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193年),二月二十八日。

雖然已入了春季,但是天氣仍然有些寒冷,甚至於一些地方的冰雪都還沒有消融。

武都郡、沮縣。

這裡是武都郡東南部邊界的城邑,也是武都郡東南部唯一一處城邑。

沮縣是武都郡東南的門戶,自沮縣往東不過一百五十餘裡便是漢中郡的治所南鄭所在之地。

不過這一百五十裡當然不是兩城之間官道的距離,而是堪輿圖上的直線距離。

南征的黃巾軍大營就設定在沮縣的南方。

四萬七千餘名黃巾軍的軍卒屯集於此。

這一次出戰的黃巾軍軍卒,盡皆是黃巾軍之中的精兵。

益州多山地,丘陵,騎兵受到了極大的制約,難以展開,難以發揮作用。

因此許安只是帶上了幷州營的四千餘名精挑細選而來騎軍。

幷州營的軍兵是從南匈奴部落之中選拔出來的部落民,當然現在匈奴這個名字早已經除名,所有人的匈奴人都已經歸附入了太平道中。

現在黃巾軍中有六營的騎軍,這六營騎軍分別是驍騎、武驤、幷州、上谷、度遼、西涼。

論起戰力來說,驍騎和武驤兩營的騎軍多是曾經黃巾軍騎兵的老卒,還有幷州、河內漢軍的精銳騎兵,他們裝備著最好的盔甲,佩戴著最好的武器,戰力處於六營的上游,因此也被稱為上營。

度遼、西涼,戰力處於六營的中游。

度遼營的軍卒多是曾經西河郡的漢軍老卒,後來又從幷州之中選拔了為數不少的騎術精湛者,裝備也是僅次於驍騎、武驤兩營,由度遼將軍李德統管,現有騎卒五千餘人。

與戰功顯赫的驍騎、武驤不同的是,度遼營唯一參加的大戰,就是當初許安領軍北擊匈奴,朔方大戰,度遼營和驍騎營共同出擊,擊潰了匈奴大軍。

而後度遼營便一直被留在了曾經匈奴王庭的所在地美稷,鎮守北疆。

畢竟在漠北,還有一個龐然巨物——鮮卑。

根據最新收到的情報,中部鮮卑和東部鮮卑之間的戰爭似乎即將要落下帷幕。

鮮卑單于檀石槐死後,其子和連繼立,和連既無才力,性又貪淫,斷法不平,人眾叛者居半。

和連在攻略北地郡時被射殺,鮮卑也逐漸向著分裂走去,曾經諾大的鮮卑內部出現了裂痕。

當時其子騫曼年小,兄子魁頭代立。

騫曼長大之後,鮮卑內部的裂痕也越來越大。

一干和連留下的老臣都選擇支援騫曼,而另一方人則支持者一直領導著他們的魁頭。

鮮卑就此走向了分裂,最終演變成了三部鮮卑。

雖然他們都自稱為鮮卑,但是外人一般用其所處的位置將稱為西、中、東兩部鮮卑。

西部鮮卑獨立於其外,並沒有參與中部鮮卑和東部鮮卑的紛爭。

許安此前攻略涼州之時,襲擊西部鮮卑王庭,斬名王以下萬七千級,獲生口馬、牛、羊、橐駝十餘萬頭。

西部鮮卑當時正面臨著北地諸部的侵攻,本就有些力有未逮,許安斬殺西部鮮卑單于佔據了西部鮮卑的後方,也使得西部鮮卑陷入了崩潰,被北地諸部大敗。

殘存的西部鮮卑無路可去,最後只能是投奔位於中部地帶的鮮卑,投奔到了騫曼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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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翅膀輕輕振翅,殘存的西部鮮卑雖然勢力大損,但是他們的加入讓東部鮮卑和中部鮮卑之間脆弱的平衡打破。

就在中原紛爭之際,騫曼下達軍令,召集了西部鮮卑還有中部鮮卑幾乎所有可以調動的軍兵於王庭之中。

而魁頭聽聞了訊息,也立即是召集了所有能夠召集的軍兵向著邊境的方向集結。

隨著軍兵的逐漸增多,摩擦也愈演愈烈。

雙方在邊界之上不斷的交鋒,短短一月的時間傷亡便超過了此前半年的傷亡。

所有的鮮卑人都清楚,決定鮮卑命運的時刻即將到來。

寒冬來臨,風雨阻斷了大戰的繼續,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春季到來,冰雪消融,漠北的草地將會被鮮血染成猩紅的顏色。

對於草原上發生的這一切,許安現在卻仍然是一無所知。

風雪不僅阻隔了大戰的爆發,也阻隔了漠北鷹狼衛將漠北的消息傳遞到幷州。

不過就算是知道漠北即將爆發大戰,這一場大戰將會改變鮮卑目前分裂的勢態,其實也沒有什麼作用。

漠北苦寒之地,實在是鞭長莫及。

現在許安並不打算和漠北的鮮卑發生正面的交鋒,不過許安現在也並不懼怕漠北的鮮卑諸部。

鮮卑雖然號稱控弦之士百萬,但是那第一是號稱,第二是控弦,說的並不是軍卒。

草原之上的控弦之士,很多人其實就普通的牧民,鮮卑諸部幾乎是全民皆兵。

若是說控弦之士,許安甚至可以在上谷烏桓、原南匈奴諸部,還有涼州的羌胡各部之中徵召數十萬騎的大軍。

但是這一些並沒有必要。

兵在精,而不在多。

昔日涼州韓遂和馬騰兩人麾下的騎軍總數甚至高達二十萬人。

太平道入主涼州,高平川一戰雖然擊潰了涼州聯軍,但是實際上的殺傷並不是太多。

涼州聯軍被俘虜的人頗多,實際上傷亡並不大。

現在太平道在涼州的總兵力剛過了四萬之數,還不到從前的四分之一。

這其中的緣由比較復雜,不過主要是因為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許安自太行山以來便開始推行的精兵簡政,許安解放了涼州之後,裁汰了大量的涼州歸降軍卒,只招攬精銳,將其餘不合格的軍兵都編為了屯田兵。

屯田兵在許安制定的方略之中,平時不在作戰部隊之中的統計之中,只是作為預備役使用。

黃巾軍中最精銳的部曲,都集中在許安的麾下,進入武卒營和銳士營之中,或則是六營的騎軍之中。

戰力次一等的軍卒則被分配到各地作為守備部隊,再弱一等,便作為民兵,作為預備役,也就是屯田兵。

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維持大量的軍隊,需要的錢糧物資也是海量的。

韓遂和馬騰能夠維持如此龐大的騎軍,是因為得到了涼州多年以來積累的財富,再加上他們排除異己之時,從其家中奪取的財物。

還有便是劫掠,每過一段時間,韓遂和馬騰都會帶領大量的騎軍南下劫掠,一是練兵,二是奪取物資錢糧,維持大軍。

而這樣的辦法,許安自然是不可能使用,因此許安也沒有辦法去維持如此龐大的規模的軍隊,因此許安裁汰了大量的軍卒,並選取了其中的精銳,編連為新軍,歸於直轄。

“呼——”

許安吐出一口白氣。

明明已經到了春季,但是哈氣還是能夠看到白氣。

一年比一年惡劣的天氣,讓許安聯想起正月之時那出現的日食。

這個時代的記憶他記得很清楚,但是此前記憶卻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的消退,畢竟已經過去了九年的時間。

“四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許安站在大帳之外,抬頭看著黯淡的天空。

“丁卯,大赦天下。三月,袁術殺楊州刺史陳溫,據淮南……”

原本的時空之中,現在的中原還是群雄割據的狀態,相互攻伐,袁術並不像如今的那個袁術一般那麼的恭敬。

許安眉頭緊蹙,他想不起來後面所說的到底是什麼。

他只是本能的感覺很重要。

“明公為何駐步不前?”

跟隨在許安身側的徐晃看到許安停在大帳前,他沒有聽到許安的全部低語,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出了疑問。

“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是卻只回憶起了一半……”

“文和。”

許安偏過頭去,看向一旁的賈詡。

“我軍各地的儲備的糧草,如果發生了災荒,是否可以在保障軍隊所需之時兼顧普通的百姓?”

賈詡有些疑惑為什麼許安在這個時候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大帳之中一眾軍將都在等待著許安主持軍議。

張魯選擇歸降,漢中也歸於太平道治下。

現在他們正準備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賈詡眼神微動,他此前就聽過許安有未卜先知之能。

但是在賈詡看來,這不過是根據掌握的情報,做出精確的推斷,從而讓人感覺其有未卜先知之能。

“如今糧草儲備,供給大軍南征勉強夠用,幷州富足,有不少的餘糧,但是關中新定,若是遭遇災荒,恐怕……”

賈詡眉頭微蹙,黃巾軍施行了屯田制,確實使得糧食的產量提高了很多,各地的商業因為許安的鼓勵也興盛了不少。。

但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黃巾軍連番的征戰,消耗了大量的糧食,轉運的途中損耗雖然有裝貨量更大的四輪馬車在少了許多,但是仍舊是一筆巨大的消耗。

再加上許安要求黃巾軍作戰的軍卒飯食標準可以說是所有部曲之中最高的規格。

現在黃巾軍一線部曲軍卒的飯食之中,都有著為數不少的肉脯,當然也少不了粟米。

西部鮮卑、南匈奴、還有上谷烏桓的領地被納入了太平道的版圖之中後,黃巾軍之中並不缺乏肉食和皮革,這樣讓涼、並兩地的商業興盛了許多。

賈詡的臉色有些遲疑,他聽出了許安言語之中的意思,許安似乎料定很快便會發生什麼災荒……

談起東漢末年到三國的那一百年之間的時光,除去那如雲的將星和那些智計百出的謀臣之外,最讓人深刻的,正是那頻繁的天災。

許安雙目微凝,涼州、幷州就算遭受災荒,還不算要緊,他記得東漢末年很多的災荒都因為旱災和蝗災。

在許安的記憶之中,旱災沒有波及到涼州地區,而涼州地區多為遊牧,蝗災自然也是無從說起。

幷州之地是黃巾軍很早以前的根據之地,所有的基礎設定也是最為完善,很多水井都是深井。

就算是遭遇蝗災,還有儲存著為數不少的糧食。

那些糧食被儲藏在一些隱蔽的塢堡之中,當初幷州新定,許安對於是否能久居幷州其實並沒有多少的信心,於是於各地修建了秘密的糧倉,後來這些糧倉便稱為了儲備倉的所在地。

雖然後來太平道又在幷州的其他地方修建了糧倉,但是那些隱藏的糧倉並沒有被棄用。

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關中新定,大量的糧草毀於戰火之中。

董卓並沒有給許安和太平道留下多少可用的東西。

“傳信給許攸,讓他再募集一些民夫,在中州的一些重要樞紐之地修建糧倉,以備荒年。”

許安再度撥出白氣。

現在的黃巾軍需要一場大勝提高士氣,需要一場大勝來恢復信心。

而且最為重要的,這個時刻他不能停下腳步。

現在南北兩庭分庭抗禮,南庭面對著強盛的北庭,必然會想方設法獲取更多的支援。

而益州必定是其爭取的重要地區。

原本的時空的劉焉一直有著稱帝的野心,初平二年(191年)時劉焉就曾經按照天子的規格造作乘輿車具千餘輛,欲稱帝。

時任荊州牧劉表上言朝廷,稱劉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聖人之論”,指其圖謀不軌。

但是原本的時空和現在的情況早已經是天壤之別。

一旦劉焉倒向南庭,南庭的勢力深入益州……

許安的目光重新恢復了清明,那些災荒就算來臨,也是以後的事情,而並非是現在。

現在張魯歸降的訊息,益州一無所知。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漢中之名,取自漢水之中之意。

漢中郡四面環山,中央是土地肥沃的漢中盆地,

公元前206年,劉邦受封漢王,王巴,蜀,漢中,其都城所在地,就是如今漢中郡的南鄭。

後來劉邦暗度陳倉,兵出漢中,平定三秦。

四年後,一統天下,建立漢朝,便是以此漢中的“漢”字為國號。

實際上,從沮縣想要去往南鄭,走官道行進,便要行進兩百餘里,經歷無數曲折。

而在這無數曲折之中,還有一道險要非常的關隘——陽平關。

漢中的地勢險要,地理位置更是重要無比。

漢中,北面橫亙著高峻險拔的秦嶺,南面是渾厚綿長的巴山。

秦嶺西抵隴山,東連熊耳山、伏牛山。

大巴山延綿於川、陝、鄂邊境,與武當山、荊山、巫山等山相連。

因此漢中的地形特徵是南北窄、東西長,猶如一條橫貫東西的走廊。

漢中是秦蜀之咽喉,是關中、巴蜀共享的天然門戶和緩衝地帶,是溝通南北聯絡的重要樞紐。

自古以來,漢中便有“秦巴咽喉、襟隴帶蜀”之稱。

漢中的得失,對南北分合的影響重大。得漢中,則南北一體;失漢中,則南北對峙。

通常是,當漢中為南方政權所控制時,雙方往往以秦嶺為界做為攻防天險;當漢中為北方政權所控制時,南方只能憑大巴山防禦。

漢中對益州的戰略價值就不用多說了。

漢中是益州的門戶,只要佔據漢中,向西可以騷擾涼州、向北可以攻打長安、向東還可以攻伐襄樊地區。

漢中的氣候溼潤,物產豐富,能為戰爭提供充足的人力後勤資源補給。

境內稻麥兩熟,河流湖泊眾多,水源充足,

漢中東接南郡,南接廣漢,西接隴巴、陰平,北接秦川。

厥壤沃美,賦貢所出,略侔三蜀。

就算是關中遭遇災荒,漢中之地也能提高為數不少的糧食給予軍隊。

佔漢中,益州則可以向外擴張。

失漢中,益州則只能困坐等死。

興平元年(194)至建安二年(197),連續四年蝗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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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年癸酉初平4年四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夏五月癸酉,無雲而雷。六月,扶風大風,雨雹。華山崩裂。雨水。六月辛丑,天狗西北行。冬十月辛丑,京師地震。有星孛於天市。

194年夏六月,地震。大蝗。“蝗蟲起,百姓大飢餓”(《三國志·武帝紀》);“旱蝗少谷,百姓相食”(《三國志·呂布傳》);“七月三輔大旱,自四月至於是月。是時谷一斛五十萬,豆麥一斛二十萬,人相食啖,白骨委積(《後漢書·獻帝紀》)”。

195年,四月,又大旱。夏,“太祖軍乘氏,大飢,人相食(《三國志·武帝紀》)”;“是時蝗蟲大起,歲旱無谷,後宮食棗菜(《後漢紀》)”。

196年,“是時,旱蝗谷貴,民相食(《後漢書·公孫瓚傳》)”。

197年,夏五月,蝗。秋九月,漢水溢。“是歲飢,江淮間民相食。”(《後漢書·獻帝紀》)“加天旱歲荒,士民凍餒,江淮間相食殆盡。(《後漢書·袁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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