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193年),八月七日。

夏陽酷暑,萬里無雲。

金烏棲息於蒼穹之上,只是舉手投足散發的神威已經讓整個天地之間都不堪其負。

微風吹拂而過來,捲起的並非是什麼涼風,而是熱浪,火燒火撩的使人感到陣陣窒息。

暘谷發清曜,九日棲高枝。

許安站在城樓上,俯瞰著駐紮在城外營寨的軍卒,雙眉緊蹙。

這樣炎熱的天氣,已經是絕對不可能再正常的行軍了,若是強行行軍,只怕是會有不少的人倒在行軍的路上。

“讓隨軍的軍醫熬製降暑的湯藥,除去哨衛軍卒之外,其餘軍卒都暫時進入帳中避暑。”

許安皺著眉頭看著遠方,空氣甚至因為酷暑都發生了些許的扭曲。

城樓的房簷雖然為許安遮住了太陽的直射,但是依舊是酷熱難耐。

許安現在只穿著一身單薄的戎裝,戰袍早就解了下來,但是就在登上城樓這短短的一段距離,也已經是出了不少的汗。

“先回去吧。”

許安收回了目光,轉身向著城樓的下方走去。

小冰河時期的前期最為顯著的特徵,便是極端的氣候。

巴蜀之地,按理來說應該不至於熱到如此地步。

看來解放益州全境的計劃可能要推遲幾個月,到夏秋交際之時,氣溫降低之後才能繼續出兵向南。

如今許安領兵不久前才進入犍為郡東部,靠近犍為屬國和越嶲郡的僰(bó)道,受制於炎熱的天氣,無奈只能是止步僰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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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經過了差不多兩月的時間,如今太平道已經掃清了大部分的阻礙。

廣漢屬國、廣漢郡,漢中郡、蜀郡,蜀郡屬國五處郡國全境都被黃巾軍佔據。

蜀郡的江原城還有兩萬餘名益州軍,這兩萬益州軍在賈權的帶領下急於去救援被困在成都城中的任憲。

他們還不知道成都之役已經結束,任憲已經伏誅。

呂布埋伏在道路的旁側並沒有被急於救援成都的益州軍發現。

最後的結局毫無懸念,兩萬餘名多數由新兵構成的益州軍被呂布帶領的伏兵擊潰。

主將賈權被呂布陣斬,最後被俘虜者近萬人,其餘人全都逃入了山林之間,無法尋覓。

蜀郡因此而降。

益州有十二郡,如今黃巾軍已經佔據了五郡。

而巴郡其實也已經有大半在了黃巾軍的手中,只剩下一些城池在益州軍手中,不過這些地方多是孤立無援,缺乏援助,只是憑藉著少許的守軍,這些城池並不會成為黃巾軍的阻礙。

可以說黃巾軍其實已經佔據了六郡。

益州北部六郡,可以說是益州最為重要也最為富饒的地方。

南中六郡之中人口混雜,還存在著不少的其他文化的部落,這些部落被統稱為南蠻。

因此經濟和軍事的潛力比起北部六郡來說都要差上一些。

許安撐著遮陽用的傘走在城牆的馬道之上,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向著府衙的方向走去。

徐鴻等人並沒有撐傘,他們頂著烈陽,雙眼微眯,握著腰間的雁翎刀警惕著周圍,護衛在許安的身側。

自入蜀以來,許安已經遇到了兩波刺殺。

第一次是在攻佔了犍為郡的郡治武陽城時。

二十餘名世家豪強門下的刺客在許安進城的時候在坊市間暴起發難,暗藏手弩在隱蔽的地方。

護衛的騰驤衛馬上反應了過來,行刺的刺客短短的片刻功夫便被格殺或者生俘。

不過他們最後關頭還是吞下了毒藥,所有的刺客都死在了當場,沒有給鷹狼衛訊問的機會。

鷹狼衛隨後入駐武陽城,其案交由狼衛鎮撫使趙績處理。

然後第二波刺殺很快再度發生,負責清理現場的鷹狼衛已經提前清場,但是不知道那些刺客用什麼手段,將數張弓箭運送入城,在許安出城快要抵達城關的時候,三名射手於遠處同時射箭,想要射殺許安。

距離雖遠,但是還是被隨行的騰驤衛發現,三箭其中兩箭偏移未有射中許安,另一箭在射來之時,被最為靠近許安的一名騰驤衛擋住。

後續三名刺客眼見走投無路也是服毒自盡,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雖然死無對證,刺客的臉都已經毀容,但是趙績很快還是從其中看到了蛛絲馬跡。

六扇門的捕快辨認出了行刺刺客習練的技擊術,鷹狼衛的緹騎大搜全城,也在城內找到了溝通城內外的暗道。

然後又請了當地的遊俠辨認屍首,於是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和那些刺客有著聯絡的家族。

派人行刺的不是別人,正是犍為郡勢力最大的六大世家,也被稱為犍為六姓。

趙績將卷宗呈到了許安的案桌之前,馬超、龐德兩人依令帶兵抓捕。

其中四家被當場擒獲,另外兩姓跑入了山林之中的塢堡裡面據守不出。

不過他們雖然據守不出,但是就算是躲在烏龜殼裡面,對於黃巾軍來說仍然是沒有任何的用處。

有些地方狹窄配重投石車無法進入,但是相對小一些的扭力投石車確實可以輕而易舉的進入。

再加上極為擅長技擊術的六扇門捕快,還有鷹狼衛的協助,兩處塢堡也相繼被攻克。

六姓主支一脈就收押在犍為郡的武陽城中,其餘旁支也都被拘捕,

今天便是審理此案的終審日,而主審官正是趙績,法司的主官魏律任副審官。

黃巾軍的律法雖然幾經更改,整改了許多內容,但是大部分還是依照漢律。

刺王殺駕,謀反叛亂,按律族誅,許安雖然不是君王也不是皇帝。

不過許安是太平道如今的道主,無論如何,這些行刺的世家絕不可輕饒。

趙績將犍為六姓各家的主支一脈,皆判處斬刑,其餘旁支大部分人都被罰進行勞動改造,孩童則安排專人養育,等後面慈幼院建立之後,再送入慈幼院中眷養。

漢代宗族一體,一榮共榮,一損俱損。

犍為六姓相互勾連,互相通婚,早已經緊密相連,其六姓幾乎佔據了犍為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礦場、林場,湖泊基本都是犍為六姓的名下,他們可以說是整個犍為郡最為權勢的人。

主支一脈,可謂是享盡榮華富貴。

甘寧以錦帆揚名,步則陳車騎,水則連輕舟,侍從被文繡,所如光道路。

但是犍為六姓其奢華的生活根本讓人難以想象,比之甘寧當初還要鋪張浪費數十倍有餘。

其旁支也是因此而受榮,他們大多數人因為留下的祖產甚至都必須要勞作,便可以輕鬆的活過一世。

後世的法律,其實並不適用於漢代。

依照漢律,趙績只誅殺其主支一脈,已經是最輕的懲罰。

許安雖然有些猶豫,但是還是沒有反駁。

依法處理,這是他定下來的章程,不能改變。

法律不對,可以更改法律,但是法律既然頒佈,那麼一旦出現犯罪,就要按現行的法律去處理,否則朝令夕改讓所謂的《太平律》成為了笑話,成了一紙空文,如何能夠服眾,能夠讓民眾相信太平道制定的法律。

最後判決的結果。

犍為六姓主支一脈全數被斬殺,旁支皆被判處勞動改造。

鷹狼衛在犍為郡各地舉行公審大會,開始廣泛收集證據,處理旁支。

犍為六姓其家族所有的資產,田土、礦場、林地、湖泊盡數被充公。

判決結果一出,其訊息很快便在鷹狼衛的推波助瀾之下傳遍了幾乎整個益州。

而隨後從最東方傳來的一道訊息,再度引爆整個益州的輿論。

白帝城、江關城關之上,旌旗變幻,其上插著的旌旗一夜之間變成了太平道的旌旗。

趙祗一路潛行,偽裝成江州城的逃兵,一路逃入了白帝城中。

然後趁其不備,暴起發難,夜間控制了白帝城。

而江關並沒有發現白帝城的異常,荊州兵在天亮不久便收到了設定崗哨傳來黃巾軍進犯的訊息。

於是荊州軍旅行洛陽,讓那些後續趕到的百姓透過江關,前往荊州安全的地方。

但是沒有想到,有趙祗早就安排了不少的東州兵混雜在其中,進入江關之後,突然暴起發難,江關的荊州兵猝不及防之下連連失利,入城的東州兵迅速的控制了城門。

因為收降了益州軍的緣故,所以黃巾軍清楚江關的佈置,知道武庫的位置。

入城的東州兵一邊在關中縱火引發騷亂,一邊進攻武庫,並呼喊同伴,那些在江關之中作為奴隸的東州兵聽到了呼喊,於是也加入了攻擊的序列。

整個江關一片大亂。

而後那些名義上是為警戒的在江面上游戈的益州水師,也在同時向著江關的水師營寨發起了進攻。

同時放下運兵船,運送軍兵登陸攻關。

穿戴著甲冑,手執著利刃的益州黃巾軍精銳殺入了江關之中,面對著那些根本來不及披甲,甚至武器都沒有的荊州兵簡直猶如虎入羊群一般。

荊州軍連逃亡的機會都沒有,兩方的城門都被東州兵控制,江面之上有益州軍的水師。

最後的荊州軍的校尉張碩和上百名荊州軍被困在一艘樓船之中無法脫身,他們沒有辦法阻止江關的淪陷。

張碩最後拒絕了趙祗的招降,命令麾下軍卒鑿通船底,隨船沉入了水中。

張碩隨船而死,最後的時刻,他表現出來的氣節讓人感嘆,但是這份感嘆卻沒有能夠改變最後的結局。

趙祗成功的控制了江關和白帝城。

巴東四城也被後續到來的黃巾軍步卒所接收,而隨著順流而下撐船而來的益州黃巾軍抵達白帝城,白帝城和江關也徹底的成為了黃巾軍的囊中之物。

江關被黃巾軍所佔據,涪陵也被黃巾軍所佔據。

益州和荊州的通道已經被黃巾軍徹底的切斷,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再和荊州取得聯系。

唯一能夠聯絡的也只有如今南方一直沒有和外界有絲毫的溝通的交州。

但是交州閉州鎖郡已久。

中平四年(187年),士燮被任命為交趾太守。

交州刺史朱符向各地收重稅,引起反抗被殺,州郡秩序混亂。

漢庭內亂不朽,連年的戰亂,交州地處偏遠之地,漢庭對其的影響力大為減弱。

士燮眼見中原紛爭,心中也不由的生出了一些不夠有的野心。

他名義上是效忠於漢朝的交趾太守,實際上已成為割據交州嶺南各郡的軍閥。

士氏的親族多出任交州的要職,士燮先後上表奏請任命其弟士壹兼任合浦太守,二弟徐聞縣縣令士?兼任九真太守,又讓士?的弟弟士武兼任南海太守。

劉焉上書改置州牧之後,士燮權柄更重。

燮兄弟並為列郡,雄長一州,偏在萬里,威尊無上。

出入鳴鐘磐,備具威儀,笳簫鼓吹,車騎滿道。胡人夾轂焚燒香者常有數十。

妻妾乘輜軿,子弟從兵騎,當時貴重,震服百蠻,縱使昔日南越王尉他(即趙佗)也沒有士燮如今這般顯赫。

嚴格意義來說,士燮甚至並非是交州的州牧,還只是一個郡守罷了。

但不需要漢庭承認,士燮其實已經真正的掌控了交州。

初平元年,孫堅兵威進洛,名揚天下,漢室因此重建威信,當時漢庭派遣使者進入交州安撫士燮,想要讓士燮開通道路,重新打通和中原的聯絡。

還有便是因為荊南的動盪遲遲未能平息。

士燮掌控了交州之後,一直想圖謀發展。

入蜀道路不便,只能向南或者是向北,向南大多森林,多瘴氣,多蚊蟲,軍卒難以忍受,因此士燮想到的便是向北發展。

荊南的動盪其實就是士燮想要進取荊州的而扶植的勢力所引動的。

士燮藉口州內動盪未平,道路為賊寇所阻不能進,請以交州牧一職,這樣才能清掃州郡,重新打通道路。

最後士燮如願以償,得到了交州牧一職,他依照承諾派使者上交一定的貢品上貢於漢庭,又減少了對於荊南的影響,暫時將勢力穩固在了桂陽郡和零陵郡的南部地帶,沒有再繼續擴張。

士燮開始在交州內大力扶植親信,排除異己,掌控州郡。

交州如今儼然已經成為了士氏的王國。

益州唯一能夠求援的勢力便是交州。

但是士燮其實並不比太平道要好哪裡去,就算是士燮真的能夠擋住黃巾軍的進攻,只怕益州也會從此改姓為“士”。

而且若是士燮抵擋不住黃巾軍的進攻,他們此舉無疑是會激怒黃巾軍。

本來還能留下一部分的財產,起碼能夠安穩度日,但是激怒了黃巾軍之後,下場便只有身死和勞動改造。

在那礦山,林場之中如同那些農戶一般工作,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們來的痛快。

太平道開出的政策,便是願意歸附,主動獻城,或有重大功績者可以抵消一部分的罪責,再不濟也能保全部分的財產保證能夠安然活下去。

他們並不覺得士燮能夠擋住黃巾軍的兵鋒。

而最後的截至日期,便是在九月十日。

這個時候,天氣將會慢慢轉涼,黃巾軍也能繼續南下,到時候再歸附優待的政策便會改變。

臨近九月,又接連收到了江關失陷,犍為六姓被處斬,兩個重磅的訊息。

太平道恩威並行,那些原本還在搖擺的益州世家豪強,最終還是選擇了臣服。

生存還是死亡,並沒有人去選擇死亡。

如果說原本只有依靠東州兵的劉焉他們還有能力抵抗,因此他們還能表現出桀驁不馴的態度。

那麼如今擁兵十數萬,如日中天的太平道,他們根本興不起任何一點反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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