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流確實異常洶湧,尤其是上下截然不同的流速,幾乎要把她撕成兩半。姒瑋琪也不知道在水裡漂流了多久,再也掙扎不動,渾身虛軟,有氣無力。

突然,眼前明亮了起來,在巖洞裡呆了時間過長,產生了強烈的明適應,前方就像一個隧道的出口,陽光猛烈地照射進來。她還來不及多想,整個人便隨著水流衝了出去。

她又一次遁入水中,過了好一會兒才鑽出水面。這時水流已經放緩,她仰面浮在水面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陽光照在臉上的溫度。可她一動也不想動,水流舒緩地在耳邊發出淙淙的歡聲。

她睜開眼,天空湛藍。這地方好像是一處山谷,兩側是碧綠的青山,地下暗河應該是從某個巖穴裡衝出地表,匯入到了這個溪灘。突然,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兜住,側頭一看才發現身邊時一叢水草,雙腳被水草兜住,水流不斷地從她的耳鬢旁流過,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在接受水的愛撫。

倘若不是之前的經歷太過兇險,偶爾能有一次這樣與水的邂逅也的確算是享受。姒瑋琪嘗試著從水裡爬起來,才剛剛直起腰,哪知力不從心,一個腳滑,噗通一個悶響又跌進了水裡。

溪水雖不至於如暗流般洶湧,但還也是奔流不息,剛一落水便隨波漂出去好幾米,姒瑋琪掙扎了一會兒,終究虛脫無力,只好任水漂流。她鎮定自若,走過大江南北,諸事不縈於懷,這時如此危險,卻也不驚不慌。

驀地,手臂觸到一個有溫度又柔軟的物體,她順著水勢拉近一看。

“咦?!”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

不過,那人卻不是林坤,姒瑋琪懸著的心雖然還是沒有落下,但也需盡力救助這落水之人。她有誰抓住他的臂膀,不讓他有觸礁的危險,這時,溪水流經險灘,水流更急,溪石增多起來。

姒瑋琪這才有些擔心起來,“必須想個法子離開水面才行。”

眼瞥近處岸邊有一棵大叔的樹枝展出水面,她伸出手使勁一勾,撐著樹枝,慢慢從水面站了起來,然後又把那人從水裡拖到了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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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處溪岸,裸露在地表,上面都說鵝卵石,若是溪水漲起來的時候,這裡也會被淹沒。姒瑋琪替那人檢查了一下身體,除了表皮有磕絆和擦傷,應該沒什麼嚴重外傷,因為落水時間已經較長,身體被泡得有些發白。

姒瑋琪看著他,心想:“見他年紀,估計應該是林坤的同伴。”

她側耳貼在他的胸口,聽了聽,肺部聽音清楚,籲了一口氣:“還好水沒有嗆到肺裡,看來是在水裡累壞了。”姒瑋琪幫他側過身,躺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那人漸漸睜開眼睛,他不免疑惑道:“我這是在哪?”

才正想著,頓感被磕絆到的地方陣陣疼痛,漸漸痛感透遍全身,他忍不住叫疼道:“啊喲。”

“你醒了?”

姒瑋琪蹲下身,親切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遲疑地看著姒瑋琪,問道:“你是......”

“我叫姒瑋琪。”姒瑋琪淺淺笑道,她平常絕不對人這樣,估計也是應該他落水脫險,需要笑容安慰。

“是你救了我?”

姒瑋琪點點頭,說道:“你應該沒什麼大礙,先休息一會兒,我想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

“可是......”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切道:“我還有三個朋友......”

他急於起身,不想用力過猛,胳膊一陣痠痛,他忍痛道:“你有看到他們嗎?兩個男生一個女生!”

姒瑋琪聞言,心裡不免一顫,緊張起來,“難道是林坤?”

“你先別急,我問你,是不是當中有個男生叫林坤的?!”姒瑋琪雖然是詢問,但心裡卻近乎肯定。

他睜大眼睛看著姒瑋琪,用力地點點頭,“嗯!奇怪,你是怎麼知道的?”

姒瑋琪心底的石頭更加懸了起來,蹙了蹙眉,抬頭看看天空,又焦慮地看看手錶,唸叨道:“許倩怎麼還不來?”

“咱們趕緊去找他們吧,要不就來不及了!”

姒瑋琪深吸了一口氣,使自己竭力保持鎮靜,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冶江。”

“冶江?好,你聽我說,我現在就去找林坤和他的夥伴,但是你已經受傷了,不能隨我去,你乖乖地待在這裡,哪也不要去!再過不久,應該馬上會有人來找我,到時候你就告訴她,讓她沿著河道往下游來找我們!”

“可是——”冶江心裡牽掛林坤他們的安危,一直不肯答應。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冶江不經意間好像聽到了溪水中“噗通”一聲,“什麼東西!”冶江幾乎都要跳了起來。姒瑋琪立即聞聲看去,“好像有個人?”

她往溪水中走了幾步,原本溪水到了大樹邊的時候已經湍急了起來,姒瑋琪看到再往前大概二十來米,出現了一個落差約莫兩米的臺階。原本清澈的溪水越過臺階之後突然濺起一片片雪白的浪花。

好在水牆下面水勢緩了下來,姒瑋琪看到下面有一個從河床中心凸出的沙嶼,沙嶼面積不大,估計五米直徑左右,由於距離較遠,姒瑋琪只能隱隱看到個輪廓。

姒瑋琪不敢耽擱,沿著岸邊蹚水過去,慢慢接近臺階。冶江在岸邊不免替她捏了一把汗,提醒道:“小心啊!”

姒瑋琪比了一個OK的手勢,找了一塊高起的石頭,只見她穩穩地站在上面,輕輕踮起腳尖。從冶江的角度看去,她正好在陽光的直射方向,形成剪影。帶著一絲遠古滄桑的渺遠,山風吹過她的鬢髮,修長的腿筆挺著小腿肌肉的線條把力量詮釋到了極致。

突然,她腳跟微微向下一壓,整個人猛地躍進水中,像跳水運動員一樣一頭扎進水裡。

冶江看得出神,不禁讚歎道:“這姐姐也太帥了!”

只見姒瑋琪在水中一打腿,整個人宛若一尾魚般在水中自如穿梭,立時便接近沙嶼。沙嶼上正靜靜躺著一個女人。她從水中撐起身子,立馬檢視了傷情。她的胸口衣服已經被剪破,估計之前便受了傷,由於在水中浸泡地久了,傷口血水仍在不斷地往外面滲。

“喂——”姒瑋琪試著叫了她一聲,卻並無知覺。她又試著在她胸口處按了一下,繼而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難道是血咒?”

“祭出血咒之後,瞳孔微放,雙眼帶血,這女孩究竟是什麼人?”姒瑋琪正感到那麼,她突然咳了一聲,竟自己爬了起來,“哎,你先別動。”

她不知道姒瑋琪在她身後,聞聲大駭,來不及多想,擎起手臂便往姒瑋琪面門一記劈砍,但是她全身疲軟,根本使不上勁,被姒瑋琪一把穩穩抓住。

“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姒瑋琪冷哼一聲,“好好休息。”

“你是誰?”她楞楞地看著她,一臉驚疑。

“你先別管我是誰,我問你,你最後看到林坤是在哪裡?”

“林坤!你認識他?你是什麼人?”她陡然緊張起來,防備地看著姒瑋琪。

“我是誰很重要嗎?”

姒瑋琪的話倒是提點了她,腦海中一陣翻騰,她不由地閉上眼睛,極力回想著當時的場景,“水!我記得我們從古墓中掉了下來,然後一下子落入了湍急的水中,眼前一片漆黑,林坤一直拉著我,在激流裡翻騰了很久,再之後......我就不記得了......”

她有些無神地看著姒瑋琪,看起來有些後怕,“林坤?林坤怎麼樣了?”

姒瑋琪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下游的水面,想到:“按照發現他們倆的時間推算,林坤如果被衝到了下游,距離這裡應該不會太遠。”她心裡想定,便毅然決定往下游找去。溪水過來沙嶼之後,河道變得更寬,足足有二十米見寬,水位也變得很淺,沒不及半腰,像這種溪灘特別適合竹筏漂流。

她看著姒瑋琪往下游找去,裡面意識到她是去下游找林坤的,於是趕忙起身,跟了上去。姒瑋琪見身後傳來涉水之聲,知道是她跟來,便說了一聲,“你這個樣子,何必跟來呢?”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林坤!”她語氣堅定,每一步都邁得很吃力。姒瑋琪擔心她支撐不知,還是停下來扶了她一把。她平常從不照顧人,即便是對許倩這樣親近的人也不會過於熱情,現在更是面無表情。

“謝謝!”

姒瑋琪禮貌地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我叫冉冉,謝謝你救了我。但是,我還是想問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林坤?”

姒瑋琪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林坤打電話的時候,你應該也在旁邊吧?”

冉冉猛地回憶過來,吃驚地看著她,“原來——”不過,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姒瑋琪幾眼,心裡暗暗生疑道:“真的是林坤的表姨嗎?可是,看上去真的好年輕。”她不自覺地撅撅嘴,“就是怎麼看上去冷冰冰的。”

姒瑋琪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用餘光一瞥,就看到了她脖子上掛著林坤交給她的寒碅。心裡不禁思忖了一下,“林坤的寒碅怎麼會在她那兒?”不過,她也就這麼想了一想,依舊顧自往前走。

冉冉看上去有些怕姒瑋琪,姒瑋琪冷麵含威,令人不敢大聲說話,此時更令冉冉謹言慎行。她就這麼跟在她後面,大約走過十幾分鍾,姒瑋琪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冉冉在後面問道,她見姒瑋琪停住了腳步,便走了上來。

冉冉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順著姒瑋琪的視線看去,本來寬闊的河道在此處驟然變窄,腳下的水流似乎突然加快了起來,她往前看去,不遠處有一個巨大落差的臺階,臺階之下便是一個深潭,兩側的山脈向地平線以下延伸,將深潭環抱,形成一個盆地。

姒瑋琪原本以為這地勢不高,不會出現如此險情,面沒到眼前竟然有一個這樣的深潭,溪水像是被斧子一斧子截斷一樣,深潭陡然向下沉降,形成一道近乎垂直的瀑布。

那深潭面積不大,從下往上看,有種坐井觀天的感覺。溪水落入水潭之後,又從低處向下流出。

冉冉見此情況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兩側山坡在這裡變得異常陡峭,這斷崖又這麼險峻,該怎麼辦呢?”

她正一籌莫張,焦慮地看著嘩嘩墜入深潭的溪水,突然看到瀑布頂上好像正漂著一個人,她驚呼道:“林坤!”

姒瑋琪聞聲更驚,“什麼?”

只見,斷崖之上,瀑布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好像真有一個人影正快速地向著瀑布頂端漂去。匆匆不息的激流一股腦兒地墜落進深潭之中,在石頭上一撞,摔成粉身碎骨,濺起數米高的浪花,底下清脆的拍擊聲連綿不絕。

姒瑋琪心裡顫抖了一下,一秒都不敢遲疑,也不顧自身安危,竟一頭躍進水中,這時她們所在的地方已經裡瀑布頂端不遠,這樣貿然游過去很有可能被溪水卷進去,直接衝到斷崖下去,即便下面是深潭,也十足叫人心驚膽戰。

冉冉也隨即衝了過去,卻還是猶疑了一下,眼前情勢危機,她也容不得多做考慮,竟也全然不顧地遊了過去。

姒瑋琪在水中奮力遊動,轉眼就要接近目標,哪知她剛剛用手一抓,對方卻又被激流一卷,順勢往前移動了一點距離,眨眼之間一條胳膊已經超過了垂直而下的水簾。

瞬息之間,他便被奔流而下的瀑布帶走。姒瑋琪大驚,使盡全身力氣也往前一撲,萬分危急之下,一把將他拉住,但自己也隨之被瀑布卷了進去,兩人雙雙墜落斷崖。

冉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惶然地看著前方,一顆心似乎要跳了出來,“林坤!”

她拼命往前遊去,在瀑布頂端一側的一處嶙峋的石塊上,緊張地看下望去,有些絕望、似乎還帶著的自責,歇斯底里地喊道:“林坤——”

深潭裡傳出瀑布的轟鳴聲,她的喊聲在山谷間傳得很遠,久久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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