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造人的時候,把肚子放在了中間,那是生命的中心。

就算是從來沒有練過武的人,在用出相對於自身來說分量很大的力氣時,也會清晰地感覺到肚腹之間的變化,所謂的吐氣開聲、沉聲提氣,其實大多也與肚子的肌肉力量變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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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肚子這一塊,是對於全身的力量變化最敏銳的一個位置,反之,對於這個部位的鍛鍊,也是令人體的肌肉素質增長最顯著、最直接的途徑。

基於這些武術中的精要,高保家研發出了屬於他的這一式絕招。

腹鼓!

在那令他整個人胖的近似於球體的大肚子收縮回去變得平坦,變成血紅之後,腹部輕輕一震,就傳出了如同大鼓擂響的聲音。

咚的一聲,原本侷限在肚子上的血紅色以一種如同水面掀起了波瀾的形式迅速擴散到全身,如同一種上品的胭脂,延伸到了脖子、面龐,塗抹在了手臂、手掌。

有淺淡、灼熱的霧氣,隨著這一聲肚皮的震響,從高保家濃密緊繃的髮絲之中嫋嫋升起。

這個時候,叢林的四面八方已經趕來了十幾道人影,他們敏銳的感官都清晰地察覺到了場地中氣溫的提升。

此時本來就是盛夏酷暑,就算是在這海島叢林之間,實則也是非常悶熱的氣候,而現在,高保家又以一人之力令這氣溫繼續上升了些許,就像是場地中多出了一座火爐。

當胭脂一樣的顏色佈滿全身時,高保家握著盾牌把手的指頭,紅的已經像是能夠滴出血來,每一根指頭都明顯變粗了不止一號。

這純鋼打造,厚如牛肋,三百多斤的大盾牌,這個時候也好像變得輕了起來,更好像變得銳了起來。

“這就是力量以外的招數了,你來試試吧!”

轟!

高保家推動著盾牌,在那極短的距離、有限的加速空間裡,驟然化作了一股狂飆。

這是最純正質樸的盾擊,如果能夠把速度放慢一百倍,把每一個動作拆分出來。落在周圍的這些武術家眼裡,甚至可以說因為太過標準而顯得死板。

但,正像是岩石終於積累成了高山? 水滴終於化作了怒濤一樣? 再怎麼笨拙的東西,當其量、其質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反而更容易給人帶來震撼。

彷彿天和地的差別? 席捲一切? 無可阻擋。

轟然的巨響,像是一股泥石流宣洩出去。

之前周屍從接近五十米以外,一路推動著高保家步步後退,形成的這斷斷續續的長溝,這一刻好像整個都要顛覆過來。

形勢逆轉? 進退反轉。

無論是幾顆樹的樹根聯結在一起形成的地基,此時也已經不可能紿周屍帶來足夠的地面抓力了。

這整條斷斷續續的長溝,再一次摧枯拉朽的被推碾過去? 徹底連成了一體。

那些樹根竹須? 因為被太過猛烈? 太過迅疾的力量扯斷,甚至扯動了它們處於地面上的主體。

以這條長溝為中線? 周邊從東向西,至少有上百棵樹木、翠竹? 劇烈的搖晃? 傾斜著,甚至直接因為重心的偏移,緩緩壓倒在地。

紛亂的樹影倒下,露出了一片影影綽綽的士卒身影。

一部分水軍士兵這個時候也剛好到了附近,他們提刀提盾,有的還帶著火槍,有著百戰精銳獨有的那種嚴整威勢。

可當他們看到眼前這一幕,卻全都為之失聲。

這些人從沒有想過,有人能夠以一己之力,一氣顛覆上百米範圍內的鬱木修竹。

就連那些本身也是從千萬個武人中脫穎而出的參賽者們,也因為眼前這一幕發出了無意識的吟哦、驚歎。

因為阻礙視線的東西忽然倒伏,整片叢林之中,豁然開朗。

所有圍觀者的目光,此時都能夠全無阻礙地落在高保家身上。

在反推了五十步之後,高保家停了下來,他渾身都散發著水蒸氣一樣的嫋嫋白霧,胭脂一樣的皮膚像是被敲過之後的鼓面一樣,輕微的震動著,讓人注視的時候感覺到些許的模糊。

“居然這樣強大。”金色秋的喉嚨裡發出氣音,臉上、眼睛裡已經沒有一點與之爭鬥的想法,只剩下一片遊移的憧憬,“其他海王也都是這個水平嗎?就算他們也有近似的絕招,也不可能重現這樣純粹的大力量吧。”

這時候他又聽到了一種嘎嘎的響動,就好像是伐木場裡,許多剛被砍倒的大樹主幹滾動著,擠壓著發出的那種聲音。

他偏頭一看,聲音是從馬青花身上發出來的。

馬青花雙手環抱在胸口,可兩隻胳膊全都已經鼓起勁來,像是兩根質地堅硬的圓木在狹小的空間裡絞動,數之不盡的木頭纖維在對抗性的力量之中拉伸。

‘他也震驚於這樣的力量吧,可是卻還不甘心就這麼放棄。’金色秋如此想道。

果然,馬青花像是飽含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咬著牙,卻吐出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

“竟然輸了!”

“什麼輸了?誰輸了?”

金色秋本該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那個怪人輸了,心裡卻已經先蹦出了一個自己不願相信的答案,他愕然回望。

“咳!!”

高寶家發出一聲嗆咳,昂頭吐出了一大口熾熱的白氣。

伴隨著這一大團白氣,有站在他側面的人,明顯看到他胭脂色的平坦肚子,呼的一下又彈出了兩尺有餘,變成球狀。

這口氣,好像把他的力氣全吐掉了。

高保家再次後退,可這一次退後的步伐不再像之前那麼穩定,反而帶著幾分踉蹌,他鬆開了盾牌的把手,令盾牌觸地,右手壓在了盾牌的上沿才站穩,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觸目驚心的大洞。

那個洞,大概有酒壇子的口徑那麼粗,此時就存在於純鋼打造、厚度如同牛肋的盾牌上。

破洞的邊緣有放射狀的裂紋,還掛著幾絲疑似血肉,卻近乎於青黑色的東西。

有眼力好的,更是能透過那個大洞,看到高保家肚子上那個青紫色的拳印。

周屍站在五十步長溝的末端,額頭的青筋正突突突的輕輕跳動著,眼神空濛。

他右手的拳頭上血肉翻卷,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整條右臂都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彎折,周圍的人都能看出來,他那條手臂現在至少有五處骨折。

可是,當週屍的左手從右邊肩膀往下捋過去的時候,左掌所過之處,所有怪異的彎折全都順直,就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最後,左手的手掌包住了右手的拳頭。

周圍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那只手上,不自覺地放慢了呼吸。

左掌拿開,一隻完好的右拳出現。

那些水軍士兵一片譁然,震駭莫名,晴天白日,夏日流火的天氣,這些人卻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徘徊。

高保家低了下頭,他肚子太大,就算低頭也看不到處於肚子最前端的那個拳印,但是他只是借這個動作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語氣迷茫道:“你剛才,用拳頭打出了真空劍氣?”

周屍淡然道:“也可以叫真空拳氣吧,我記得,以前把這招叫做,真空破甲拳。”

高保家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渾身上下的胭脂色還沒有消失,但那已經不是腹鼓發力造成的異象,而是因為剛才中了那一拳,渾身力量的導向失控,以至於皮下出血,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再戰的力量,只好氣惱道:“超越雷聲的速度,我是真沒有想到,這種速度下有人敢拿拳頭對我的盾牌。也只有你這種怪胎的手臂能完成這種事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剛才高保家向前推盾的速度已經快要追上聲音,周屍揮拳的時候本身速度還要更快,簡直是兩倍音速的相對速度。

這樣的速度之下,就算是一根鐵棒敲上了盾牌,也該碎成鐵渣了,大概也只有周屍能在用拳頭揮出這樣的一擊之後,還保留這條手臂。

周屍張口要說什麼,忽然頓住。

眾人看著他陷入沉默,整個林子裡都沒有了其他的聲音,沒有一個人能夠主動去打破這種沉靜的氛圍,每個人都站在原地,在烈日之下,輕風之中等待著,等他開口,或者等其他的什麼東西。

片刻之後,周屍笑了出來:“你果然明白。”

數百棵茂樹修竹的另一側,方雲漢正轉身遠離此處。

湯彩雲疑惑道:“你不去?”

方雲漢看了一眼湯彩雲的手,道:“你的手剛才出血了吧,他不曾問你借些鮮血嚐嚐嗎?”

湯彩雲秀眉一動,如實道:“不曾。”

“既然這樣,又何妨多給他一些時間。”方雲漢雙掌輕撫,燦然清澈如水中白華墨玉的眼睛眯起來一點,笑道,“我現在突然很想喝酒了,也不知道他到時候會不會覺得口渴。這三島之上本是海盜盤踞,縱然撤走了一些人,也不可能把物資全部搬走,不如我們去找一找有沒有什麼好酒?”

“我不喝酒。”湯彩雲冷淡的拒絕了,她手裡還捏著那一片失去了劍柄的劍身,道,“不過你不去打聲招呼,又怎麼知道他之後一定會找到你?”

“問的好。”方雲漢拍手道,“我和他得戰鬥,在這三座島嶼上,只有一個地方最合適。”

他伸手一指。

第三座島嶼上,那座由他親手塑造的,最高的建築正在風中輕顫。

十丈危樓,好像下一刻就會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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