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郡境內爛漫的粉紫泡桐花早就謝了, 白色油桐也過了花期,倒是隨著天氣漸熱,盛夏開的淺綠色梧桐花掛了滿枝梢, 風一吹便落了滿。
可惜俞幼悠依沒空賞花。
丹鼎宗的院內,亂糟糟丟了好多藥渣。
蹲屋裡的俞幼悠眼睛通紅, 聲音略沙啞:“所以眼下確定能行了?”
啟南風從手邊拿過一本手札翻看, 嘆息:“兩位師兄靈脈斷絕已久, 可能需要尋找很久能找到他們體內殘餘的靈力。”
“我們年底就要去萬古之森,要抓緊時間。”
俞幼悠嚼著回靈丹站起,芥子囊中搜尋出啟南風先前列出的靈藥,利落:“走, 咱們找周師兄和吳師兄去!”
六年前的四境會上, 東境懸壺派蘇留白引出的異獸潮弄猝不及防, 傷了不知多少人,丹鼎宗的周師兄和吳師兄為了奪到異獸血救隊友,兩人的靈脈都摧毀,等長老們尋到萬古之森中的他們時, 也只保住了命,沒能保住靈脈。
兩位成了凡人的師兄怕留宗門內勾起傷心事, 這些年便生活桐花郡的一條巷中, 成了凡塵尋常的夫, 竟也沒人知曉他們曾是丹鼎宗的天驕。
從牛長老那兒打探到兩位師兄的位置後, 三人組找到了師兄們的醫館, 說明了意。
俞幼悠是直白的性格, 她抬頭與前方兩人對視,嚴肅:“我也不確定能成與否,你們要試試嗎?”
方還為三人沏茶的周師兄似乎有點分神, 手一歪,茶水流到了上。
吳師兄衝著三人擺擺手,蹲上慢慢擦拭著水痕。
收拾完後,吳師兄坦一笑:“其實當初長老乃至掌門都曾為我們的事奔波,馬長老更深入了萬古之森尋到了一株五葉海棠,想要煉製天元丹救我們,奈何我們靈脈碎了太久,終究不成。”
俞幼悠原本以為他們會拒絕,而兩位師兄卻衝著他們揖手:“師弟師妹們有心,為兄甚是感激,就勞煩你們了。”
三人組就算再年輕都能看出,其實師兄對於治癒靈脈並沒有抱希望,但因為不想辜負他們心意,所以依舊願意讓他們嘗試。
啟南風看了俞幼悠一眼,後的眼神已經變越發堅定。
俞幼悠鎮定:“老二,備藥。”
一個接受治療的是周師兄。
俞幼悠坐他的身側,很心操縱著自己的靈力侵入他的體內。
靈脈早已破損多年,上面尋不到絲毫靈力殘餘的痕跡了,而周師兄體內的靈力也時間的流逝中不見蹤影。
而俞幼悠卻並沒有氣餒,而是繼續操縱著靈力周師兄體內極緩慢搜尋著。
修士自引靈力入體開始,便會開始接受靈力淬體,也就是說周師兄的血肉中都經靈力淬鍊過,自也可能還有殘餘的靈力。
吳師兄邊上看著昏沉過去的周師兄,眼睛都不敢眨,手也攥緊緊的。
對於逐漸變回凡人的周師兄說,俞幼悠金丹期的靈力太強勢了,稍有不慎便會將他摧毀。
“不用擔心,魚對靈力的操控很變態,絕對不會傷到周師兄的。”蘇意致舉手替俞幼悠發誓。
興許是血脈賜予的獨特能力,俞幼悠現對靈力的操控已到了可怕的步,先前他們去找牛長老時,她特意施放出靈力纏上牛長老的頭發絲,結果元嬰期的長老都沒能察覺。
這也是為何她搜尋周師兄的靈力。
院外起風了,啟南風快步走到院門口將木門帶好。
不多時,院外的陽光陰雲遮蔽,頃刻間暴雨落下,院落內的塵土裡砸出坑,一股土腥味慢慢蔓延到院落內,暑氣卻半點不消。
俞幼悠和周師兄皆是一動不動,後是喂了一粒昏睡丹陷入了美夢,而前的臉上卻逐漸發白,那是靈力不斷消耗的標誌。
蘇意致支起身往俞幼悠的嘴裡塞了一粒回靈丹,而後熟絡替俞幼悠扇著風。
這場夏雨連潑了五日,俞幼悠也連著吃了半瓶回靈丹。
待到六日的夜深人靜時,俞幼悠終於睜開眼,聲音沙澀:“給我藥。”
蘇意致下意識想繼續給她喂回靈丹,但是另一邊的啟南風卻快一步,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株藥材煉化。
俞幼悠沉默分出另一絲靈力,帶著藥力侵入周師兄的體內。
她找到後體內殘存的那一絲靈力了,眼下需要儘量滋養它,等到壯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牽引著讓它去慢慢治癒那條殘破的靈脈了。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足足一整月,俞幼悠都不曾挪過步。
蘇意致麻木給她喂回靈丹,又順手往周師兄的嘴裡塞一粒辟穀丹。
就他盯著那只堅持不懈想要叮俞幼悠臉頰的蚊子發呆時,俞幼悠利落一巴掌拍死蚊子,而後提醒蘇意致:“靈力養,已經我拉到靈脈處了,但是它不能自行運轉,你和南風去牽引一下。”
蘇意致一怔,下意識就按著俞幼悠所說去做了,等到將靈力探到周師兄破損的靈脈處,驚詫發現原本空空如也的此還真的出現了一靈力!
他回過神:“真好了?!”
“嗯。”俞幼悠把聽到這話後激動想走過的吳師兄按倒,淡聲說了句“師兄失禮了”,而後便又給後塞了粒昏睡丹。
吳師兄很快便睡了過去,按著這丹的藥力,估計沒兩個月也醒不過。
興許是經歷了過去一個多月的高強度搜尋,眼下俞幼悠對靈力的操控變越發純屬。
這次她做起遠比上一次純屬,約莫二天的時間便成功牽引著吳師兄的靈力到靈脈處了。
啟南風和蘇意致仍全神貫注救治周師兄,俞幼悠不好打擾,於是獨自應對周師兄的靈脈。
外面的暑氣不知不覺中都消減到,院木門緊閉了數月,終於趕梧桐葉落完前的那日重新開啟了。
吳師兄和周師兄依一臉怔忪,彷彿尤夢中。
他們身上的修為微薄幾乎不存,連外門的煉氣初期弟子都不如,而,體內那條孱弱到彷彿隨時會碎的靈脈,是真實存的。
蘇意致前輩面前說話一貫好聽:“師兄別擔心,過幾天你們就能重修回煉氣,再過幾月成築基,幾年後又是金丹高手了。”
啟南風很認真把兩張紙交給他們:“師兄們都是醫修,加之先前我們曾牽引了數月,想也知曉接下該如何運轉靈力壯修復靈力了,要是忘了,我這兒還畫了步驟圖,這樣照做一年,差不多就能鞏固了。”
“師兄按時吃藥。”俞幼悠倒是沒多說,只摸出兩匣子鞏固靈脈的靈丹送出去。
周師兄和吳師兄握著藥匣子,眼眶微微發紅。
“俞師妹,啟師弟,蘇師弟,你們先是替我們了結心魔,而後更是重塑靈脈,此番恩情……”
他們身形一晃,撩起袍角欲跪,而邊上的三人卻先一步把人給扶起了。
俞幼悠皺著眉,一本正經:“你們可是師兄,要真跪下去,我們飛昇的時候要天雷劈死的。”
“就是!”蘇意致連忙:“你們以後多煉點丹掙靈石還給我們就好了。”
聽到這一番話,方還煽情的氣氛順間消失,眾人臉上皆掛滿了笑意。
臨出門時,俞幼悠突想起一件事:“對了,二位師兄現先別回宗門,門內的靈力太盛,你們靈脈可能會承受不住,等穩固了再回去。”
周師兄一怔:“那你們這事……”
他們本想回宗門將三人幫忙的事告知長老,讓他們享有應的殊榮和讚譽的。
“先不要說。”俞幼悠微微一笑:“我們年底要去萬古之森,到時候帶你倆一起去,你們親自去見曲師姐。”
踏出院門後,三人組都長長伸了個懶腰。
蘇意致戳了戳啟南風的後背:“我想吃黃鶴樓。”
啟南風剛想應下,俞幼悠卻情開口:“不行,我們去要一趟黑市,藥材都用光了,我們去拍賣場看看。”
頓了頓,她眼睛驟亮拍了拍芥子囊:“這次咱們想買多少買多少!”
前一刻蘇意致還垮著臉,下一刻聽到要去黑市買東西後,他馬上勁兒了。
“去!我還沒看過桐花郡的拍賣場什樣呢!”
而這一次,三人組卻沒能成功抵達拍賣場。
原因他,只是因為剛進入到黑市,就一群人堵住了。
看到熟悉的刀伸過比劃,俞幼悠眼皮子一抖,飛快閃開:“都說了刀量不準,你們又了?”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為首的漢連忙收起刀,步走到三人組面前,都不及阻止便砰跪倒,狠狠磕了幾個頭。
霸刀聲音有點顫,也不知是因為傷勢未愈還是情緒太激動。
“從今往後,我霸刀的命就是禿師,禿二師和禿三師的了!”
身後的弟們亦是激動:“我們也是!”
啟南風和蘇意致想去攙扶的手猛僵住。
不是,禿師也就算了,那是某些人倒黴催輪到了這名字,但是他倆這名字怎回事?就因為禿師叫他們老二和老三,所以他們也迫跟著禿了嗎?!
俞幼悠一把將霸刀拽起:“行了,我最看不別人跪我了,你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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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刀嘿笑一聲:“虧三位出手,已好了半了。”
俞幼悠點點頭,叮囑:“你養好傷後慢慢掙靈石,記還我。”
霸刀愣了愣,聲:“那是自,以後我掙一塊靈石都要掰一半孝敬您!剩下的再分給那群兔崽子。”
這口吻總讓俞幼悠有種自己成了某種不良組織頭目的錯覺,她跟霸刀叮囑了兩句養傷細則後,便準備去拍賣場了。
而霸刀一聽他們想去拍賣場,卻為難撓了撓頭:“三位師現要想去拍賣場買藥,怕是有點難。”
“嗯?為什?”俞幼悠有點納悶,桐花郡雖比不過靈藥谷,卻也算上是盛產靈藥的界了。
霸刀壓低了聲音:“這幾個月內,四境有不少修士了咱們桐花郡黑市找您,散修和各種家族和宗門的都有,全是想讓您幫著接靈脈的,不知是哪個天殺的說您脾氣很怪不好討好,所以他們都先去拍賣場拍下諸多藥材法寶,預備給您當見面禮……”
三人組都有點傻眼。
他們是真的不知黑市熱鬧成這樣了。
對於修士說,靈脈受損遠比斷手斷腳嚴重千萬倍,這表著他們斷絕了修行之路,幾乎與死異。
原本的懸壺派可接靈脈,而因為接靈脈太過兇險,稍有不慎便可能讓傷從靈脈受損變成原昇天,所以即便是懸壺派弟子也不願輕易修習此術,加之後靈毒突起,懸壺派也逐漸沒了這項傳承。
興許蘇真人還會,但是尋常修士誰能請動一位化神期能呢?
所以當桐花郡黑市傳出禿師可接靈脈的訊息後,那些原以為希望斷絕的修士們,便好似抓住稻草繩的溺水,不管不顧朝著這裡奔了。
隨著這些人以及他們的親友,還有某些不明人士的湧入,眼下桐花郡黑市果熱鬧了太多,都快比上極西城的黑市了。
霸刀他們人粗心卻細,擔心俞幼悠他們會人綁了,所以日日都入口那兒蹲守著,想要一時間把這訊息轉告給三人組。
俞幼悠沉默了片刻,與另外兩人簡短商量了幾句。
“要出手嗎?”
啟南風認真:“醫非紙上談兵,也需要不斷磨練的,我覺可以。”
俞幼悠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但是也不能誰都救。”
“那就咱們的老規矩。”蘇意致說的是丹鼎宗丹修們約定俗成的規矩。
丹鼎宗的丹修們多都是散修和凡人出身,加之與妖族毗鄰,所以倒是對什仙凡之別,人妖之別沒有任何成見。
他們只有兩條很簡單的規矩——以異獸傷人不救,忘恩負義不救。
俞幼悠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再加一條,殺妻棄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