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六年,“天京事變”。三王被殺,翼王遠走,歷史再一次走進到了轉折點。石達開後來在安徽舉兵靖難,誓殺北王,以平民憤。

湖北重鎮,武昌。儘管在石達開回京後,即因糧盡援絕而陷落,但在他的部署下,太平軍穩守要隘,伺機反攻,陳玉成、李秀成、等後起之秀獨當一面,擊敗清軍秦定三部,北上六安、霍丘,與捻軍會合,兵鋒再次直指湖北。

武昌城外,有一處荒僻的寺廟。早年尚有周遭鄉民的香火供養,太平之國之後,各地征伐不斷,餓殍滿地,這裡也日漸荒廢。此處與別的寺廟不同之處就在於石達開歷經這裡之後的一個傳說。

“龍骨堂”裡,林坤和姒瑋琪依舊端坐在那裡。

“表姨,這究竟怎麼回事兒?”

姒瑋琪長吁一口氣,嘆道:“表姐做事向來很有分寸,以前都是我和她直接交接,今天卻換做了你,其實我早該想到的。”

“算了吧,既然你已經知道神鬼契約,該知道的也應該是時候告訴你了。”姒瑋琪招呼了一旁的許倩,告訴她去準備晚膳,接著說道,“我想表姐的意思,還是想讓我來告訴你吧。”

林坤說道:“其實關於生世我全都知道,我疑惑的是這個手鐲究竟有何玄機?”

“神鬼契約人,你以為是幹什麼的?那不成真的是為了守住禹陵裡的那些個破爛玩意兒?你奶奶是嫁出去的族人,很多神鬼契約人身上的秘密就逐漸被抹去了,所以你爸爸沒有告訴你,你姑媽也沒有講明,到頭來還得我來把窗戶紙捅破。”

“雖然我和您比,血緣是遠了一點,但這怎麼就不能跟我明講呢?”林坤追問道,“我也見過邪祟,曾經也封印過它們,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我們血緣裡的秘密啊。”

姒瑋琪冷笑道,“收過邪祟,那沒什麼,平常這些東西根本不敢近你身,要想收拾了它們易如反掌。”她打量著林坤的手,發現雙手掌間和虎口長著一層繭子,“見過鬼嗎?”

“鬼?”林坤搖搖頭,“從來都沒聽說過。”

“所謂邪祟,其實就是兇靈,都是怨念匯聚而來,其實連人的三魂七魄都不如。但是鬼不同,‘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謂之鬼’,有的鬼靈魂雖有缺失,但並不渙散,鬼能吸取人的精氣,採陰補陰,遠甚於人。”

林坤不解道:“便是如此,我怎麼從未見過?”

“神鬼契約人的確可以見到鬼,但那也只不過是他們的影子而已,人鬼殊途,他們就像和我們共生在一個交融的獨立世界裡,好比是鏡子裡的世界,你以為它只不過是現實裡的映象,實際上卻是另一個世界。”

“我怎麼越聽越聽不明白了?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姒瑋琪突然輕輕咳嗽一聲,眉頭微微一蹙,“每一個神鬼契約人就像是一面鏡子,透過他就能看到鏡子裡的世界,要是沒有了這面鏡子,鏡子裡的世界不就沒有了嗎!”她似有些難受地按住胸口,“好了,吃飯去吧,我慢慢告訴你。”

林坤發覺她神色有些異樣,“表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扶您上去吧。”

“不用。”姒瑋琪把手一擋,制止了林坤。恰好許倩已經下樓,扶助姒瑋琪,解釋道,“琪姐從不讓男人近她身,表少爺還是我來吧。”

飯桌上,只有許倩與他們同膳。

“都是清淡食物,你隨意吧。”姒瑋琪捻起湯盆裡的湯勺,先給林坤盛了一碗。

“表少爺真是好福氣,我們琪姐可是從來不給別人盛湯過呢。”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你何時見過還有人來吃飯?”

“登門的雖沒有,但外出應酬總是不少吧。”許倩反駁道,“反正我就覺得你對錶少爺還是挺好的。”

林坤忙謝道:“那我就謝謝表姨盛情款待了。”

姒瑋琪輕笑。然後又輕咳了一聲,“算了,你也沒必要拘謹,怎麼習慣怎麼來吧。”

林坤臉上展開了笑容,順勢就將碗裡的湯一飲而盡,連聲道:“好喝,好喝。”

姒瑋琪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要把事情告訴你,那就要有個原委。先從這個龍骨堂說起吧。”她看了看許倩,許倩立即會意,“我去關門。”說完,她便起身離開。

“龍骨龍骨,其實僅僅指代龍頸椎骨上的第三節,你可能沒有見過,但是龍生九子,你手上的禁戒上的花紋一定認識。這便與我們的身世息息相關。”姒瑋琪伸出自己的左手,她的無名指上戴著和林坤一樣的戒指,“姒姓,是禹王的後裔,世代守護禹陵。相傳在禹王下葬之時,與他一同埋入地下的還有一樣東西,那就是這節龍骨。”

“那這節龍骨後來怎麼樣了?”

“就算是龍骨,也不過就是碳酸鈣而已。隨著契約人走南闖北,人們就把龍骨的傳說和我們聯絡在了一起,為了方便大家的聯絡,我們在各地建立起這樣的堂口,以前叫商會,現在只能盤下這間店鋪作為大家交接的地方。”

“我怎麼覺得現實諜戰劇裡的聯絡站呢?”

“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你也看到了,這間店鋪的風水並不上乘,六白武曲星飛臨東北方,屬下下位,這個格局根本不適合擺放玉器。”

“這個我的確發現了,我本想請教,但卻被您打斷了。”

“我不是打斷你,表姐之所以沒有和盤托出,是想歷練你,透過這件事希望你能接過擔子,有意要我倆合作。”

林坤恍然大悟,“原來姑媽是想給你換搭檔啊!”

“所以我務必將後話和你講明了,這件事非同兒戲,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林坤笑道,“本來嘛,我也不情願幫著姑媽跑這一趟,既然你說要把窗戶紙捅破了,那我也不敢再躲躲閃閃了,其實你說的事情吧,我也知道一點,當然了那是我小時候從爺爺奶奶那裡偷聽來的,我相信姑媽這麼作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且我敢斷定你遲遲不嫁人也是這個原因。”

姒瑋琪白了他一眼,“你知道?”

“奶奶說過,神鬼契約人若是嫁了人的女子,身上的契約會隨著使用頻次的增加而日漸消失,最後與常人無異。”林坤頓了頓,“姑媽早就嫁人了,這些年東奔西跑,估計......”

姒瑋琪嘆了一聲,“真是苦了她了,其實我早勸過她別這麼拼命,可她就是這股子倔脾氣。”說著,她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淚,潸然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便是再沒有退路了。”

“我沒有想過退路啊,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擔心我會不會不幹,我姑媽生了一個女兒,我二叔也是一個女兒,就我爸生了我一個兒子,我奶奶這一脈能接替的人,我是當仁不讓的,我也沒有退路可走啊。”

姒瑋琪笑了笑,心中的包袱算是落了地,“沒白枉費我當年辛苦救你一趟。”

“不過——”林坤頓了頓,“有件事我看我還是得告訴你。”

姒瑋琪打量了他一眼,心中猜測出了幾分,“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不是要去上大學?”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都沒說你就知道!”

林坤笑著,拍案而起,“都是緣分啊!”

姒瑋琪睬都不睬地用筷夾起飯菜,“別高興的太早了。這件事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她似乎早就心中有了打算,“表姐之所以挑這件事讓你接班,為的也是要考驗考驗你,如果這件事你能辦成了,我才能放心讓你接班。”

“你是說那對和田玉手鐲?”

她頓首。“不錯!”

“可你不是說了嗎,那就是一隻邪祟,不打緊啊。”

“你猜你就這麼拿著手鐲回去,你姑媽會怎麼想,她是恨鐵不成鋼呢,還是只能另尋賢良啊?”姒瑋琪冷笑道,“你的這把鑰匙,一共有兩把,是一對。每次開啟庫房的鑰匙必須兩把同時啟動,一會兒你和我去庫房看看吧,到了那兒,我再把這次的任務告訴你。”

林坤急切地想一探究竟,馬上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們現在就去吧。”

姒瑋琪嗔道,“你吃完飯了嗎,平常你就是這麼不懂規矩的嘛!”

林坤被教訓得頓時臉漲得通紅,悻然不敢多說話,麻利地抄起碗筷,沒幾下就把飯碗吃得一粒不剩,才敢小聲問道,“這樣你看行嗎?”

姒瑋琪也著實被林坤這般情景逗樂,忍不住笑出了聲。

“先坐一會兒,哪有你這樣吃飯的,太沒吃相了,好在沒有外人,不然別人還不以為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還虐待了你。”

“沒有沒有,都是我的不是。”林坤忙解釋道,“我在家習慣了,總是忘了你這的規矩。以後我會好好改的。”

姒瑋琪欣笑道:“我也不是求全責備的人,怕是我倆都還不習慣吧,算了,說不定以後我也會習慣你了。”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起身往他嘴角拭去。

林坤被眼前的舉動愣住,身體頓感一陣僵硬。她的身體慢慢湊近,他的心跳立即加速起來,剛剛稍稍褪去的臉紅,又立即起來,而且較之方才更甚。他在意到姒瑋琪身上的那股獨特的草木清香,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姒瑋琪問道,接著伸手往他額頭上貼了貼,“還以為你發燒了,發什麼傻,趕緊的,隨我下來。”說完,往外招呼了一聲,“許倩,別忘了把碗筷收拾了。通知下面,去庫房準備。”

許倩遙呼道:“好勒,我這就去通知庫房的老張。”

姒瑋琪回頭對林坤說道,“忘了告訴你,雖然這東西不敢拿你怎麼樣,但畢竟在世上好幾百年,能干擾人的意識,等會兒進去一定要集中精神,切不可遊離渙散,懂嗎?”

林坤鄭重地點點頭,其實他心中也膽顫,他尋常所見不過是些普通的靈,只是剛剛匯聚起來的怨念,成形尚未久遠。隨著歲月推移,怨靈會不斷吸收人類的怨念,或者直接吞噬其他的兇靈,而它們的力量也會不斷強大,直至成為煞。

“好幾百年的兇靈該不會已經變成煞了吧?”林坤問道,“我們需不需要準備點破除煞氣的法陣什麼的?”

姒瑋琪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法陣?笑話。”她突然驚覺地意識到了什麼,“你不知道陰陽道術?那你之前是怎麼對付的邪祟呢?”

林坤抓了抓頭皮,苦笑道:“你說的陰陽道術是不是就是那本祖傳的《甲骨文集註》啊?我一直以為像是電影裡面的茅山道士那樣,桃木劍、畫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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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瑋琪不放心地點點頭,“你沒看過嗎?”

“不不不,看過!看過!”林坤擺手道,“就是並看得懂啊!難道,那是本武功秘籍,裡面有著降妖伏魔的絕招?”

姒瑋琪聽完他這話才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看過就好。”

“你確定只要看過就沒事了?我可真的只是看過而已啊,其他的我可真的一點不會啦啊!”林坤感覺腹股溝一陣緊縮,心中嘀咕道:“也不知是兇是吉啊?”

“你名字的坤是土字旁的坤?”

“對,乾坤的坤。”

“坤錶地,地主水火,你的命數中早就定下了你的契約。”姒瑋琪從一旁的一個楠木櫃子裡翻找了一下,翻出了一隻打火機,問道:“你弱冠之年,去祠堂寫族譜的時候是不是把你寫在了神火道?”

林坤點點頭,“的確。”

說完,姒瑋琪打了一下火,火苗攢動著,像是舞女的身形姿態。突然她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食指和中指作鉗形姿勢,一下子將火焰掐斷。而那火苗更是奇怪,不僅沒有熄滅,反而在她指尖上游走。

“你試試。”姒瑋琪遞過打火機,“只要你看過,你就自然擁有了駕馭的力量。”

“像是馬戲團的,你確定我可以嗎?”林庫將信將疑,顫顫巍巍地接過。

火焰像是沒有了溫度一樣,在他手上滑動著、燃燒著,時而俏皮,時而乖巧。

“很不錯。”姒瑋琪放心地點點頭,“你說的茅山道士那只是後人演繹的故事而已,不過你沒有說錯,要想降妖伏魔,首先要知曉陰陽五行,精通易理八卦。如今世上只知道道祖,其實陰陽之學早在上古便以流傳,說起這門功夫,我們才是權威。”

“那我們要桃木劍、黑狗血嗎?”

“此話非虛。夸父逐日,手杖化為桃林,桃木有異香,可驅鬼。”姒瑋琪點點頭,“我已經叫老張去準備了。”

姒瑋琪甩了甩袖子,將林坤手上的火焰瞬時熄滅,“神火道以火馭道,所有的道法都是圍繞火來展開,我相信你爸爸一定早就將它傳給了你,裡面的奧秘要你自己去參詳,除此之外,我幫不了你多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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