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法王沒有跟上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城東郊外小客棧中,楊聘婷幫慕容紅玉上藥包紮完畢之後,往窗外探看了幾番,低頭嘆道,“是我的錯,我太低估他們了。”

慕容紅玉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當真如同一尊玉石雕琢的美人,聞言只道:“黑法王之前自己還跟他接觸過,都完全沒料到,這不該怪夫人。只是那人……”

“你不要多說了,安心休養。”楊聘婷柔荑撫上慕容紅玉左肩。

慕容紅玉本就失血不少,封穴止痛又上了藥,閉口之後,不久就昏昏睡去。

楊聘婷來到桌前,提筆開始寫信。

這一行,他們三個不僅僅是低估了方雲漢,更加低估了五嶽劍派的那幾個人,尤其是華山派風清揚。

那風清揚的劍法不像是華山派的路數,倒是有些類似楊聘婷從前在古墓中的時候所見到的,某位祖師手書所載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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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手書之中記載的劍法,雖然也有破招之能,卻須是左手劍,還需要一開始就以五十斤以上的重劍練習,實在不適合女子。

而那祖師最後說到他會繼續改良,又沒有將改良過後的留在古墓之中,也不知具體情形如何。

少頃,今日城中發生的事情已經簡略寫在紙上,楊聘婷把紙張捲起,塞進了一個小竹筒,然後走到視窗,吹了聲口哨,窗外很快就傳來振翅之聲,一隻羽翼純青的飛鷹落下。

………………

那一隻青羽飛鷹,到了深夜的時候,才飛到了一座深山院落裡。

綁著青色頭巾,身上掛著各種香囊的飼鷹弟子,取下了鷹爪上綁著的小竹筒,看了一下上面的記號,立刻急匆匆的去通報教主。

這個時候,日月神教的教主範長安,正在花園裡拿了一把匕首修剪自己的指甲。

他的十個指甲本來都是一樣的圓潤光滑,可是如今,右手食指的那片指甲卻有幾許裂紋,中指的指甲前端也有些燒焦的痕跡。

然而,當專門負責飼養青鷹而眼力奇佳的手下將那支竹筒送上來的時候,看見了這兩處細微的傷痕,只有更加崇敬。

擒拿了那樣可怕的對手,居然只是傷了這麼一點地方,便說是天人,也無不可吧。

範長安放下匕首,取了那紙張一看。

“居然沒能攔下嗎,還損了黑法王,傷了紅玉和老金?”

範長安蹙眉,那邊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有刀斧手進了花園,道:“教主,那幾個人拒不進食,水都不喝。”

“那就餓著吧。”遠處大樹陰影下的鐵菩提聽了這話,幽幽的道,“餓他們幾頓也正好,可惜花老兒死的突兀,三屍腦神丹沒有研製完成,否則一人一粒,還怕他們不聽話。”

“飯菜泉水不肯吃,就給他們烈酒饅頭,你們自己先當著他們的面仔細品嚐一遍,然後放到囚籠之中。”

範長安一招手,旁邊有人送來筆墨紙硯,他等著墨磨好了之後,取了一支筆,道,“他們也沒幾天了,都是一時的人傑,吃飽喝飽,不可怠慢了。”

如此吩咐著,片刻之後,範長安把那張紙遞給了飼鷹的弟子,道:“把這張紙上的話複寫,傳遞給方雲漢從南到北那條路線上的所有暗樁。”

等弟子領令退去,範長安又拿起了匕首,削去了最後一小片焦黑的指甲,右手五指張開,仔細端瞧著。

“師承背景全無,拳掌絕藝不知名,如此神秘,身手如此了得,有趣了。”

………………

日落月升,靜夜倏忽之間,又見晨光普照。

北上京城的大道之上,四馬一驢並行。

莫太衝回頭望了一眼已經逐漸不可見的城牆,笑道:“那城中一戰,打翻了半個江湖,方兄果然要如你所說的一般,風起八方,名動天下了。”

方雲漢看了一眼,人物模板上能力進度已經達到79%,心情頗好的說道:“這就算是半個江湖了?如果真是這樣,區區一座城池,數百個蠅營狗苟之輩,倒是跟人們嚮往的有太多不符了。”

“哈哈,如今我大明四海昇平,真有幾個人會嚮往江湖嗎?”玉龍子也笑了。

“當然會有!”

方雲漢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嚴肅認真,彷彿要用自己的語言把那事實放在他們幾個的面前。

“即使是比現在的大明好上十倍、百倍的太平盛世,也仍然會有人,會有很多的人嚮往著江湖。”

黑衣的少年眼中多了幾分追憶的神色。

“裹在被褥裡面,深夜不睡,躲著父母去看剛更新的精彩故事。”

“看到情節轉折,大惡登臺,恨不得衝進書裡,砸他一臉,挽回所有遺憾。”

“買來一把半真半假的寶劍,未必要流血廝殺,只是不成章法的揮舞兩下,就想象自己是受人敬仰的大俠。”

“細雨紛紛之時,忽然來了興致,大街上便束起雨傘,迎著潮氣上前,在其他人的漠然或者看傻子的目光中,獨享著一份彷彿浪跡天涯的自豪。”

“俊傑美人,狂梟大寇,還有……”方雲漢握著拳頭,舉到眼前,“神奇的武功。”

郭鶴年不以為意的搖頭:“這些話聽著也太……太孩子氣了。”

“不是說,男兒至死是少年嗎?”方雲漢拍了拍郭鶴年的馬,“郭兄,其實你雖然臉相成熟了一些,也還算年輕,可不要未老先衰啊。”

“臉相成熟了一些,哈哈哈哈,成熟了一些,哈哈~”

風清揚忽然笑的前仰後合,等郭鶴年臉色已經黑的像鍋底的時候,才勉強停了下來,拍著肚子說道,“那方兄弟,你覺得,在被嚮往的江湖之中,大家都該是什麼樣子呢?”

“我想……”方雲漢思索了一下,道,“大家、尤其是那些有名的人物,都要有上天下地唯我自尊獨立不羈之精神,冒險進取赴湯蹈火樂死不避之氣概。”

“這要求未免也太高了。”莫太衝搖頭晃腦的,拍了拍自己的驢子。

方雲漢道:“畢竟是想象之中美化過後的嘛。”

“方兄弟,那你太幸運了。”風清揚忽然策馬加速了一點,趕到方雲漢身邊,把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目光灼灼,“你居然幸運的遇到了我,豈不正是大家所嚮往的那種人。”

“他又開始了。”

郭鶴年、玉龍子對視了一眼,一副無奈的樣子。

莫太衝有些驚奇。

方雲漢的臉色則有點古怪。

笑傲江湖原著裡面那個,面如金紙,心如死灰,躲在華山後邊兒幾十年都不出來主持大局的老家夥,年輕的時候居然會是這麼一副樣子嗎?

又或者是什麼平行世界,這個風清揚天性如此,即使以後真遇到原著裡的挫折,也不會變成那樣?

雜七雜八的念頭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方雲漢也笑了起來。

“風老弟,也許你真是這樣的人。不過,天要我來此世間,才是最大的幸運。”

“既然我不死,那就只有我自己才能成為我所嚮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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