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潮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苗嘉顏抓住他袖子,直視他眼睛又確認了一次:“要回來嗎,潮哥?”
陳潮問:“不讓回嗎?”
“不讓, ”苗嘉顏說,“回來。”
苗嘉顏很少這麼直觀地說“”,在面對陳潮的時候他說最多的永遠是“可”“好的”。
這回拒絕倒乾脆。
陳潮挑了下眉毛,笑了:“家不讓回了?”
苗嘉顏一點兒沒笑,表情認認真真的, 甚至有點兒嚴肅地點頭。
陳潮兜著他後腦勺揉揉, 說:“幹的活兒。”
在這件事情上, 苗嘉顏表現了難一見的堅持。
在之後的幾天裡,他總是找機會跟陳潮說這事兒,有時陳潮正和他說著的,苗嘉顏思路一轉就又聊這個。
陳潮無奈了:“是不現在滿腦子是這個。”
苗嘉顏拉著他的手,和他一跟在奶奶後面走步。
陳潮捏他手指頭玩, 摸到他手指上有一處不太光滑, 摸著一條一條的有點兒粗糙。陳潮抬來看看,問:“怎麼弄的?”
“在架子上蹭的。”苗嘉顏早上搬花手磕在架子上, 手背和手指刮著了, 沒破皮,但是摸著能摸到有細小的傷。
陳潮問:“疼嗎?”
“不疼,沒……”苗嘉顏本來想說“沒感覺”, 話到嘴邊說一半突然咽了回,換了句,“……有點兒。”
有的小孩兒不會撒嬌,偶爾來一次不怎麼熟練,顯實在有些拙劣了。
陳潮抓著他手放在嘴邊碰了碰, 低頭笑笑。
苗嘉顏知陳潮是在笑話他,心想下次張嘴之前就準備好。
現在這麼每天待在一塊兒各忙各的生活,對這兩個長期異地的小情侶來說非常難,就像是偷來的一小段時間。
這樣的生活很好,有種很安寧的自在。
苗嘉顏今天開了一下午會,晚上回來跟奶奶一塊兒吃完飯,給她按摩了會兒。給奶奶收拾完讓她躺下睡覺,苗嘉顏上樓前苗爺爺正絮絮叨叨地小聲跟苗奶奶說話,苗奶奶點頭答應。
苗爺爺原本是個話並不多的老頭,可自從苗奶奶病了不像前一樣能經常和他說話了,苗爺爺就變話多了來。在家裡經常能聽見苗爺爺在和苗奶奶說話,過了幾十的老兩,即便是苗奶奶現在有時齒不清,苗爺爺也依然能從她的眼神和簡單動裡明白她在表達什麼。
苗嘉顏跟他們說了聲,拿著手機上了樓。
陳潮剛關了電腦,正坐在床邊回訊息,等著回完洗澡。
苗嘉顏過來把電腦幫他收來,手機充電器也在床頭插好,陳潮抬頭看他一眼,伸手一攔,把苗嘉顏扯到自己腿上坐。
苗嘉顏被他的動嚇了一跳,順著他的力坐下,陳潮在他後背上蹭了蹭下巴。
“忙完啦?”苗嘉顏問。
陳潮單手摟著他,摸他肚子:“奶奶睡了?”
“嗯,快要睡了,和爺爺說話呢。”苗嘉顏側著頭回答。
苗嘉顏並不經常用香水,但頭髮和衣服上總是香香的。陳潮臉貼著他,一邊跟人發消息一邊聞他頭髮上那點兒很淡的香。苗嘉顏老老實實坐著讓他抱,不走也不玩手機,就坐著陪他。
很多時候陳潮覺他像個小動物,抱抱他就安靜地給抱會兒,時不時會回應著貼貼臉親親嘴。
讓人很容易就能靜下來,心裡變很軟。
過會兒苗嘉顏想,陳潮沒鬆手。
“沉不沉?”苗嘉顏笑著問,“怕腿麻了,要不換一邊坐?”
陳潮腿抬了抬,墊了墊他,不當回事兒:“才幾斤。”
苗嘉顏是換了另一邊坐,低頭看陳潮打字。
陳潮也不避著他,一隻手迅速打字,另一只手閒著,只抱他。
苗嘉顏看著陳潮短短的頭髮,抬手摸了摸。陳潮在國圖方便是室友之間互相剃頭,頭髮剃了男生們真是全靠一張臉撐,能撐住的就帥勁勁兒的,撐不住的就完蛋了。陳潮自從了國一直這個髮型,苗嘉顏已經看很習慣了,並且私心裡覺自己男朋友就是最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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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苗嘉顏從高一點點的位置看陳潮,能看到他的頭頂,額角,和一點點鼻樑,很硬朗。
他突然低下頭在他能看到的那一側額角處親了親,又用鼻尖蹭蹭。
陳潮只低低地笑了聲,並沒回應他。
苗嘉顏又歪了歪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陳潮無動於衷地回訊息,苗嘉顏親完繼續坐著看他。
陳潮回完最後一條訊息:先睡了,有事兒明天說。
發完把手機往旁邊枕頭上一扔。
苗嘉顏剛要站來,卻沒防備直接被陳潮給抱了來。
“幹什麼呢在這兒一下下的,”陳潮抱著他邊走邊笑著問,“見回訊息不能搭理是嗎?”
苗嘉顏被他突然的動嚇了一跳,心臟跳慌慌的,眼睛瞪圓溜溜的。
“苗兒息了。”陳潮抱著他走路非常輕鬆,甚至不怎麼喘。
苗嘉顏被陳潮給抱到洗手間,往看看,說:“沒拿睡衣。”
“不用穿,”陳潮把他放在洗衣機上坐著,“等著,調個水溫。”
陳潮很喜歡抱他,每次他們倆如果做完親密的事兒要洗澡是陳潮抱著的。
倆人一塊兒洗了個澡,苗嘉顏又被陳潮給抱了回來塞進被窩。
他往裡挪挪,給陳潮騰地方。
陳潮上半沒穿,下半穿著睡褲,過把燈關了,回來直接撲在苗嘉顏上。
黑暗裡,陳潮吻了吻苗嘉顏的下頜線,帶著一半氣音叫了聲“老婆”。
苗嘉顏眼睛沒適應黑暗,看不清他,於是閉著眼睛感受著陳潮上沒徹底乾透的潮氣。
半乾的水氣被逐漸升高的體溫蒸騰,將苗嘉顏溫柔地包裹著。
然而說來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到現在沒有真正地做完過。
連試沒試過,陳潮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動過那心思,情侶之間情到深處自然自然的需求和渴望,在他們之間沒實現過。
苗嘉顏抱著陳潮的肩膀,聲音發著顫問他:“潮哥想不想……?”
陳潮發狠咬咬他的耳垂兒,沒吭聲。
陳潮骨子裡帶的那點兒刻板和所謂的“大男子主義”,在這件事兒上也體現很明顯。
在一些時候他並不像現在的輕人,他有著陳廣達和姜荔兩個人上各自的優缺點,及算不上優缺點的那些特點。
比如給自己施壓,比如責任感,比如理性。
也比如他覺在兩個人結束異地之前就不算真正地定下來,那有些事兒就不能做。
如果苗嘉顏是個女孩兒,陳潮肯定結婚了才動他。
苗嘉顏這個土生土長的保守農村小孩兒比他開放多了,苗嘉顏不止一次,甚至不止十次地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沒一次成的。
前沒成,現在兩個人住在苗嘉顏的小房間裡,那更不可能了。樓下苗爺爺苗奶奶在,而且苗嘉顏夜裡有時要來看看,白天也一堆事兒,他們不會鬧太晚。
苗嘉顏拿了溼巾和紙巾紅著臉收拾,陳潮衣櫃給他拿睡衣和內褲,苗嘉顏慢慢穿上了。
剛才陳潮其實並沒有太盡興,放不開,後來是苗嘉顏紅著臉在他耳邊說了好幾句難啟齒的,陳潮才咬著他的肩膀弄在他肚子上。
苗嘉顏換好衣服,小聲問陳潮:“舒服了嗎,潮哥?”
陳潮笑著答:“不擦了嗎?”
“知,沒問……這個,”苗嘉顏側躺著,看著陳潮的輪廓,“是說……”
他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陳潮主動接話:“是想問爽了沒有。”
苗嘉顏說:“嗯。”
“爽了啊,”陳潮在這個時候笑來的聲音有點燒耳朵,苗嘉顏摸摸耳朵,聽見陳潮問,“又琢磨什麼呢?”
苗嘉顏於是輕聲問:“那們什麼時候能……做完啊?”
陳潮閉著眼睛說:“等回來的。”
“回來”現在是個敏感詞,苗嘉顏聽見它就下意識神經豎。
他眨眨眼,問:“什麼時候回來啊?”
陳潮很喜歡苗嘉顏每天晚上這麼小聲在旁邊和他慢慢聊天,讓他覺非常溫柔。
“早點回來,好不好?”陳潮問。
苗嘉顏馬上問:“為什麼?”
陳潮說:“不為什麼。”
苗嘉顏說:“不好,潮哥。”
陳潮一直沒跟苗嘉顏好好聊過這事兒。
當初走之前原定的兩個三,現在一個三沒完成,剩下的三沒開始。
走前苗嘉顏沒有過半點兒阻止的意思,他欣然接受即將要面對的六異地,沒一句怨言。過程裡苗嘉顏向來報喜不報憂,話撿好聽的說,煩心事兒一概不提。那十幾個小時的時差苗嘉顏從來沒抱怨過,每天輕聲細語地隔著手機哄戀人睡覺。
突然生病住院了也不敢說,看見男朋友推開病房門進來,第一時間不是驚喜,反而滿臉寫的是震驚和慌亂。
他好像從來就不會朝人索取東西,無論對方是誰。
最瞭解他的必然是陳潮。
陳潮在黑暗中嘆了氣,問他:“為什麼不讓回來?”
苗嘉顏在思考,在想要怎麼說。想了半天沒想好,最後只微皺著眉,說:“原本不是這麼定的。”
“不讓改變主意了?”陳潮問。
苗嘉顏不說話,只搖頭。
陳潮能聽見他搖頭時頭髮摩擦枕頭的聲音,覺很無奈。
他並不願意在這樣的時候和苗嘉顏聊這個,剛親密過的小情侶就應該抱著睡覺。
“困不困?”
“不困。”苗嘉顏顯然並不想就這麼睡覺,睜著眼睛一直在看他。
陳潮被他盯沒辦法,坐了來。
苗嘉顏也跟著,聽見陳潮說了一句:“這是真心實意不想讓回來。”
苗嘉顏說“嗯”。
陳潮看向他,問:“像這樣再過三也沒事兒,幾沒事兒,對不?”
苗嘉顏想了想,說:“是的。”
陳潮讓他一句“是的”給噎不知怎麼說了,過了好久才輕笑了聲,說:“真偉大。”
陳潮掀開被子下床開了桌子上的小檯燈,開的最低亮度,不至於晃眼。
苗嘉顏穿著白色睡衣,頭髮為剛才他倆這樣那樣弄有點兒亂,開燈一看像是有毛邊兒,看著有種暖融融的居家感。陳潮伸手替他理了理。
陳潮的情緒苗嘉顏已經很快地感知到了,他帶著些侷促地仰頭看著陳潮。
“異地戀談夠了。”陳潮站在床邊,低頭和他對視。
苗嘉顏愣了下,陳潮繼續說:“不想再過三了,累。”
陳潮一旦真的帶了情緒說話,一般苗嘉顏就不敢說什麼了。
可這次苗嘉顏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後,主動拉陳潮的手,和他說:“不行的,潮哥。”
陳潮問:“為什麼?”
苗嘉顏抿了抿唇,說:“們現在這樣……不是也挺好的麼?後不讓累,肯定好好的。”
“怎麼好啊?”陳潮摸了摸他的臉,“連自己生病和奶奶生病不敢告訴,怎麼好?替累。”
苗嘉顏有點兒著急地想解釋,陳潮問:“能不能對有點兒要求?”
他動和語氣很溫和,可苗嘉顏是知他生氣了。
“如果是自己不想待了呢?熬不動了想回國了,行嗎?”陳潮又問。
苗嘉顏想了想,說:“那可的……”
“回來工環境不一樣。”陳潮說。
苗嘉顏反過來安慰他:“那沒關係的……慢慢來。”
陳潮馬上笑了。
苗嘉顏不知他為什麼笑,但他有點兒害怕。陳潮這樣一句句地問他心裡沒底,也不知怎麼答才是對的。
他想抱陳潮,陳潮讓他抱了。
“所怕回來,跟發不發展什麼的沒關係。”陳潮垂眼看著他,冷靜地說,“就是不想為回來。”
苗嘉顏並沒有否認,他甚至點了點頭,說:“是的。”
陳潮又問了一次“為什麼”,這是他今晚第三次問了。
苗嘉顏攥著陳潮的睡衣邊緣,誠實地說:“擔不……潮哥。”
在陳潮一句句的逼問下,苗嘉顏把這句“擔不”給說來了。
這是苗嘉顏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已經說來了。
陳潮問:“為擔不,所寧可跟一直這麼談,也接受不了往這兒走一步,是嗎?”
苗嘉顏骨子裡的固執又冒了頭,他在陳潮的視線下,竟然點了點頭。
陳潮氣笑了,他看著苗嘉顏,生氣是肯定的,可他的眼神裡也不僅僅只有生氣。
他看來有些挫敗,也有些難過,沉聲問苗嘉顏:“要是後不回來了呢?”
苗嘉顏呼吸停了會兒,閉了閉眼睛。
“說話。”
苗嘉顏是沒吭聲。
“工三之後直接拿卡留在那兒呢?”陳潮問,“行嗎?”
苗嘉顏眼睛紅了,想開,喉嚨又跟被堵住了一樣。
“知行,就不會說不行。”陳潮說。
時間和空間像是同時靜止了,窗戶面一片漆黑,像被一塊黑布給遮了來。窗裡是沉默著對峙的兩個人,一站一坐,房間裡只能聽到他們倆逐漸不穩的呼吸。
“什麼要求不提,什麼答應。”陳潮說,“好不真實。”
苗嘉顏聽著他說,緊緊攥著他的衣服。剛剛很很暖和的房間,這會兒漸漸變冷了,苗嘉顏細細的手腕在微微發著抖。
陳潮皺著眉,和他說:“讓覺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