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惡戰而破破爛爛的白銀號,最終順利抵達了乾星系的首都星球【坤】,在夏京的港口登入區降落。

飛船落地時,發出了彷彿裝滿零件的金屬箱墜地的嘩啦聲響,令船上的人不由擔心飛船會不會就此散架。

所幸白銀號的結構非常堅挺,哪怕落地當場就有許多零件和破碎的甲片似雨點一般落下,終歸還是沒有全面垮塌。

之後,船上的機修師立刻聯絡港口的工作人員,對飛船開展緊急的全面維修。而作為船長的李鈺,則親自下船,恭送貴客遠去。

南無憂走下飛船時,面對的是來自乾坤集團總部的五架豪華飛行艇,以及若干身穿黑衣,一絲不苟的安保人員。

一名身著正裝的中年人當先走來,以刻板的聲音捧讀道:“歡迎南無憂女士來到夏京,我們已經為您安排了住宿。”

南無憂若有所思道:“女士?只是女士?所以說你們並不承認我在集團內的職位嗎?”

中年人說道:“這次會議正是為了討論這個議題,集團一定會嚴格按照規定,確保每一名成員的合法權益,請南無憂女士不必擔心。”

“嗯,我從一開始也沒期待過,所以也談不上擔心。”南無憂笑了起來,“南家的信條一向是,自己的權宜自己去爭取,從來沒有天上掉下來的合法權益。”

中年人垂下頭,沉默不語。

南無憂也不與他多費唇舌,乘上一艘飛行艇後,便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肖恩看著那逐漸遠去,沉浸到大城市光華中的車隊,心中不由浮起了不久前的那段回憶。

就是在這座城市中,他與師父遭遇了乾坤安保設下的陷阱,若非師父在絕境中奮不顧身,此時他們師徒已經要揹負上難以洗脫的惡名,而南鶴禮的死亡真相更將永遠迷失在謊言中。

想到那位乾坤安保的夏閻局長,肖恩至今仍感到深深的忌憚,整座夏京市在他眼中就彷彿一座佈滿機關陷阱的迷宮,而南無憂現在正要隻身深入迷宮。

“用不著為她擔心。”

身後忽然傳來李鈺的聲音。

“這裡不算她的主場,但也不算她的客場。無論如何,她畢竟是四大家族的人。”

肖恩反駁道:“她的父親是南家的領袖,地位比她還高,結果還不是死得不明不白?而她本人也才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危機。”

李鈺笑道:“反駁地漂亮,的確,可能過不了幾天,我們就會在新聞節目上看到南無憂的死訊,或許是死於交通意外,或許是死於心臟病發,也或許是和她父親死得一模一樣,也算是標準的女承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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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不由問道:“說得這麼輕巧?你對她就沒有任何感情,或是交情?”

李鈺更是忍俊不禁:“真有交情的話,之前在【兌9527】的行動就不會有朱雀參與了。當時南無憂信不過我們,我們又何嘗信得過她?萬一在【兌9527】等著我們的是乾坤安保的一支整編行星保衛艦隊呢?”

肖恩聞言不由啞然,虧李鈺在白銀號上說得自己和南家交情匪淺似的,結果他和南無憂其實也是互相試探,互相算計的關係嗎……

李鈺說道:“南家的確在很多方面為白銀騎士團提供了庇護,我們賴以生存的荒廢區,本質上也可以算是南家的產業,但大家終歸不是一路人。哪怕是在一家企業裡,高高在上的老闆和底層的貧寒員工,又怎麼可能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

肖恩問道:“那麼對你來說,南鶴禮算是好老闆嗎?”

李鈺笑道:“算是吧,不然我也沒必要給大小姐提供優惠套餐了。”

“那麼,對於南鶴禮的死……”

“不知道。”李鈺斬釘截鐵,“這件事就連南無憂這個親女兒都一知半解,何況是我這種外人?你如果想探究真相,還是另闢蹊徑比較好,我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肖恩聞言頓時警覺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鈺說道:“別作這種蹩腳的偽裝啦,你對南家的事情的興趣,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南鶴禮的死在整個乾星系內都算是重量級的新聞,大家其實都很感興趣。”

“事實上,儘管官方報道不多,可私下裡談論的人至少數以億計,各種謠言故事更是層出不窮——雖然我很懷疑這些謠言故事,本身也是掩蓋真相的手段之一。”

肖恩又問:“那你呢,你有興趣嗎?”

李鈺說道:“當然有,但也僅止於興趣,要是能輕輕鬆鬆獲悉真相當然好,但如果不能,我會選擇難得糊塗。我只是白銀騎士團的團長,荒廢區內一群法外流民的當家人,並不是主持乾星系法律與秩序的管理者。”

“我沒有義務去探究真相,更沒有必要去挺身而出尋求正義。就算從感情層面說,南鶴禮雖然是個不錯的老闆,但也只是老闆。他的死,對我來說還沒有身邊的寵物去世更值得憂傷。”

肖恩緩緩點頭,雖然他不認為李鈺說了真心話,但他也理解了李鈺的立場。

“事實上,我們和南家本質上也只是利益結合,南家需要我們去做一些他們不方便親自做的事。而我們也需要南家提供能擺到官面上的支援——比如你們紅杏小隊在【兌4399】上的所作所為,就需要南家的力量將後果壓下去。不然的話,就算寧濤等人再怎麼喪盡天良,也輪不到民間組織去主持正義。”

肖恩問道:“那麼現在南家的當家人意外死亡,作為繼承人的南無憂也顯然控制不住局面,你打算怎麼辦?”

李鈺說道:“還能怎麼辦?走一步算一步唄。若是南家的大小姐能順利度過難關,繼承南家家業,那當然皆大歡喜,大家一切照舊,我們繼續和南家互利共生。”

“若是不能,我就只能將南鶴禮和南無憂統統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想辦法去接觸南家的新任家主,爭取把生意延續下去。而如果事態發展到最惡劣的地步,比如新的南家家主不想和荒廢區的人打交道,又或者不想揹負我們身上的歷史包袱,打算另起爐灶,把我們當作犧牲品……那我們也只能去死咯。”

肖恩還是第一次從李鈺口中聽到如此負面的情感宣洩,不由好奇道:“這種閉目待死的風格完全不像是你啊。”

李鈺說道:“誰說要閉目待死了?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就想辦法把蒼穹頂炸下來,大家同歸於盡,這樣死也死的痛快。”

肖恩聞言一驚:因為李鈺說話時的語氣完全不像是開玩笑。

他彷彿是真的掌握著某種方法,能將乾坤集團的總部炸燬。

而一想到那個屹立在大氣層外的宏偉太空站,化為無數碎片墜落到地面上的場景,肖恩就感到毛骨悚然。

那無疑是會造成成千上萬人傷亡的災難!

“你……”

“怎麼了?”李鈺說道,“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行事極端一點也無可厚非吧?”

肖恩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湧起的情緒,說道:“你作這種極端的預案,也是為了避免極端的情況發生吧?”

李鈺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只要白銀騎士團確實掌握了能和蒼穹頂同歸於盡的能力,蒼穹頂裡的人就不會隨隨便便把我們當作犧牲品,我們的處境自然就安全一些。”

“但另一方面,這種依靠威脅才能維繫的和平,是相當不穩定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導致情況迅速緊張惡化。所謂預案,是指可能會執行的方案,而不是擺在那裡看,永遠也不會執行的方案。蒼穹頂墜落的那一天未必不會到來。”

肖恩在心中默默說道:放心吧,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我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止那種牽連無辜的災難發生。

李鈺說道:“我知道你內心一定不認可我,不過沒關係,用不著這麼遮遮掩掩的,就算是在白銀騎士團內部,也有很多人不認可我。”

肖恩聞言忍不住問道:“那麼你又是如何看待這些反對聲音的?”

“我最喜歡看著他們不喜歡我卻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

李鈺說道:“一個合格的領袖,永遠不會屈從於民意,否則人們何必推舉領袖,直接搞個投票箱不好嗎?能扛得住民眾的反對去做正確的事情,這才是領袖應有的覺悟。尤其是我們這些活躍在社會底層的法外之徒,千萬不要奢望著文明世界的規則能保護我們。”

肖恩問道:“那你打算讓白銀騎士團永遠都停在法外之徒這一步嗎?”

李鈺反問:“人類能長生不老嗎?”

肖恩愕然。

李鈺又問:“銀河共和國能根除一切犯罪行為嗎?”

肖恩搖了搖頭,那當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說,銀河系裡總有些事,是雖然美好卻無法企及的。我當然希望白銀騎士團能夠變得光明正大,但夢裡的事情,在夢裡想想就好,沒必要拿到現實層面來說。至少,在做夢之前要先顧好眼下,比起讓白銀騎士團甚至整個荒廢區重新迴歸文明,對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南無憂的尾款到底能不能支付?”

肖恩聞言不由莞爾,的確,這才是更加現實的問題。

李鈺又說:“對你來說也是一樣,比起關心白銀騎士團的未來,關心南鶴禮的死亡真相,不如關心一下當初和你一起住在莊園裡的那些人。”

肖恩的笑容霎時間收斂,整顆心臟都收縮起來。

“你有訊息!?”

李鈺說道:“沒有,正如南無憂的尾款一般杳無音信。”

肖恩喘息了很久,才將心臟的悸動平復下來。

他沒有責怪李鈺的調笑,因為對方歸根結底,是將一個敏感的話題開誠佈公地談了出來,這對肖恩而言彌足珍貴。

只是……

“為什麼今天忽然對我說這麼多?”

李鈺說道:“這是你應得的。白銀號遭遇埋伏的時候,若不是你跑前跑後,幫陳三萬支撐住了引擎,我們全都要死。所以,無論你加入白銀騎士團以前是什麼身份,什麼立場,認識什麼人,至少現在,你已經徹徹底底融入了我們,是我們的自家人。對自家人,很多事是沒必要隱瞞的。”

說完,李鈺拍了拍肖恩的肩膀。

“以後,白銀騎士團的情報渠道會竭盡全力幫你蒐集訊息。要是有什麼發展,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多謝。”

“不客氣,現在若是沒有什麼疑問的話,就去幹活吧,白銀號的整體維修還要你的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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