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的變故實在來得太快, 所有人都嚇傻了,耳朵裡只聽得到槍聲在洞中四壁反覆迴盪,等他們反應過來, 頓時人喊馬嘶, 場面亂作一團。

如此近距離的射擊, 幾乎把司徒湖山的右側身體都打爛了,一股股血箭從傷口噴出, 他向前就栽倒。淳于揚距離他有十幾米的距離, 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唐緲倉皇地衝上去, 捂住他肉模糊的傷口。

唐畫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聲接著一聲, 離離則跳腳大喊:“我就跟你們說嘛!周納德有問題!他剛才低頭撿東西有問題!!!”

周納德抬手又是一槍, 這一槍歪得厲害,子彈飛向遠處, 在山體上打出一個火星。他也沒工夫調整手|槍的準星,一臉‘隨它去吧’的神氣。

“周納德!!”唐緲咆哮。

周納德聞聲舉起槍,槍裡還剩一發子彈。

那是把勃朗寧大威力手|槍, 是最著名和最經典的款式,戰爭時期許多軍官人手一把, 離離早先帶到唐家來嚇人的也是這種槍, 可惜被淳于揚拆成零件泡水去了。

周納德開槍打了人,臉上卻沒有表情起伏,只微微眯著眼睛, 眼睛裡流露出的不是震驚和懊惱,而是解恨。他蓄謀已久,早就想殺人了!

司徒湖山顯然不行了,血從他的身下瀰漫,將灰白色的石灰岩地面染得猩紅,大威力□□,槍如其名。

周納德不再去看司徒湖山,而是很惋惜地對淳于揚說:“剛才那一槍我原本想打你來著,可惜打飛了,因為這把槍的準星有問題。”

淳于揚看出來了,而且他還看出周納德第一槍的目標就是司徒湖山,而不是屢次三番惹是生非的離離。

“不過沒關係,我還有餘力補救。各位,婦人之仁不可取啊,咱們這幾個人當中,我看也只有黎離離女士殺伐決斷,為人乾脆些。”

周納德屈膝半蹲,手臂伸直,雙手託槍將其舉高,對準淳于揚。這是很標準的射擊姿勢之一,看來他也受過訓練,並且比離離所受的更為專業。

“你來唐家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古畫吧?”淳于揚決定拖延他一刻。

周納德搖頭:“沒有古畫,這種家族怎麼會有閒心去收集古畫?”

“那是為了什麼?黃金?”

周納德笑道:“淳于揚,你我算是同門師叔侄,你覺得像咱們這樣淳于烈老先生教導出來的弟子會在乎什麼黃金嗎?我要是真喜歡錢,為什麼不去找一隻汝窯洗子,或者元代青花,到哪兒賣都能值一噸黃金。再說一噸黃金多重啊,我一個僱傭間諜,輕車簡從還來不及,怎麼還能帶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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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要什麼?”

周納德說:“實不相瞞,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感謝你們的協助。”

“什麼目的?”唐緲帶著極大的恨意問。

周納德說笑道:“走訪群眾唄!”

唐緲又問:“除了淳于老爺子的徒弟,你還有什麼身份?”

周納德用槍口指著死亡在即的司徒湖山:“老司從一開始就說了嘛,我是間諜啊。只不過我不單單是美國間諜,而是多國間諜,我的服務物件比較繁雜,發號施令的多,當然給錢的也多。”

提到司徒湖山,他又把槍口指了過去:“對了,老司三番五次提醒說我是間諜,你們怎麼都不信呢?老司可不是普通人啊,他特務出身,年輕時人稱‘老七’,跟著唐竹儀四處殺人鋤奸,死在他手裡的漢奸和日本人不在少數。你們居然不相信他的直覺和判斷,真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是吧淳于揚?你這麼聰明的人居然也不信,所以註定得敗我一招。喜歡子彈嗎?也喂你吃一粒?”

淳于揚埋頭無語,用盡全力壓著司徒湖山的傷口,希望能夠止血。

唐緲直視周納德那黑洞洞的槍口,威脅道:“周納德,你敢動淳于揚一根汗毛,我保證你活不過一分鐘!”

周納德大笑:“小唐啊,你真是個好孩子,又善良又多情!”

他笑道:“首先呢我肯定不動他,嚇嚇他而已,我知道你倆眉來眼去的有些小感情,怕動了他之後你對我下毒手,我還急著回去跟領導匯報工作呢。其次他畢竟是我師父的孫子,我這人可以什麼都不講,好歹要講點兒忠孝。”

“再次,也希望你們不要動我,因為我此行的任務對於你們沒有損傷,可謂兩不相關,兩不相害,也希望大家就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這傢伙居然把幾十年後家庭狗血撕逼小說最喜歡用的一句話也拿來用了。

“最後,”他提高嗓音,“我剛才是幫你們除去了心腹大患,你們唐家應該謝我才對!”

心腹大患?司徒湖山怎麼就成了心腹大患?

老道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緊緊閉著眼睛和嘴巴只是為了摒住最後一口氣不散,他是有話想說。

“怎麼就不是心腹大患啦?”周納德說,“你們不是說他冒充司徒湖山嘛?說真的司徒湖山早死了——哦,這個訊息是我偷聽來的——總之既然他冒充了別人,那他就是假的,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啊!我幫你們阻斷其行動,粉碎其陰謀,將邪惡扼殺在搖籃中,你們唐家為什麼不應該謝我?”

唐緲叫道:“去你媽的,你胡說八道!”

淳于揚冷靜了一些,說:“周納德,你就算把我們全部殺了,你也走不出這個洞穴。”

“不試試怎麼知道?”周納德說,“我剛才聽到唐緲跟老司商量了,說什麼‘逢彎右拐’,這就是走出這條陣法小路的秘訣對不對?”

他怎麼能聽到?他與唐緲和司徒湖山的直線距離在十米左右,而那兩人說的是悄悄話,難道周納德腦袋兩側長了順風耳?

“淳于揚提醒過你們,我是個語言天才。”周納德顯露出一絲得意,“我不但耳朵能聽懂,眼睛還能讀唇,只要你說的是中、英、法、日四國語言之一,我就能看明白。”

“知道秘訣沒有用。”唐緲大聲說,“你會死的!你要死了!”

因為你喝了山下池子裡的水,而蜘蛛沒有救你!

周納德嘿嘿一笑:“我當然出的去!有個好消息要通知大家——我其實有幫手!”

為了躲避子彈而縮在一旁的離離聞言,把腦袋伸出來了一些。

“你也有幫手對不對?”周納德問她。

“……”離離大概很想說關你屁事,但識趣地忍住了,畢竟對方的槍口還指著人呢。

周納德笑道:“我的幫手可比你的厲害多啦!雖然不知道你的幫手是誰,但我相信他現在已經被幹掉了,你從這裡出去之後有很大的可能性要幫他收屍,當然,前提是你能從這裡出去。”

離離雖然嘴不硬了,但心裡一定在痛罵周納德祖宗十八代,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周納德隨她罵去,既然已經是喪家之犬,那就允許人家叫兩聲,以免顯得太殘忍。

他把臉轉向唐緲和淳于揚,忽然轉換了話題:“知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嗎?”

他自問自答:“哦對,你們不知道。自從掉進這個洞穴後大家都失去了時間概念,既不知道白天,也不知道夜晚,日期什麼的當然都忘了,但是我沒忘。”

他從衣服內兜裡掏出一個小東西,提溜在手上晃了晃:“我帶了一塊表。小唐,你看這是美國貨哦,又小巧又精準,你們中國人做不出來的,喜歡不喜歡?你不是說過你媽媽喜歡進口貨嘛!”

“怎麼?喜歡了你就送給她老人家?”唐緲沒好氣地問。

“你想要?那我送你。”周納德寬宏大量地笑道,“總之今天是個特殊日子,是我的幫手來接我回家的日子!”

他看了一眼小懷錶:“距離約定的碰面時間已經過了十個小時,他們應該已經包圍了這個地方,別以為那條流淌著毒水的小溝能阻礙他們,他們荷槍實彈,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淳于揚點頭:“這麼說還是工兵?”

“是工兵,羨慕吧?”周納德問,“解|放軍的工兵都沒我們的厲害,誰讓他們裝備落後呢?所以解|放軍叔叔在越南打得那麼慘,如果換了我們去,早他媽結束戰鬥了!”

“你們在越南打得就不慘?”淳于揚冷笑,“越戰期間你們死傷超過了三十五萬人吧?”

“no,no,no!”周納德誇張地搖手指,“‘我們’不是指美國人,‘我們’是國際化的組織。你聽說過僱傭兵嗎?對啦,我們也是僱傭的,誰花錢請我們,我們就為誰服務。你知道我這次是為誰服務的嗎?”

“為誰?”唐緲問。

“偏不告訴你,哈哈,讓你們猜去!”周納德笑道,“走了走了,任務已經完成,我就不在這兒聊天耽誤時間了!”

他用了一個很彆扭的姿勢轉過身,一步步後退去,槍口始終指著對手中威脅性最大的淳于揚。

“你出不去的。”淳于揚說。

周納德笑道:“哈哈,我當然出的去,請你們往上看。”

聽到這話,所有人不自覺地抬頭往洞頂望去。

周納德說:“哦對了,現在外面是半夜,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再說高處那些半昏不暗的燈光也影響了你們觀察。其實我那塊小懷錶它不但能指示時間,還能夠傳送和接受訊號,我的幫手們只要和我的距離在三百米之內,就能確切知道我的位置,誤差不超過半米。這洞是深八十五米,對吧淳于揚?那架升降梯上寫著呢。我們多算十五米,就算它有一百米深,也遠遠小於三百米。”

他指著洞頂:“於是,幫手們在我所站位置的正上方挖了一個洞……你們是看不見的,我也看不見,但我收到了訊號,他們決定打洞的地方在剛才那條路上。話說他們的裝備可真先進啊,你們中國人大概到二十一世紀都研究不出來,我站在正下方,居然沒看到一塊多餘的石頭掉下來……”

“掉了。”離離插嘴說,“我看見了,有幾分鐘洞頂上稀里嘩啦地掉了許多石塊和灰塵,只是當時大家都走過去了,又離得遠,所以沒人注意。”

周納德摸摸鼻子:“那也比你們先進嘛!看看看你們中國人造出的那些工業品,準度和質量奇差,說粗製濫造絕不為過。不談這個啦,總之呢,我有一陣子站著沒動是不是?就你們被大蜘蛛攻擊的那一會兒,那是因為我看見上方有我的幫手們垂下來的登山繩了。那一瞬間我特別感動,特別激動,特別衝動,很想引吭高歌一曲,又怕把蜘蛛引到自己身上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媽的!”唐緲怒斥。

“那條路上現在沒有危險了是吧?我們剛才實踐檢驗過的。”周納德笑問。

“你個豬狗!”離離罵。

周納德不生氣,還拿出懷錶親了一口:“這小玩意兒救了我一命。其實當初我是帶著許多玩意兒進山谷的,可惜還沒開始就被老司打了一頓,全落到那條小溪裡去了,只有這件東西貼身放著,又防水,才逃過一劫。所以我特別恨老司,非把他斃了不可!”

司徒湖山仍然活著,故意閉著眼睛不看他。

周納德又退了好幾步:“還有啊,帶我進谷的那個衛生所的小趙是被我收買了的,我只給了他二十美元,他就願意出賣唐姥姥了。雖說現在已經八十年代了,人民群眾中還是潛伏著許多居心叵測的敵|特分子,希望你們出去之後好好清查那個小趙,往深處挖掘,說不定還能牽出一個犯|罪團伙!好了好了,告別的話說太多了,越說越是依依不捨,希望大家繼續努力,不要放棄,爭取早日重見天日,希望就在眼前!”

說完這句話,他呵呵一笑,把懷錶扔給唐緲,大聲說:“小唐,這是我送你的告別禮物,互相留個念想哈,別忘了老周放了你一馬!”

他又扭頭對離離說:“你剛才以為我彎腰撿東西是撿石頭對吧?其實不是,我是不小心把子彈掉啦!”

“周納德,你哪來的槍?”唐緲問。

“這是你們家的槍,我只是借來一用。”

“什麼?”

“哈哈,可見你們做事不小心不謹慎!四品大員的那張畫像下面有桌子,桌子上有抽屜,抽屜裡放著槍,你們就知道看畫像,怎麼就不知道翻抽屜呢?好在我替你們翻了,避免了滄海遺珠。總之我沒有傷害大家,給你們留了點兒面子,咱們下次再見還是好朋友,還可以把酒言歡。淳于揚,我們蘇州見,等到明年師父的忌日我還要回來的。各位,後會有期!”

他正要走,被淳于揚喊住:“周納德,你到唐家來到底是為了拿什麼?”

周納德拍了拍口袋:“拿東西。”

“什麼東西?”

“你猜?”周納德笑著說,“給你個提示,這個東西相當重要,如果我能把它帶出去,它能值十萬美金。預付五萬,還有五萬事成之後給。”

“快說!”唐緲催促。

周納德便說了:“那就說一句,說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這樣也不違反規定——知道731防疫給水部隊嗎?”

他觀察大家的表情:“不知道啊?你們可真夠孤陋寡聞的,這麼重要的歷史知識都不知道?應該知道的嘛!還是學習不到位啊,以後要加強!”

他笑著揮了揮手,用英語說了聲拜拜,大步往左側路上走去,不多久就被山體遮住,看不見了。

他走之後,司徒湖山猛噴了一口血。

“表舅爺!”唐緲呼喊。

司徒湖山說:“別追……千萬別去……讓周納德走,他太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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