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中什麼毒啊?”唐緲四顧茫然,突然一滴黑水落在他手背上。他抬頭望向房廊頂部,沒見有東西,再低頭時才發現那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源於他自己。

——兩管黑色的鼻血瞬間從他的鼻子中噴了出來,滴滴答答灑在地面青磚上。

唐緲猛然捂住鼻子,瞪視司徒湖山,那表情顯然在問:這是什麼?!

“你在這兒得處處小心,因為一不留神就會著了道兒。”

司徒湖山同情地嘆了口氣,當機立斷轉身就跑——不是去喊人幫忙,就是想逃而已。只要能逃掉,這事兒就不用他負責,等會兒老妖婆問起來,他兩手一攤,怎麼都能推脫乾淨。

“表舅爺!”唐緲含混不清地問,“我怎麼了?”

司徒湖山眼珠子轉了轉,決定還是走為上計:“你沒事,你好得很!”

唐緲撲過去抱住他不讓走,他說:“放手放手,你拉著我也沒用,我不會解毒!”

“我流鼻血了!”唐緲埋怨,“你快去給我找棉球呀!”

“呃,這不是棉球能解決的問題,你沒看見血是黑的嗎?”

“你找點兒止血藥來也行!”

司徒湖山只得大喊:“唐好!唐好!快給你哥哥拿藥來——!你的寶貝蟲子把他給咬了——!”

唐好聞聲而出,見狀喊了一聲:“哎喲喂!”

“唐好,快幫我拿棉球,我要把鼻血堵住!”唐緲又要求。

唐好跺腳說棉球有什麼用,轉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間,從抽屜暗格裡拿出一粒丸藥,跑回來塞進唐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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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緲吃下去了才問:“這什麼?”

“……”唐好說,“巧克力豆。”

“那怎麼不甜啊?”

唐好說:“放的時間長了,過期了。”

唐緲問:“我流鼻血,你給我吃巧克力豆幹嘛?”

“……因為……”唐好說,“這種特殊的巧克力豆能夠治鼻血,這是呃……越南產的!”

“是麼?還是進口產品?”唐緲不信,可是居然豆到病除,血一下子就止住了。

唐緲一邊用手背擦臉,一邊說:“咦?還真的哎,好神奇啊!”

唐好尷尬地笑:“嘿嘿,是啊!”

司徒湖山在一旁涼涼地說:“唐大姑娘,養蟲子不要緊,關鍵要把它們鎖好。幸虧這次咬的是你哥,如果咬的是我老人家,說不定還吃不著你的巧克力豆!”

唐好說:“我不是,我沒有。”

唐緲問:“唐好,你養蟲子幹嘛?”

“……興趣愛好。”唐好繼續訕笑,“我喜歡觀察小動物,研究它們的怎樣長大,然後把怎樣長大的故事寫下來,以後我想當一名……呃,小動物學家。”

唐緲問:“就像昆蟲學家達爾文?”

“達爾文是誰……呃對,就像達爾文!”

唐緲與唐好握手:“目標明確,志向遠大,努力啊!”

唐好說:“嗯嗯,一定努力。”

這時唐緲看見剛才咬人的花甲蟲已經被他不小心碾死了,便問:“這蟲……算是家畜?不用我賠吧?”

唐好寬宏地擺手說:“沒關係,死就死了吧,反正我有一千多只呢。”

一千多只……那真是為大西南農林畜牧業做出突出貢獻了。

司徒湖山又涼涼地說:“唐大姑娘,那一千多顆巧克力豆你準備好了嗎?”

唐好白了他一眼,然後衝唐緲嘻嘻一樂,就算把這事兒糊弄過去了。

天色漸暗,這古怪的與世隔絕的大宅院竟然還沒有通電,一家人必須在跳動的油燈下圍桌吃飯。餐前唐好端菜盛飯,拐著腳張羅這那,唐畫幫忙拿筷子調羹,並不顯得身有殘疾。

唐緲幫不上忙,便既有趣又佩服地望著她們,臉上笑吟吟的。

天完全黑透之前,老妖婆回來了。

她是當家的,掌管家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事務,同時也擔負一家生計,今天據說是到風波堡賣雞蛋和藥材去了。看來老妖婆雖然名字唬人,還守著三進豪宅,但也得做小生意補貼家用。當年割資本主義尾巴時,不知道她一個女人家是怎麼支撐的。

她帶回來了鹽巴、醋、香油、茶餅和火柴,牽了一頭羊,還帶了二三十只小雞仔,在離家半里外就開始喊:“快來人幫忙喲——!”

司徒湖山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一扭身躲到屋簷上去了,唐緲便跟著唐好去接她。

唐緲問:“等下我們該怎麼稱呼老太太?”

總不能叫老妖婆吧。

“叫姥姥。”唐好說。

“這麼說她就是司徒湖山的表姐?”

唐好搖頭:“不是呀,表舅爺是前任家主的表弟,這個是現任姥姥。”

“那麼‘姥姥’還是接班制的?和‘廠長’‘書記’‘科長’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

“差不多吧,據說家裡出過幾位‘姥姥’,但是前任家主是男人。”唐好說完,迎著姥姥走去,唐緲緊隨其後。

姥姥六十多歲,前面瞧滿臉褶子,背後瞧身形嬌小、溜肩細腰,有點老來俏的意思。她在重慶生活了大半輩子,說話卻帶著貴州口音,而且眼睛極尖,老遠就看到唐緲的身影。

她大聲問:“這是哪家的娃娃——?”

屋頂上的司徒湖山於是端著飯碗遠遠回答:“你家的——!”

唐緲籠著嘴自我介紹:“姥姥——我叫唐緲——南京來的——!”

山與山之間有回聲,是天然的擴音器,他的聲音清晰地落在姥姥耳朵裡。

姥姥聽說他從南京來,立即猜到是唐亞東的兒子,喜歡得要命,緊走一會兒趕到唐緲跟前,笑著上下打量說:“這麼大了啊!上次見你時,你還不滿月呢!”

“姥姥見過我?”唐緲驚訝地問。

司徒湖山是順風耳,遠遠地插嘴:“當然見過,你們家的人不經過她蓋章,誰也不敢姓唐啊——!”

“蓋什麼章?”唐緲問。

姥姥說:“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別聽他胡說八道!”

她拉著唐緲往家走,邊走邊問:“是你一個人來的,還是和家裡人一起來的?”

唐緲說就我一個。

姥姥顯得略微失望,但只是不易察覺的一瞬間,她笑著說:“你不錯呀,敢一個人出遠門了。這些年你姐姐好嗎?”

唐緲覺得奇怪,姥姥不問唐家的父母,卻直接問姐姐唐杳,好像和她更熟悉一樣。但根據唐緲對姐姐的瞭解,那位人民教師甚至在這次出走事件發生之前,都不知道重慶還有一個老家,更別提這位半路冒出的姥姥了。

“我姐姐挺好的,今年結婚了,我媽還等著明後年抱外孫呢。”唐緲說。

出乎意料,姥姥並不高興,只是客套地假笑了一下:“哦,結婚好啊,恭喜恭喜。物件什麼職業啊?”

唐緲說教師。

姥姥又連說了兩個不太由衷的“好”,見唐緲不解,她壓低聲音:“現在有人,等會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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