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北崧一夜燥熱難眠, 第二天大清早直奔公司。

他姐姐齊司令很有經商天賦,並且是個福將, 三年來也不見她怎麼兇橫怎麼鐵腕, 倒是把宏晟這麼個大集團弄得蒸蒸日上。

見他來了, 齊司令莫名其妙, 說:“你來幹嘛?幹嘛不回去陪爺爺?腦殘病又犯了?”

“我來上班。”齊北崧說。

齊司令說:“滾吧。”

在齊北崧昏迷的那段日子,齊司令成天求神告佛希望他醒;他醒來以後,齊司令又心心念念盼他趕快康復。現在他康復了,齊司令卻開始對他有氣,嫌他把程幾忘了。

前兩年不敢提, 現在就算提了他也跟個木頭似的,氣得人直跳!

齊司令將門虎女, 顏狗一隻,瞧弟弟像是自己養大的豬, 瞧程幾倒像一朵花。

齊北崧才不滾,他要好好工作,表現給耿春紅看!

臨近中午, 程幾給他發消息:你幾點鐘下班?

他正兒八經地回覆:三點。

他是老闆,想幾點下班就幾點下班,說早點還能和春紅多相處一會兒。

這麼早?程幾問。

齊北崧正要改四點,程幾說:我今天輪休,三點見。

齊北崧開心得在辦公室裡亂轉。

齊司令本來就有點兒忙,見狀更不耐煩,大罵什麼豬拱圈拱槽子竄欄啃牆, 一般都是發|情!拉出去配了就好了!你丫腦子不好,能配誰啊?!

齊北崧也指著她說你現在好歹也是個總裁,能別滿嘴豬牛羊狗嗎?你是養過還是怎麼的?

齊司令還真養過豬,她十八歲當兵在邊疆飼養班養了兩年豬,因為豬倌當得好,還戴過光榮的大紅花。

她怒道,不許侮辱豬,我對豬有感情!

齊北崧捂住耳朵,兩點剛過就下了樓。他不好意思傻站著被人看,於是盡在周邊轉悠,當他步行一公里買回一杯奶茶後,終於看到了程幾。

程幾跨坐在一輛半舊的電瓶車上,埋頭發消息。

片刻後齊北崧收到三個字:我到了。

齊北崧沒回,他還想多看對方一會兒。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開電瓶車來接自己的人,比齊司令還彪。

他拎著奶茶慢慢走近,竭力控制表情,直到和程幾對上眼神。

陽光很好,照在程幾白皙清雋的臉上,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程幾衝他笑,露出一排可愛的牙,坦白說:“齊先生,一會兒要委屈你了,昨天承諾太快,回家才想起來我沒車。”

以齊北崧現在的心情,別說程幾還騎著電瓶車來,就算他拉一大板車讓他齊總上去坐,他也樂意!

“奶茶。”齊北崧舉著手上的禮物。

“給我的?”程幾問。

“嗯。”

程幾微微歪著頭,心想他怎麼還記得我喜歡奶茶?

齊北崧不記得,他就是直覺。

“謝了。”程幾正好渴了。

齊北崧揚起下巴問:“這車能帶人?”

“不能,前面那個路口|交警正抓呢。”程幾啜了口奶茶,“一會兒你騎我這車,我跑回去。”

齊北崧真有點兒繃不住,憋笑道:“你原先就是這麼追你老婆的?”

程幾一臉認真:“我可沒追過我老婆,是我老婆追我。我老婆有賓利,你有嗎?”

齊北崧說:“有倒是有,我就是想不出人怎麼跟你湊到一塊兒的?”

“沒湊一塊兒啊。”程幾埋頭喝茶,“這不分了嘛。”

“……”齊北崧不笑了,乾咳兩聲問,“下面去哪兒?”

“去我家,請你吃飯。”

齊北崧驚訝道:“第一次就去家裡?”

“對,而且第一次就要見我爸。”程幾促狹地看著齊北崧,“跟我就是困難模式,敢不敢?”

他深知後者的個性,吃軟不吃硬,倔強不退縮,越有挑戰性的事情越要上去碰,即使討不著好。

果不其然,齊北崧點頭說:“行,你等一會兒,我到車上拎兩瓶酒給你爸。”

程幾大笑:“騙你的,他值班不在家!”

他笑得太誇張以至於嗆著了,從電瓶車上跳下往側邊走。

齊北崧眼睛一眨不眨地追著他,明知道他只是去扔垃圾,但仍覺得每一寸都可愛,而且他還不察覺自己可愛。

頭髮是寸頭,短得扎手;從上到下一身運動裝,看款式說不定還是他爸買的。齊北崧覺得最可愛之處,是他老跟支標槍似的挺得筆直,腰背上彷彿裝著彈簧。

挺得直好,精神!即使齊北崧半夜裡想到情濃處,覺得那其實是個妖精,也是個精神奕奕的妖精。

兩人上路,程幾還真跟在電瓶車後面跑,滿臉笑嘻嘻,就像個剛放了學的高中生。

齊北崧不住扭頭看,他生平第一次遛妖精,新鮮得很!

程幾說:“你騎你的!我每天早上要跑三公里,這點路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齊北崧問:“你家離這兒有多遠?”

“五六公里吧!”程幾說,“不過前面就可以轉小道了!”

“轉小道以後呢?”

“違章啊!”

透過某個繁華路口,程幾指揮:“左拐!”齊北崧剛拐過去,程幾就呼啦一下竄上了他的後座。

“這邊不查了。”程幾微喘著說。

他將手搭上了齊北崧的肩膀,那一瞬間齊北崧差點兒沒握住車把!

齊北崧扭頭看了一眼肩上的手,白皙,修長,但食指側面有一處剛癒合的血痂。

“怎麼弄傷的?”他問。

其實是程幾訓練時不小心被器械劃傷了,但他說:“刮鬍刀弄的。”

“你們家刮鬍刀可真夠委屈的。”齊北崧說,“什麼都能賴它身上。”

程幾嘿嘿笑了兩聲,突然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齊北崧被摸得渾身一顫!

這個舉動對於初次約會的兩人來說挺唐突,但程幾做來特別自然。

“勞動人民皮糙肉厚,不在乎那些小磕碰。”程幾說。

齊北崧也感覺那不是一雙細膩的手,掌心粗糙的繭子擦過皮膚,帶來過電一般的酥麻,那絕對是一雙男人的手,並且備受考驗。

他又心疼,不僅僅心疼這雙手,更心疼這個人。

其實昨晚他看見他哭了,雖然他一直揹著身。他在為他老婆哭,可惜他老婆不懂得回報這份深情。

齊北崧覺得自己懂。他雖然還不瞭解對方,但總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如果他現在離去,這輩子都遇不上更合適的了,認定某個人,真的只需要一眼。

他忽然覺得自己過去的兩年是多麼稀薄飄忽,多麼無謂,他應該早些回來,早些尋找,早些與之相見,即使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至少他的心還會為之悸動。

他問程幾:“你在當交通協管員之前是幹什麼工作的?”

程幾在他耳邊小聲說:“國際僱傭|兵。”

齊北崧猛地捏下剎車,差點把兩個人都甩出去!

他單腳撐地,不可置信:“國際僱傭|兵?”

“對呀。”程幾的表情不像是說謊。

“那……你受誰的僱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鄭海平。

一隊人馬在r國開銷巨大,鄭海平為他們提供的資金、裝備和給養足夠應付比他們還龐大三倍的私人武裝。

追蹤沈子默的那幾個月,他們絕大部分依賴於鄭海平的支援;抓回沈子默,第二次遠赴r國時,他們終於獲得來自有關部門的支援,這才婉拒了一部分來自海哥的援助。

但在他們被迫“犧牲”前,海哥還是萬里迢迢給他們捎好吃的,要不老耿怎麼說要給海哥送金匾呢?(金匾上書:運輸大隊長)

鄭海平就代表齊家,所以程幾想對齊北崧說“是你啊”,最終還是忍住。

他拍了拍齊北崧的肩,說:“前面路口右拐進菜場。”

“去菜場幹嘛?”

“我請你吃飯,難道不用買菜?”程幾說,“現買現燒,挺誠心吧?”

誠心不見得,很硬核!

齊北崧忍不住又誇他前老婆一遍,心想都不容易!

好在齊北崧雖然挑剔,但喜歡一個人就全盤接受,他覺得只要有耿春紅這人在身邊,不管吃頂級料理也好,街邊擼串也行,他都樂意。

他還是幼年時期陪奶奶或保姆去過幾次菜場,如今再次踏入,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這裡還是和原先一樣擁擠,鬧騰,氣味混雜,以及難免的髒汙。他顯然不喜歡家禽區和肉類區的腥臭,但又捨不得離開。

程幾則開開心心地買著菜,這裡抓一把芹菜,那裡抓一把蔥,這邊切幾塊裡脊,那邊殺一隻雞……他買得自己兩隻手抓不下,還分了幾隻塑料袋給齊北崧。

齊北崧問:“你這是喂人還是餵豬?”

程幾笑而不答,把戰利品堆了整整一電瓶車。他打量了一下齊北崧的穿著,見其周身上下整整齊齊,便說:“我來騎車,你坐後面,後面乾淨。”

這可就有些為難齊北崧了,原本電瓶車上坐兩個大男人就有些擠,他還不知道該把手放哪兒。

最後只好放自己大腿上。

他懊惱不該答應程幾換座位的要求。

貼得這麼近,他能聞到對方身上清爽熟悉的氣味,來自某種國產老牌香皂或者洗髮水,其實挺白挺純潔的,但到了齊北崧鼻子裡就催生燥熱,如果程幾此時回頭看他一眼,那真比大補酒還管用。

如果程幾再動兩下,他覺得下邊某個地方都要變形了。

程幾還真動了!剛在菜場殺的那只雞,雞爪子老戳他腿,他調整姿勢想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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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對方可愛圓潤的小屁|股第三次蹭到時,齊北崧輸了,等程幾踩下剎車後順勢落地。

程幾扭頭不解地望著他,他心驚肉跳地說:“我跟著跑就行!”

程幾望向他腳上的皮鞋。

“我每天跑得不比你少。”齊北崧解釋。

程幾笑嘻嘻:“跑吧,反正也近了。”

他放慢車速,儘量與齊北崧並肩而騎,如果不小心開過頭,還要停下來等待片刻。

齊北崧忽然有了一點不該有的妄想,那就是眼前這個人或許是喜歡自己的。

他為此竊喜,又為此茫然,他知道自己屬於一見鍾情,那麼對方呢?有這樣無緣無故的溫柔?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身後跟著數量眾多的倒貼大軍,他高高在上,其餘人哭著喊著要和他好。

可他一站到程幾面前,就忘了自己是什麼人,甚至顛倒了地位形勢,把自己放得低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這是為什麼,只是覺得理應如此,以至於當程幾抬起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對他微笑時,他簡直跑得有些笨拙。

程幾再一次停在前方等他,齊北崧快步追上。他出了一身薄汗,將外套脫下放在電瓶車上。

“又做一件啊?”程幾突然問。

“什麼?”

程幾認識他袖口內側的一小塊布標,那意味著高階定製,這件衣服的價格估計能買二百輛電瓶車。

“這衣服很貴吧?”程幾問。

齊北崧的答案一如既往:“穿好幾年了,舊衣服誰講究貴不貴。”

程幾手指著前方:“我家在那裡。”

齊北崧抬眼看見一片房齡至少三十年的舊小區。

“工人新村,你來過嗎?”程幾觀察他的表情。

齊北崧沒什麼反應。這是當然的,他看見程幾本人都想不起來,更何況只看見舊房子。

程幾將他帶回了家。

門開啟,齊北崧只覺得光線昏暗,這是老房子共有的毛病——開間小採光差。程幾開燈,請齊北崧到桌邊坐,給他泡茶,然後便去廚房處理食材。

“我家比較寒酸,別介意。”程幾說。

是挺寒酸,但是乾淨。老耿監獄蹲久了,最擅長整理內務,被子都疊成豆腐塊。

見齊北崧四下打量,程幾便主動把房門推開,於是那張兩米五乘以兩米五的進口全包圍小牛皮豪華大床展現在二人眼前。

齊北崧不出所料地倒抽一口涼氣,手上茶杯差點兒摔了!

“……怎麼運進來的?”他的疑問也是程幾的疑問。

這張床的價格足以購置全家所有傢俱,如此格格不入,齊北崧忍不住又問:“你喜歡這種誇張款式?”

“不喜歡。”程幾說,“我睡它是因為運不出去。”

說完這句他回了廚房,剩齊北崧獨自在床邊站著。他好像牽動了什麼心思,許久都皺著眉頭出神。

程幾洗了一會兒菜轉來看他,發現他還在發呆,便問:“怎麼了?”

齊北崧問:“這兒原先是不是你和你老婆的婚房?”

程幾噴笑。

“笑什麼?”

“對對對,床也是我老婆買的!”程幾笑得捂住嘴,“可惜他一天都沒滾過!”

“為什麼?”

程幾說:“因為他不要我。”

齊北崧簡直想象不出世界上會有這種神經病,暴殄天物、不懂珍惜,合該打死!打死還不夠,就點了天燈吧!

程幾在廚房裡熟練地洗洗切切,齊北崧無事可幹,倚著廚房門看他。

程幾脫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長袖t恤,袖子捲到肘上,繫著圍裙,戴著薄手套,埋頭在水槽邊處理大蝦。

齊北崧恍惚覺得此情景似曾相識,心底柔軟一片。

他從雪白的脖子看起,下探到對方挺拔的脊背和完美的腰線,然後是挺|翹的臀和修長的腿,那並不怎麼健壯,甚至偏瘦,但結實柔韌而蘊含力量,好似小獸。

鍋上熬著湯,程幾被燻蒸得熱,因此卷著褲腿,露出腳踝。

齊北崧聞到他的味兒就受不了,看久了他白生生的腳踝更心癢難忍,趕緊走回客廳桌前猛灌口水。

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對付不了眼前這幅身軀——當然不是指床上那種,是打不過。

……奇怪,想他齊公子當年在大院無人能敵,又生猛又暴戾,怎麼就會覺得弄不過眼前人呢?

程幾扭頭瞧了他一眼,問:“怎麼了?”

“你會打架嗎?”齊北崧問。

程幾停了手,說:“會。”

“會哪一種?”

“軍警格鬥,還會一點格雷西柔術。”程幾的眼睛閃閃發光,“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齊北崧還是不知道。

大門突然被砰砰砸響,嚇了兩人一跳。程幾納悶地想這時候誰會來?老耿值班去了,晚上十點才下班呢。

他拉開門一看,原來是陳川。

陳川從訓練場回來,臉曬得黝黑發亮,死氣活樣地說:“食堂的東西實在太難吃了,求求您收留我一頓飯吧!”

程幾真恨不得在他腦門上剁一刀,低聲斥道:“滾!”

“好哥哥……”陳川雙手合十,眼中帶淚,膝蓋半彎,“我餓,我餓啊!”

“老子正他媽忙著呢!”程幾急切而小聲地說。

陳川佯怒:“呸!涼薄!川哥也是有骨氣的,以後我討飯也跳過你程家門!”

程幾於是關門,被陳川趕緊抵住:“真餓了……”

“走走走!”程幾怒道,“我忙著呢,人生大事!”

“什麼事?川哥幫你一把?”

這時齊北崧的聲音從門內傳來:“你朋友?”

陳川一下子楞在那裡,好半天才說:“齊……齊……齊少?!”

齊北崧微微偏著頭:“你認識我?”

陳川說:“我……”

他比程幾早半年認識齊北崧,沒想到也在人家的遺忘範圍內。

他迅速打量齊北崧和程幾,頓時明白了,勾著程幾的脖子背過去耳語:“你他媽的,重溫鴛夢也不跟我說一聲,老子活生生跑過來當電燈泡!”

程幾說:“現在滾還來得及。”

齊北崧看到兩人狀態親暱,有些不樂,問:“你是小耿的朋友?”

小耿?耿春紅??

陳川一聽這驢唇馬嘴的稱呼,壞心眼就上來了,瀟灑一轉身:“錯!”

程幾知道他要信口開河,連忙使眼色。

陳川才不理呢,說:“我和小耿不是朋友!”

齊北崧問:“那是什麼?”

陳川多古靈精怪啊,一看齊北崧那魂不守舍的樣兒就明白了,齊大公子雖然還不能將“程幾”和“耿春紅”重合起來,但他顯然兩次都跳進了同一個坑。

看看,什麼叫孽緣!齊大公子也該去廟裡找老和尚算個命,科學的東西來不得半點虛假!

陳川想我來都來了,總得履行一點職責吧?有為才有位,有位更需為啊!

他一點不厚道,搭著程幾的肩就說:“我倆嘛……我倆搞對象啊,我是他老婆!”

“……”

程幾回廚房拔刀要剁陳川,齊北崧卻聳肩大笑。

程幾和陳川同時問:“你笑什麼?”

齊北崧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哈!!”

陳川不服氣,摟著程幾脖子問:“笑什麼啦?這是我老公!”

“哈哈哈哈……”

終於,齊北崧止住笑,交叉雙臂,半是無奈半是譏嘲:“當我傻啊?你們兩直男胡說八道什麼呢?”

“……”

陳川這就有些尷尬了。

他拍拍程幾的胸口,給他整理好衣服領子:“老公,我先走了啊。”

齊北崧問:“你還叫人老公?”

陳川向程幾雙手比心,疾奔下樓!

齊北崧橫眉怒目,見程幾凝神望著他,忽然有些後悔:“呃……我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他是你什麼人?”

“我們是同事。”程幾說,“我在國外時,他是我一個戰壕的兄弟。”

齊北崧吃驚不小,心裡則五味雜陳,主要是嫉妒。

“所以你倆特別熟?”他語氣裡的酸味連程幾都察覺到了。

後者暗自好笑,心想真是本性難移,齊大公子死去活來折騰好幾年,還是喜歡吃醋,而且誰的醋都吃。

“特別熟。”程幾肯定,“我倆幾乎形影不離。那邊冬天特別冷,為了取暖我們常常鑽一個睡袋。”

你就酸去吧,誰讓你他媽把我忘了!

齊北崧酸得臉都綠了,又不能坦率表達,只好拼命咂嘴:“嘖,同一個睡袋啊,什麼人請僱傭|兵還這麼小氣啊?怎麼不一人發一個單人睡袋呢?”

他都能想象出程幾躺在睡袋裡有可愛,細細的腰,緊實的背,嵌在懷裡正好比他小一圈,深冬臘月裡摟著那該多享受。剛才那直|男根本不懂享受,搞不好還故意擠人家!

這三年來他到底錯過了啥啊!

程幾回廚房去了,不多會兒便將四菜一湯端上了桌,色香味形俱佳。

齊北崧這次是真有些佩服,笑道:“不錯啊,可以養活人了。”說著自己舀了一碗蟲草花雞湯。

程幾忽然問:“敢喝啊?”

齊北崧正在喝雞湯,聞言問:“為什麼不敢?”

程幾託腮,笑得詭秘:“不怕我下藥害你?”

“你不會的。”齊北崧一口喝盡。

“幹嘛這麼確定?”

“就是這麼確定。”齊北崧說,“哎對,你想來我這兒工作嗎?當協管員沒幾個錢吧?我這兒工資高。”

“高多少?”程幾很感興趣地問。

“不管你現在拿多少,我給你十倍。”齊北崧說,“此外五險一金我也幫你交了。”

程幾一臉懊惱道:“啊!我虧了,不該跟警察混,早知道就投奔您了!請問上您那兒工作需要什麼資歷?”

“能打就行。”齊北崧說。

程幾便問:“要不要檢驗一下?”

“?”

“練不練?”程幾問。不等對方回答他就甩掉了圍裙,三年不練齊北崧,他也手癢。

“有意思……”齊北崧放下湯碗,“居然敢挑戰我,膽兒不小啊。”

程幾衝他揚了揚下巴,眼神頗為桀驁。

“你家有地方練?”齊北崧問。

程幾指著房內大床。

“喲,這倒稀奇了,和人上|床打架啊。”齊北崧。

“以前有過嗎?”程幾問。

齊北崧本來想說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卻突然頓住。

他有一種熟悉感,似乎在生命中的某一個點上——或許微不足道或許意義重大——他和人有過類似的對話。

但是他想不起來了,此刻就好像在回憶夢境或者前世,努力甚多,但力不從心。

程幾見他恍惚,又問:“你行不行啊?”

齊北崧回神,瞪著他說:“行!”

他本來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碰到這種情況能不上嗎?何況對方還問他行不行!

程幾笑吟吟的,摩拳擦掌。

他是真想試試齊北崧,聽說復健的這兩年尤其是最後一年,雷境和趙家銳都教了他不少。

雷境告訴過他,說齊北崧雖然不記得他,但傷愈後對格鬥有一種異乎往常的熱衷,不管是拳擊散打泰拳柔術柔道跆拳摔角,但凡電視上看見了就盯著不放,還屢次要跟雷境學習軍警擒拿術,可他自己卻說不出為什麼喜歡。

所以雷境說潛意識不會騙人,齊北崧的記憶只是阻塞而不是消失,他不但記得程幾,還記得刻骨銘心,念念不忘。

趙家銳則說齊北崧在拳腳方面其實挺有悟性的,如果從十多歲開始系統訓練,說不定還能達到一定高度。

可惜齊北崧十多歲時都在大院之間幹架,今兒打海軍大院,明兒打空軍大院,後天打國防科工委大院……打出革命情誼,打出戰友情義,渾身上下都是野路子,到了三十歲左右就更訓練不回來了。就好比一個人帶藝投師,身上的那些雜學反倒造成了他在武功上磕磕絆絆,難以精進。

所以他練了一年其實沒啥進步,比起程幾還差得遠。

程幾挑釁似的做了一個邀請動作,齊北崧昂著頭越他而過,說:“我還是第一次和人上|床幹這個!”

“是麼?”程幾微笑,“那很有紀念意義呀。”

“怎麼打?打什麼?”齊北崧甩開拖鞋跳上床,顯得很有自信。

程幾知道他站在軟床上下盤不穩,於是輕躍上床從側面踹他膝蓋,居然被他避開了!

“有點意思啊。”程幾略偏著頭笑。

齊北崧衝他勾手指。

趁他手還沒放下,程幾突然矮身,上一步抱住他的左腿,將身體卡在他兩|腿之間,用扭轉的力量別他的支撐腿,同時雙手下壓將其拉倒。

他這一招別腿不知道練了成百上千遍,所以做起來相當協調連貫,別說齊北崧,雷境也破解不了。

齊北崧果然仰天摔倒,但他不服。

“你不能偷襲啊!”他拍著床吼。

程幾放開他,跪在他腿|間說:“我是面對面別你的腿,怎麼叫偷襲呢?”

“你得等我準備好!”齊北崧滿臉漲得通紅。

“行,這次讓你先手。”程幾站起。

齊北崧有點不高興:“我不要你讓,還是你先手!”

程幾暗笑,心想齊大公子這個性一如既往,學了幾招就膨脹,在程小爺面前還充大尾巴狼!

他揮拳擊打對方的頭部。

齊北崧剛出手,程幾就知道他要用哪一招,但沒躲,想看看他怎麼用。

齊北崧用前臂格擋拳路,順勢一手抓住程幾的手臂,另一手穿過他的肩膀上方,夾抱住他的頸部,手上用力,腳下使絆,程幾被正面壓倒。

程幾這次沒笑,因為齊北崧格擋、上步、別腿包括下壓等一系列動作都快而有力,簡潔果斷,況且對方還有體型和力量等天生優勢。程幾覺得自己就算這次不放水,也有五成可能性會輸。

他哪裡知道這是齊北崧最常練的七招之一,熟的不能再熟了。

齊北崧跟雷境練了一年,最後總結出七大神招,重複迴圈使用,能夠應付百分之九十的實戰。以及這七招之外,他還是當年大院茬架的水平。

程幾有些意外,被壓倒後愣著沒動;齊北崧也沒動,用全身的重量剋制著他。

“我怎麼樣?”齊北崧氣息火熱,“我行不行?”

程幾笑了,在他耳邊說:“挺行。”

齊北崧聞言一顫,緩緩收緊了胳膊,程幾被他勒得差點兒背過去,掙扎著問:“幹嘛呢?”

齊北崧緊抱對方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好像這個人原本就應該在他懷裡,是他不小心錯放了手,所以才鮮血淋漓地剝開。

見程幾舌|尖從唇|間滑過,齊北崧忽然很想吻他,而且是狠狠地掠奪地,押上全部的力氣!

他看到程幾吃痛的神情才清醒,驟然鬆開,直跳下大床蹲在牆角,自我掩飾地將手臂搭在腿|上。心頭突突直跳,額角汗珠滴落,他不敢抬頭不敢出聲,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程幾坐起望向他,眼神溼漉漉的。

齊北崧並沒有看見,他正低垂著頭。

程幾說:“你身手不錯。”

齊北崧悶頭微喘,故意不去瞧他那張漂亮的臉,以免自己又被勾了魂,忽然問:“咱倆以前是不是見過?”

“……”程幾問,“怎麼說?”

“見過沒?”齊北崧追問。

程幾反問:“你說呢?”

“見過的。”齊北崧望著自己的腳尖,一字一頓,認真至極,“只是我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在哪兒,以及為什麼和你擦肩而過。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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