時候病情反而會加重。古麗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跟沙子一樣熱,根本無法分清是不是在發高燒。

“阿爸,給你喝水,阿媽說了,生病了要多喝水。”

“謝謝古麗。”林坤原本是打算把水儘量留給古麗的,但此時也沒什麼捨不得了,於是就喝了幾口,又服了一些藥。

林坤喝過藥後,漸漸舒服了一點,沒那麼頭昏腦脹了,卻仍然感到四肢無力,這主要是因為連日來的操勞引起的,本身身子就疲憊,著涼了之後,身體就垮了,估計得修養幾天才能恢復。

烈日當頭,陰影變成藍色,林坤在酷熱中昏睡,而颼颼寒氣,卻從沙地裡鑽了出來。地主陰,席地而睡很容易陰氣入體,儘管此時是炎熱的中午,但寒氣卻是無孔不入的。

古麗看著林坤精疲力竭地睡著了,十分懂事地從車上拖下來兩隻揹包,一隻枕在他頭下,另一只塞進他身子底下,這樣一來地上的寒氣就不會滲入他的身體裡。不僅如此,在沙窩裡做出這個姿勢還與蒸桑拿十分接近,空氣中的熱力可以拔出林坤體內的寒氣,透過汗水排出體外。

到了下午三點鐘,日頭終於不在頭頂上了,沙漠中空曠無比,千里在目,林坤起來,伸了伸攔腰,這一覺睡的神清氣爽,一摸身下,才發現了古麗拖進來的兩隻揹包,而此時古麗正睡在他的手邊,十分的安詳。

很多跟她一般大的城市孩子,這個時候正在青蔥校園裡揹著英文,做著算術,唱著歌,跳著舞,他們像是商店裡精緻的芭比,不懂得困難艱險,也壓根沒有這樣的機會。林坤撫摸著古麗水嫩的小臉,於心不忍,卻又心懷熱切。

在林坤的摩挲中,古麗醒了,欣喜地睜開眼,很享受林坤手掌粗糙的感覺。

“小棉襖,起床嘍,我們該出發了。”

“小棉襖?”古麗好奇地看著林坤,然後又抱了抱他,“古麗是你的小棉襖嗎?”

“對啊,你永遠都是我的小棉襖。”

林坤拔錨,一直開到日落西山,只見天地盡頭處,隱隱約約有一座城市出現,只是離得遠了,不仔細看根本瞧不清楚。

林坤急忙取出望遠鏡,調整焦距觀看,在萬里黃沙中一座滄桑的古城遺址出現在視野中,這裡就是他曾經到過的地方——碎葉城。

“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這裡,尼格買提,那個神秘的買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想到這裡,在烈日下林坤竟然感到了一絲寒意,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歡欣鼓舞的氣氛沖淡了,他和古麗兩個人長途跋涉,九死一生,終於可以告別這該死的沙漠瀚海,喘一口氣了。

“我現在這個身份回到這裡會不會被警察抓起來?”但他隨即一想,應該不會,首先姒瑋琪已經帶著資料走了,就算警察想抓人,也於事無補,其次,事情過去已有一段時間,林坤回到這裡,基本算是人畜無害了,沒有人誰在意他。

不過,重回故地,不得不說是心有感慨,這個地方發生了一些戲劇性的事,尤其是阿克克烈老伯,林坤一直感到很對不起他,生死未卜,音訊全無。

古麗沒有到過這麼遠的地方,對於碎葉城也只停留在林坤描述的印象裡,當她看到這座黃沙中荒涼的古城時,眼神中充滿了悲傷,她從小生活在沙漠中,其實見過不少沙暴侵蝕綠洲、草場的場景,也經歷過遷徙,所以面對這座已經消亡了一千多年的古城,她有著發自內心的惋惜。

她的善良,是如天使一般的,潔淨無瑕。

沙漠上揚起了窒熱的灰塵,像霧似的凝滯不動。太陽猶如一顆大火球,熊熊燃燒著,它不斷地向大地傾瀉著過量的光與熱。但它終將落幕了,林坤一路哼著小曲,朝著碎葉城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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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葉城被稱為“安西四鎮”之一,初建時就是參照了唐朝長安城的樣式,從風水方面來看,這裡也真算得上是佔盡形勢,氣吞永珍,碎葉城也成為素葉水城,因其依傍素葉水而得名。全城依託地理條件,佈局大氣,結構嚴謹,當年在遺址中出土了兩枚唐朝貨幣,足可見其繁榮時期的盛況。

如今的碎葉城早已不是古道重鎮了,遺址上也尋找不到點滴盛唐的風韻,可一切早已融入了大地,遺址上也是雜草叢生,遠遠望去,碎葉城遺址只比肥沃的楚河平原略高一點,沒有任何標記。

林坤把車開進遺址開發的工地,考古隊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工地上燒火造飯,忙得不亦樂乎。雖然這地方嚴格意義上不屬於旅遊景點,但是到此參觀的人並不少,大多數是中國人。時間近晚,陸陸續續就都走了出來,林坤帶著古麗逆行,引得人們頻頻側目。

“阿爸,你說這地方好玩嗎?”

“古麗,咱們不是來玩的,今天我們來參觀參觀,瞭解一下古代的歷史。”

進入碎葉城的核心城區,門口有兩個藍色的護欄,穿過護欄碎葉城滿面滄桑迎面而來,遺址上雜草叢生,南面天山巍峨,許多山峰上白雪皚皚。古城已經風化,只能大概看出正方形的城區,核心區外面還有兩道城牆遺址,現在還能看出痕跡。碎葉城東南角有一片房屋遺址,還能夠看出房屋的輪廓。

到了碎葉城之後,接下來的路就比較容易了,林坤可以從碎葉城直接回比什凱克,也可以先轉道去巴拉圖,然後在做打算。今晚,林坤只能在考古隊的工地裡宿營,反正這裡什麼都不缺,還有招待所,連日來旅途疲憊,過著風餐露宿的日子,林坤怎麼說也得犒勞犒勞自己,以及跟著自己吃苦受罪的古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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