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條紫雷神龍,咆哮突進,撞入武無敵一上一下的手勢之間,驟然聲勢全消。

一種萬流歸宗的魄力,蘊含在武無敵的手掌之中,將磅礴大氣的紫色雷電撕裂成兩股,往他兩處掌心落去。

世人常說覆水難收,而現在的這個場景,就像是有仙人施法,將轟然震盪著潑灑出來的雷霆之水,盡收於掌下。

這一收之間,他手腕隨之微微一震,兩處手掌旋轉再推擊,紫電就已經全部被化轉,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包含在一種智慧通明,無所不破的明澈光華裡,照亮他雙手十指的每一處紋理細節,與方雲漢的手臂發生碰撞。

轟咔!

已經消失的電光,在雙方的肢體碰撞之間,又爆發出來。

明亮的紫色電流,肆無忌憚的撕裂這片原野,向著天空,向著地下轟擊過去。

他們兩個的每一次碰撞,洩露出來的餘波,都會用這種電流的形式,向地面以下至少穿刺五百米的深度。

至於原野之上的無數荒草,更早已在一次次砰然劈擊之中,化為焦灰。

這兩個人之前隔空交手的時候,聲勢浩大無比,力量卻控制的極其巧妙,對環境真正造成的破壞其實很少。

這時候近身搏殺,要追求著每一點最極致,最微小的時機,全神貫注於對手的下一次攻勢,對於那些散逸開來的氣勁、被引導或被閃避打偏的力量,反而就難以兼顧。

方雲漢的手掌穿刺,從同時做出一個閃避動作的武無敵額頭側面擦過,銳利的紫雷元氣,化作一道狹長無比的刀痕,脫手飛去,在地上便撕扯出一條千米以上的焦黑裂縫,深不見底。

武無敵的拳掌變化之際,一掌格偏了方雲漢的突刺,順手一拳,手背在前砸過去,被方雲漢側身閃開。

這一拳的拳鋒,就將周圍上百米的空氣,砸的爆裂開來,形成一道奔瀉的暴風。

狂風吹到十里之外的時候,還帶著足以將上百斤重物捲上半空的威力。

而在迅捷絕倫的幾招對拼之後,他們的功力運轉,氣勁散溢,越來越難以捉摸。

明面上甚至已經看不到多麼軒赫的閃電暴風,只有方雲漢衣袂飛旋之間,帶著一些細碎的紫色電流。

但對遠處造成的破壞卻半點不小。

時不時的,數里之外的山頭就轟起一道煙柱,已化作焦土的地面,突兀的裂開一條長溝。

他們的力量,都已經在這個交手的過程之中,進行更高程度的提純、融煉,達到了無聲無相,諸行無常的境界。

那些不遠千里趕來觀戰的江湖人士,這才察覺到,在頂峰之戰展開的時候,縱然是相隔十里,也根本談不上能有一點安全感。

有部分人已然大舉後退,有部分人卻仍看著痴迷,不肯動彈。

在這樣大的人潮湧動之中,無雙城那一隊人馬,一直不急不緩,向前行走的身影,就被突顯出來。

明孤獨若有所覺,側眼一望,便趕去相迎。

聶風與斷浪也趁隙回頭看了一眼。

“這夥人好氣派。”

“是無雙城的旗幟。”

“無雙城……這麼說領頭的那個人,就是獨孤劍聖嗎?”

兩人眼神交流,斷浪一臉詫異。

“怎麼會這麼……老?”

他最後一個字壓的極低,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從喉嚨裡面吐出來。

百年武道廣傳,像是聖心訣這樣練之能使人長生的心法,不知道已經被影印、抄寫過多少份。

雖然有一些年紀大的武林前輩,會使自己保持一種鶴髮童顏的姿態,以特意來彰顯自己的威望,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是喜歡讓自己擁有青春常駐的一幅面貌。

何況無雙城的獨孤劍聖,細算起來最多不過是六十歲上下。

怎麼會老得簡直像是一百六十歲了?!

他身上那濃烈無比的垂暮氣息,簡直讓人看上一眼,就能聯想到渾身毛髮都老得發白、老得透光的猿猴。

無雙城的人,在向人群的最前沿、最內側靠近。

正在悄悄注視著獨孤劍聖的兩個年輕人之中,聶風忽然眼皮一跳,帶著一種莫名的預感,回過頭去,將注意力重新移回戰場之上。

斷浪見他異狀,也緊隨其後。

再之後,所有修為深湛,已經達到一流層次的人物,也各自感受到一種異樣。

無論功力的高低,身形的大小,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從心靈的層面,覺得自己變得無比的微渺起來。

他們有的抬頭看天,有的凝視地面,一切反應,彷彿都在此刻變得萬分遲鈍。

而周圍的一切事物在他們的感官之中都被放大。

一顆青草,可以參天。

雲中飛雀,如有萬丈。

聶風眨了眨眼,手中摺扇一翻,修煉到大圓滿境界的《無求易訣》,使他的精神在此刻渾若寄託於無垠虛空之中,從那種使人自覺微渺的壓迫之中,掙脫出來幾分。

那所有放大出來的景物,在聶風的眼中重新縮小、恢復正常。

於是,正散發出這種奇妙威壓的源頭,就措不及防的,闖入他眼簾之下。

一個不知何時踏在高空,肩背寬闊,俯望大地的身影。

武無敵的身形,在半空之中凝立,手掌與拳頭重疊在他額頭的位置,向兩邊拉開,額頭的皮膚,便隨著他這個動作,現出一道深刻的豎紋。

隨即,那一道豎立的紋路兩端相接,中間一段,卻向左右兩邊徐徐撐張,露出原本處於皮膚遮掩之下,黑白分明的一隻豎眼。

第三只眼。

天眼!

武功是實踐的學問,單純能夠利用陰爻,陽爻之間的變化,來進行闡述、粗略的應對、碰撞,還不夠,還要能夠把所有闡述的細節都統合,形成一個完美不悖的整體,這樣才能夠在面對任何情況的時候,都適用於現實之中。

簡而言之,大智慧掌力,十方道拳法,合起來還不算是完整的《十全密藏》。

還欠缺的,便是這個可以統籌諸多細節,使使無敵所感悟過的種種妙諦,不分先後呈現出來的——眼睛。

那是智慧的凝結,將大腦之中原本被稱為泥丸宮的象徵器官,主宰著人類對於晝夜黑白之分辨功能的物體,向前推移,突破皮膚,展現於現實之中,成為人類觀測現實的另一種視野。

自此,從凡物,躍升為神通,從人,躍升向神的領域。

於是,周圍百里的範圍,都成為了這天眼所對映出來的密藏空間。

在這個空間裡面,無知無覺的植物、土石,或智慧低下的鳥獸,會因為不自覺的被同化,而在“十全奧秘”的加持之下,顯得非常巨大。

擁有自身智慧領悟的人類,卻會本能的去抗拒外來的奧秘加持,功力越高、智慧越深的人,抗拒的越嚴重,就會覺得自己正在不斷的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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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最近,才好不容易把傷養好的快意老祖,已經變得比草叢裡潛藏的一隻螞蚱,還要小上百倍。

他的視野,完全被這些草葉和這只螞蚱所遮擋,思維的運轉卻依舊遲鈍,蒼老的眼珠過了許久,才顫抖著,流露出驚詫、茫然、恐懼。

能夠從這個狀態中掙脫出來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比如聶風,比如隱藏在邊角處的劍嶽、魔魁,站在劍宗陣營裡的步驚雲、破軍,站在獨孤劍聖身邊的幾人。

但他們也只是掙脫了一小半。

聶風施展出無求易訣之後,下意識地撈了一把身邊的斷浪,卻抓了一空。

他目光一掃,發現原本人山人海的這一片山林,竟變得如此空曠,只剩下寥寥幾人還站著。

數十萬人竟不翼而飛?

聶風的手也不禁一抖,好在此刻,他低垂的視線,終於看到了一個顯眼的紅點。

一身錦繡紅袍的斷浪,正站在他身邊的一株青草裡,此刻的身形,比一個螞蚱也大不了多少,雙目還痴痴的望著前方。

聶風再看周遭,原來滿山遍野的空氣裡,鬱鬱蔥蔥的草叢裡,芝麻大小的、綠豆大小的、麻雀大小的人們,還在。

那些草木景物,雖然在聶風、破軍等人眼中恢復了正常,但是眾多圍觀者的體型,卻沒有能也在他眼中,展現出現實的形態。

他們只能保住自身咫尺,卻無法破除更多的奧秘影響。

要想迎來任何的轉機,只能靜靜的等待遠處的那一戰持續下去,得出結果。

當空中的武者,現出三眼神人的形貌。

地上主動邀約的人,也取回了完整的自己。

在剛才天眼開啟、密藏空間展開的時候,天山界碑旁邊的雷刀,便保持著刀柄向上,刀尖觸地的姿態,倏地拖拽出彷彿幾十柄刀刃排成一列,紛紛豎立於地的殘影,來到方雲漢掌中。

各自的新意都已經見過,接下來,才是兩種武道真諦的碰撞。

武無敵在高空雙手一虛合,向下按壓,整個密藏空間加持於萬物,又歸於己身,彷彿是把這百里方圓的一整個天地,歸於十指一攏,拎起來對著方雲漢貫下去。

方雲漢身上電痕一閃,尤其以雙足腳踝的部位,紫色的雷電濃郁到幾乎成為液態,又像是火焰密密的交織於此,全身都化作一道閃電,來到高空之中。

他這一下動作,身影便反過來凌駕於武無敵之上。

武無敵大約只在離地一千米的高空,而他至少來到二千米的地方。

但萬分詭異的是,當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仍然處在武無敵雙掌按壓過來的方向上。

在這個密藏空間的籠罩範圍之內,無論方雲漢的身法如何運轉,他都必然會出現在武無敵攻勢最猛烈的一點。

這是空間上的極高造詣。

就算這個時候,同時有十個敵人,從不同的方向殺過來,他們也會發現,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正面朝著他們,以最巔峰的力量揮擊過來的武無敵。

這是真正避無可避的攻擊,十全境界的攻防一體。

方雲漢身周所有的空氣,都已經在這一擊之下,被壓出無數不規則的裂縫,然後像雪花、像灰燼一樣潰散開來。

但他的眼神之中,卻露出一絲大功告成的振奮、期待。

因為,剛才那一下身化紫電,轟擊長空的身法,本來就不是為了躲避攻擊,而只是為了藉助這種方式,加速自己功法的切換調配。

當紫雷元氣宣洩出去,加速天地之氣的回補。

此刻他體內,已有一半是乾坤正氣。

而他的刀,此時正斜在身前,左手的小臂正抵在刀背之上。

以刀柄為泰山,護手為嵩山,刀頭為華山,左手腕部為衡山,左手肘部為恆山。

一人一刀所在,即五嶽齊聚。

‘巍巍然五嶽群山,盡在刀上、臂下數尺之間,攬天地於一懷,倒與我這一招的五成精義,不謀而合。’

武無敵的天眼,在兩邊力量碰撞前,不足一個念頭生滅的時間裡面,就徹徹底底的洞察了方雲漢這一招流轉的奧妙,心中先暗贊一聲,卻更是雄心百倍。

“你的刀生髮群山元氣,別開生面,自成一體,另有天地,可惜招法上的變化,極致到何處,仍只有……”

“敗啊!!!”

這百里秘藏匯聚在一擊之中,不但有著無與倫比的雄闊剛力,更包含著洞悉一切招式流轉、元氣組合的智慧。

就算是五嶽齊轟的力量,面對這一擊,也會被瞬間拆解,散為灰燼,再被摧枯拉朽,一氣磨滅。

“是嗎?!”

方雲漢見百里天地迎面而來,便拔刀。

刀一動,人一動。

五嶽皆破。

乾坤合於雷霆。

五嶽真靈,合併紫雷刀法第五擊、第六擊,化為……

雷叱中天,五嶽微塵!

自破其招,無可破也。

猶如五嶽破碎的粉塵刀光,從高空之中鋪散下來,剎那間席捲天山外的大片原野。

彷彿今日此刻,山間此處,落了一場白中泛紫的鵝毛大雪。

雪蓋群山,雪落萬草。

雪花與其他物質碰撞到的時候,便有肉眼難辨的無數細碎電光躍動,竟沒有半點觸之生疼的感覺,反而幫他們劈開了秘藏的壓力。

壓在萬眾心頭的智慧虛妄,一掃而空,數十萬人重現山間。

他們所有人遲鈍的思維,在這一場大雪之中,在這一刻恢復正常視野的瞬間,重新靈動起來。

於是,人山人海的歡呼,響徹天地。

那本來,或許只是這些人從極致壓抑的環境之中,突然解脫出來的一聲,情不自禁地呼喝。

但如此巧妙地響在了這個時候,卻彷彿正是為這場大戰,揭示了結果。

大雪依舊在下,已經不再攜帶淺紫的光暈。

方雲漢的刀氣已經釋放殆盡,這個時候凋落下來的,是被刀氣從最細緻的地方瓦解、摧毀之後的密藏空間的力量。

到密藏空間的力量也漸漸落盡的時候。

被兩大頂峰強者的意志碰撞,牽引過來的海量天地之氣,也循著之前元氣轉化的路徑,凝結成了無數雪花,天山的自然氣象,順勢而來。

這一場紛紛揚揚的雪,竟然越下越大了。

白雪已經把整片原野上的焦土都覆蓋的時候,歡呼的聲音逐漸削減,但仍未停止。

方雲漢和武無敵立在雪間,雷刀的刀尖,指在武無敵第三只眼的前方。

刀尖的紫電豪芒,幾乎就已經流散到那第三只眼的眼眶之中。

武無敵的雙手,一拳一掌,分佈於雷刀的左右兩側,卻都距刀身尚有一寸。

“我竟然還是慢了一分,看來十全密藏,仍有破綻。”

武無敵臉上露出惋惜、困惑的神色,灑然的垂落雙手,負在腰後。

對他來說,百里密藏在正面力量的碰撞上略遜一籌,根本算不得是失敗,他隨時可以重塑密藏空間。

但是剛才那一個剎那,並非只是力量上的遜色,而是對於武功的理解上,他被方雲漢壓下了一分。

所以他的雙手才會趕不及。

他的十全,已然被破。

“你的十全密藏,剛才針對了我一招之中所有的缺漏,反而讓我也隨之省悟、察覺,得以尋機彌補,施展出了這自破元氣之後的一刀。”

方雲漢垂落長刀,說出這樣一段話。

武無敵搖了搖頭:“你變得更完善,並不意味著我的水準就降低了。我的缺漏,應是在我的巔峰時刻仍然存在的東西。”

大雪落在他們兩人身邊,沒有人刻意運功震散雪花。

這是不那麼純粹的純粹武者對決。

所以他們打完之後,不但沒有分生死,甚至不必有傷敗,就這麼自然而然的進入到對彼此武功的探討之中。

方雲漢看著自己雙手一刀,想了一想,笑道:“你的缺陷,或許是在於你的手還不夠多。”

武無敵一愣,隨即恍然:“三頭六臂?”

方雲漢正色道:“正是三頭六臂。”

“天眼之後,若再成就三頭六臂,你的十全密藏,就算不能達到絕對的完美,也會向完美更進一步。”

其實,三頭六臂這樣的形容,如果僅僅是為了達成外貌上的效果,那麼,無論是擁有北冥重生法的方雲漢,還是主世界那些踏入第四大境的上古高手,都可以輕易的做到。

比如當初方雲漢和無題和尚初見面的時候,無題和尚,就曾經用自己的一根手指,變化出獅子、飛雀的種種形態。

但是,那種純粹靠著自己操控血肉骨骼增生出來的手臂和頭顱,並不會帶來強度上的增長,反而會變弱。

因為對武者來說,從他們開始修煉的時候,最適應的就是正常的人形,雙手雙腳,軀幹頭顱,這是已經浸潤到他們的武功常理之中,貫徹到他們的意志存在之內。

甚至在他們參悟天地自然之法理的時候,已將這一份人形,隱隱印刻到天地元氣之海中,作為自身武道根基的一部分。

他們早已非人,但卻還自認為人。

因而,人,就是最適合他們發揮戰鬥力的狀態。

這時候,方雲漢和武無敵所說的“三頭六臂大神通”,指的就是要從自身意志,武道根基,神魂狀態,乃至於元氣規則上的修改,是要形成三頭六臂之法體。

這卻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武無敵若有所思,心中好像已經開始思考起來,向三頭六臂轉化的方法。

這個時候,一個很蒼老的聲音向他們這裡傳過來。

這個聲音,一聽便是精力不濟,軀體衰朽,音量跟一個尋常老人沒有太多的差別,實際上根本沒辦法傳到十里之遙。

只不過,因為站在這裡的是方雲漢和武無敵,所以他們能夠聽見。

那個聲音說。

“你們是不打了吧,那我可以動手了是嗎?”

兩人一同看去。

十里之外,獨孤劍聖走出人群。

他的身影是如此蒼老,精神好像都已經枯乾,步伐雖然穩健,卻不見什麼高手的氣質。

周邊許多人,雖然都猜到他是獨孤劍聖,但看見他走出來的時候,見到了他這副模樣,還是不敢置信。

甚至心中生出一種,害怕他下一步就跌個跟頭的感覺。

無雙城眾人迎接劍聖出關之後,一路跟隨至此,對劍聖擁有無上的崇敬與信心,但看著他已經來到戰場上,還是這麼一副枯槁模樣,終究不免有些動搖了。

獨孤一方和明孤獨幾乎同時開口。

“大哥(劍聖)。”

“嗯?”

獨孤劍聖回頭,對他們兩個滿是擔憂的呼喚,好像有些不解,蒼老的臉上一片疑惑的神色。

斷浪看他這副樣子,心裡打鼓,怕這老頭老糊塗了,上去送死,便喊了聲:“老爺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這話無疑是一種冒犯,甚至是一種褻瀆,無雙城的人立刻向他怒目而向。

明孤獨也不禁眉頭緊鎖,卻仍盯著獨孤劍聖。

他不明白,也不相信,那個幾年前隨手分割“傾城之戀”的劍聖,會在五年閉關之後,變成這副模樣。

而獨孤劍聖聽到這裡,則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如雞皮鬆垮,瘦骨嶙峋。

“咦?”

他橫劍在前,拔出一半,光滑的劍身,照出他此刻的蒼老面目。

“居然這麼老了。”

獨孤劍聖像是首次發現自己老態龍鍾的一面,他隨手將劍往鞘中一送,繼續向前走去,搖頭道。

“劍還沒老,我怎麼老了?”

蒼老的步伐踏在鮮嫩的青草上,草葉上薄薄的雪花,留下一個清淡的腳印。

一步之後,四十輪春秋倒流。

如一點墨意從眉上染開,劍聖重返少年時,白髮變黑髮。

枯槁之中,重現意氣飛揚,是凌絕天上地下的鋒芒。

再走一步,繼續向遠處的人開口。

“你們打完,就該接我的劍了。”

他口中說劍,卻將長劍橫放在腰後,滿頭雲卷飛揚的黑髮之間,僅有的一根白髮斷裂。

下一刻,這一根髮絲破十里長空,凝固漫天風光,來到方雲漢身前。

風不搖,草不動,雪不落,雲不舒,日光凍結,時空止步。

兩大頂峰交戰之後,於這片天地之間殘留下來的躁動,一掃而空,唯餘寂靜冰涼。

起手第一劍。

滅天絕地劍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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