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醒來的俞幼悠將逐漸蓬鬆的尾巴抱在懷裡,把臉埋在裡面,縮成小小的一團。

她擁有原身的所有記憶。

所以被張婆子打罵,被那些人欺辱,甚至最後被活活疼死的那種感覺也好,她都記得。

所以昨夜聽到那兩把劍的存在後,不知是不是原身殘存的嬰兒時期記憶被激起,她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夢裡的血像雨一樣衝她劈頭蓋臉澆下來,幾乎要把她溺死。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叩門聲。

俞幼悠穿好衣服去開門,就看到啟南風拎著個多層的餐盒出現在自己門前。

她抬頭看了看,只有隱約的曦光,還沒亮呢。

“你這麼早過來做什麼?”她低頭看那個餐盒,納悶:“而且現在膳堂怕是還沒開吧?”

“對啊,所以我昨晚給我家的人傳了信,讓他們請了黃鶴樓的李大廚做了些早點,打早送過來。”

啟南風拎著餐盒自顧自地往裡走,把東西一一拿出來:“餓死小爺了,趕緊趁熱一起吃。”

然而俞幼悠站在門口沒動,靜靜看著他。

他見狀只得放下筷子:“我昨晚就瞧你臉色不太好。”

啟南風糾結開口:“那什麼,你是不是聽說那兩把劍的來歷後物傷其類了?”

不愧是野獸般的直覺,啟南風還真猜中了一半。

他繼續道:“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是妖族的事情被發現?然後也被人砍了尾巴牙齒什麼的拿去煉器?你別怕呀,我們跟妖族都和平共處一百年了,先前在黑市不也那麼多妖族來去自如嗎?現在沒有哪個修士敢對你動手的。”

“至於宗門嘛……要是你真的被逐出去,大不了我學了煉丹術出來再教你。”

啟南風只以為她是妖族,所以擔心她會被人族修士不容,甚至擔心她被發現後逐出宗門。

他卻不知道,現在俞幼悠身上沒有一絲妖氣,除了多了條尾巴以外和普通人類毫無區別,這也是為何先前黑市那麼多妖族都沒發現她身份的緣故。

除非有人掀她裙子看尾巴。

但是還好,修真界目前還沒出現亂掀裙子的變態。

俞幼悠靠在門邊聽啟南風計劃著如何幫她隱瞞,昨夜生出的陰霾消去大半。

她走過去,拿了個精緻的包子咬了口:“沒事兒了,趕緊吃,等會兒去聽長老授課。”

這邊還沒吃兩口,突然又從院外走來一個人。

蘇意致端著兩盤靈食來了。

“啟南風你也在?正好,那我不用去你院裡送了。”

他看起來很興奮:“內院居然有靈食免費供應!在外邊兒一份得賣好多靈石了,我天沒亮就去膳堂搶回來的!一個人吃不完這麼多,我帶回來一起吃了。”

可惜每次只能領一份,害得他來回排了十多次隊,才領回來這大堆!

蘇意致特意把大的那盤往俞幼悠面前推:“我看你昨晚好像不太高興,來吃點兒免費的靈食高興一下。”

俞幼悠一愣,倒真沒想到連他都看出來了。

她心情已經好了不少,把包子嚥下後,懶洋洋地看向蘇意致:“是挺不高興的,要不你也叫我聲姐姐讓我開心一下?”

昨天她聽完那兩人探聽訊息的經過後,就很好奇他是怎麼哄那群師姐高興的。

而且蘇意致比她還小幾天,的確是個臭弟弟。

“可以。”

蘇意致居然真就一本正經地坐直了,雖然白嫩的臉上有點紅,卻還是堅定地伸出了手。

“一塊靈石一聲,先給錢。”

“……”

提到靈石,俞幼悠就沉默了,對不起,她捨不得。

倒是啟南風很起勁地塞過去一枚靈石:“叫我一聲!”

蘇意致飛快地收下靈石,然後敷衍地叫了一聲——

“姐姐。”

啟南風聽傻了:“我要你叫哥哥,誰讓你叫姐姐了!靈石還我!”

“呵,送出來的靈石還想拿回去?沒門!”

……

吃飽後天方微亮,三人卻都沒有要補覺的意思了,踏著雲間浮橋朝藏書閣走去。

四境大會之前的幾月,內門長老們會對所有適齡弟子進行特訓,再根據結果決定正式人選。

丹鼎宗在連續百年墊底四境大會後處境悽慘,資質好的弟子都被其他三境的醫修宗門搶走了,這次十六歲以下的弟子又是從外門臨時收進來的,個個都會煉丹,個個又都只擅長煉辟穀丹。

完美符合原文中“菜雞隊友”的設定。

俞幼悠一行人抵達藏書閣的時候,其他人都還沒到。

說是藏書閣,但是其實根本沒有書,而是放置了無數枚玉珏和幻陣。

從最底層望下去,那些玉珏散發著微弱的熒光,繁密如天上星辰。

負責看守藏書閣的是牛長老,這個清矍的老人挺有耐心地同他們解釋這些東西的作用。

“僅憑書冊是無法真正瞭解靈材的,許多藥材長相相似,但藥性卻差之千里,所以我宗弟子出門採集靈藥時都會隨身攜帶留影的玉珏,以便紀錄藥材的生長環境和所有細微特徵。”

“這裡是我丹鼎宗前輩們近千年來積累下的經驗。”

“你們要做的,便是在三月內將藏書閣內所有玉珏的內容記住。”

俞幼悠試著拿了塊玉珏,眼前景象頓時大變。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金色的沙子鋪陳在腳下,無盡的金黃色中,那點兒生嫩的碧色格外醒目。

採集者像是個少女,聲音脆嫩地念出這藥的名字和特性,就連適合做什麼丹藥,與之相剋的藥材也一一列了出來。

俞幼悠眼前一亮。

不得不說,這樣的方式遠比外門那本藥材大全要來得印象深刻。

末世很荒涼,處處都是廢墟,要麼就是奇形怪狀奔湧過來的喪屍群,各種藥材都是在培養皿和溫室倉中長大的。這輩子她也沒走出過桐花郡,就更別說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這些玉珏帶她看到了更大的世界,裡面記載的各種珍稀藥材也完美符合她的需求,能夠讓她多幾分苟活的希望。

雖然她靠著藥浴在修補身體,但是血脈反噬也一次比一次嚴重了。如今她的身體就像是一艘破洞的船,一旦往外舀水的速度慢下來,就會沉底溺亡。

俞幼悠又開始整日都坐在藏書閣之中,恢復先前在外門的拼命狀態。

不過墊肚子的倒是從饅頭變成了辟穀丹,好在先前煉的多,這個月每天吃的不同口味都不帶重複的。

她熱情地邀請另兩人品嚐新出的水果味,結果蘇意致看到這玩意兒臉色就青了。

啟南風也沒好到哪兒去,拼命搖頭:“你上次弄的什麼榴蓮味我到現在都忘不掉,不要!”

俞幼悠很遺憾,只能往自己嘴裡丟粒草莓味的,繼續刷題。

眼看著她翻看玉珏的速度越來越快,蘇意致語氣有點兒酸。

“如果我沒數錯的話,她今天上午已經看完二百五十塊玉珏了,照著速度,她差不多快把藏書閣的玉珏看完一遍了。”

可惡,他最高紀錄也才一上午刷兩百!難道真就要一輩子被壓著做老二了嗎?

啟南風納悶:“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蘇意致氣得磨牙:“我盯著她數了一上午了!”

啟南風:“……我覺得但凡你不是盯著她而是盯著玉珏的話,你也快刷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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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蘇意致以為俞幼悠要繼續刷第二遍的時候,她卻突然起身了。

“你要去哪兒?”

俞幼悠回頭看了眼他們:“該去學點別的了。”

身後的兩人馬上翻身而起:“我們也要學!”

的確,他們要背的除了藥材還有各種丹方,甚至還得熟練煉製不同的療傷丹藥。

尤其是蘇老二,圓臉上全是堅定:“我這次不會再輸給你了!”

俞幼悠笑了笑,逆光中眉目模糊,語氣懶懶:“我去學殺人的技術。”

邊上兩人只當她在開玩笑,繼續嬉皮笑臉地跟在後面:“行啊,我們救人你殺人,你殺不過了就跑回來,我倆給你療傷。”

誰信呢?

就她這個弱雞樣,還殺人呢?

萬萬沒想到,俞幼悠還真的去找了負責傳授戰鬥技巧的馬長老,據說這位長老曾為了採集一株六品靈藥,跟元嬰期的異獸打過一架。比他能打的沒他會煉丹,比他會煉丹的都被他揍過。

說戰鬥技巧其實不確切,丹修們都管這叫自保技巧,畢竟他們一般不主動找架打。

相較於藏書閣和煉丹房那邊的座無虛席,馬長老這邊廖無一人。畢竟丹修們更愛安靜和丹爐打交道,平時出門都恨不得走傳送陣,普遍不愛運動,就更別說打打殺殺了。

三人組過來的時候,馬長老正孤身喝著酒烤燒烤。

啟南風對於美食最敏感,他眼睛一亮道:“這是烤仙鶴嗎?可師姐說這是御獸宗送的靈禽,代表了兩宗情誼,絕對不能傷它們一根毛的啊!”

“咳。”馬長老被嗆了一下,老臉沉下:“什麼仙鶴,胡說八道!這是我剛獵到的野雞。”

俞幼悠假裝沒看到他身後那堆沒處理乾淨的仙鶴毛。

馬長老一邊飛快啃烤鶴,一邊斜著眼聽俞幼悠講明來意。

但是他飛快拒絕了:“不幹,不想教了。去年教了個姓朱的,結果那小子天賦異稟,把同門幹趴下幾十個,現在老子都還在被其他幾個老家夥埋怨呢!”

聽到這裡,俞幼悠更來勁了。

好傢伙,原來那個一人幹翻幾十個同門的朱師兄就是您調-教出來的!

然而任憑俞幼悠如何說,馬長老就是不答應。

啟南風輕咳一聲,知道該他上場表演了。

他露出欠打的二世祖臉,說出來之前被交代的臺詞:“算了,你學那些花裡胡哨的招式沒用,丹修嘛好好煉丹就行了,躲劍修後面求保護不也挺好嗎?”

蘇意致沒收靈石,所以態度也很敷衍:“就是。”

俞幼悠抑揚頓挫:“不,我們丹修的戰鬥技巧怎麼可能那麼沒用?而且我命由我不由天,怎麼將性命交託他人手上!”

聽到這裡,馬長老一臉嫌棄地丟了塊鶴骨頭過來。

“你們少看點話本,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老掉牙的土味口號還在念呢?我聽著都替你們羞!”

俞幼悠:“……這句話很土嗎?”

那為什麼渣爹每次念出來都會讓各方大佬“渾身一震”“頓時意識到此子不凡”?

馬長老:“是啊,不滅劍神每次大戰都要喊上這麼一句,導致這百年間人人都跟著喊。就連山腳下挑大糞的挑不動了也這樣喊,你說能不土嗎?”

俞幼悠:“……”

失策了。

馬長老不肯鬆口,俞幼悠也只好黯然地告退。

只是她轉身時不知為何腳步踉蹌一下,緊接著就躺倒在地。

她語氣毫無起伏,念出早就準備好的臺詞——

“啊,我這麼柔弱的小姑娘,不學點戰鬥技巧可怎麼在四境大會活下去啊。”

話是說得很慘,如果她躺倒的時候沒有抓住那把鶴毛,臉上也沒有寫滿了明顯的“你再不教我就去告發你偷吃仙鶴”,馬長老就真信她是個柔弱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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