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北崧名下有許多輛車, 但真開起來卻沒那麼講究,往往是哪一輛車鑰匙離得近就開哪一輛。

現在開的這輛車是公司的, 平常大多數情況下是雷境使用, 今天雷老大鍛鍊身體跑步回家了, 齊北崧便順手抓了他的車鑰匙。

齊北崧過信號燈時看見了對面那輛歪歪斜斜的黑色越野車, 還嘟噥了一句,說:“車開成這樣,喝酒了吧?”說罷踩油門加速透過。

這一邊,司機終於突破了程幾的控制,一腳踩住了剎車, 黑色轎車橫著停在了馬路中央,擋住了左轉和直行的兩個車道, 喇叭聲未歇。

執勤交警惱火不已,吹著哨子從馬路對面向他們跑來。

程幾則在車內以一對四, 不亦樂乎。

趙小敬還算清醒,叫道:“別打了!交警來了,快把他手上的繩子解開!”

程幾當然不讓, 又踢又蹬:“媽的,綁架了人還想遮掩!你不找警察,老子替你找警察!”

“交警真來了!”趙小敬嚇得不行,“趕緊把他拉到後排去!”

程幾體重輕,被四個大男人合力推拉,抱腰扛腿拽胳膊拉腳一下子就被從前排掀了過去,光頭醜男飛快地捂住他的嘴, 將他往座椅下方壓。

趙小敬弄來的這輛車也是越野車,後排空間很大,且底座中間沒有橫槓,完全能夠躺下一個成年男子。

醜男跪在程幾背上用全身力氣摁著他,另外一人也如法炮製,兩人為了阻止程幾齣聲想把他弄暈,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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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先別開窗!”趙小敬命令司機。

程幾在兩個壯漢的鉗制下仍奮而反抗,嗚嗚出聲,眼看就要壓不住他。

光頭醜男在程幾腦後咆哮:“還想不想要你老孃的命了?!”

程幾頓時一怔。

外側交警很大力地敲車窗,喝道:“幹什麼呢?!”

“別開窗別開窗!”趙小敬急得一頭油汗。

於是硬拖拉了十多秒把程幾藏好,直到交警失去耐心準備呼叫支援了,司機才緩緩降下車窗。

副駕駛座上的趙小敬滿臉堆笑,右手架在額前,一副要敬禮又不敬禮的樣子:“你好警察同志,請問有什麼指教?”

“喝酒了吧?”交警威嚴地問。

趙小敬連忙說:“沒有沒有,我……他剛才腿抽筋!”

“腿抽筋?證件給我!”交警信才有鬼,指揮道,“先靠邊停車,別橫在馬路中間影響交通!”

“是是是。”趙小敬點頭哈腰。

等交警退開兩步,他向司機使個眼色,司機猛踩一腳油門,車子便像箭一般衝了出去,急速超過十幾輛直行汽車,匯入稠密的車流。

交警趕忙用電臺報告,但趙小敬這輛車是套|牌|車,追查起來沒那麼容易。

司機看著後視鏡說:“交警騎著摩托車追來了!”

趙小敬不耐煩道:“我又沒瞎我看到了!真他媽煩人,前面拐到小路上換車牌!”

“哥,來不及換!”

光頭醜男建議:“要不撞交警一下?”

趙小敬回手就想給他一個嘴巴子:“還嫌鬧得不夠大啊?你他媽真廢物一個,連小孩都打不過!你要是能在房間裡就把他處理了,現在哪還有這些破事兒?!”

他又指著程幾罵:“你個小強j犯更是活膩煩了!我本來不想把你怎麼樣,結果你居然陷害到我頭上來了,現在你求神拜佛也沒用了,我要把你掛上水泥塊扔到海里去!!”

程幾嘴裡塞著一塊擦車的抹布,又髒又油,他正在想方設法把那玩意兒搞出來,沒理會趙小敬的叫囂。

趙小敬還要罵,司機喊道:“哥,我要轉彎了!交警和我們之間只隔著幾輛車,再不轉就要被他追到了!”

說著他猛打方向盤,往路右側一條小路開去。

這個時機選得比較巧,車子正好位於交警的視線盲點,後者並未察覺他們改變路線,徑直開了過去。

趙小敬看著後視鏡拍掌大笑,說:“好啊,你小子夠靈活!前面有彎再拐!”

司機點頭,正要趕數百米開外的另一個路口,忽然一輛車從後側超出,一個利落的急剎車加漂移堵在他們前方!

司機拼命踩剎車,但還是撞上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車內五個人——包括被按在車底板上的程幾——都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摔去。

趙小敬沒系安全帶,腦袋差點兒把擋風玻璃都磕破了,人也短暫暈了過去。另外兩人則撞上了椅背,大聲呼痛。

“日!!”司機一身冷汗,暗暗慶幸自己還算遵守交規,系了安全帶。

對方是把他們的車往右側馬路牙子上別的,從司機的角度看不見前車駕駛座,但能透過玻璃看見車門開合。

驚魂未定之際,前車上的那一位已經大步流星走到他邊上,也不去看兩車相撞的地方,而是敲著車窗喊:“開門!”

那是齊北崧。

司機頓時就僵直了。

他當然認識齊北崧,跟著趙小敬的誰敢不認識?

交警可以不理,但齊北崧的話不能不聽,因為那是齊北崧啊!他如果真想整你,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

司機別無選擇,掛上停車檔位,顫抖著按下開鎖鍵。

齊北崧拉開車門瞥了他一眼,又彎下腰往副駕駛位上看,說:“果然是趙小敬,難怪我剛才餘光瞧著有些像。你們湊在一起幹嘛呢?”

“齊總,你……你好……”司機說了這一句,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喝酒了?”齊北崧吸了吸鼻子。

“齊總,他沒……沒有!”後座光頭醜男替嚇壞了的司機答道。

“沒喝酒你那樣開車?你想害死趙小敬?”齊北崧也覺得沒酒味。

“我開……開開車……那個……”司機哆嗦。

齊北崧又問:“趙小敬怎麼了?”

“剛才剎……剎車時,他撞到頭了。”

“哦。”齊北崧點頭,簡潔地命令,“下車。”

“下……下什麼?”司機問。

“下車啊。”齊北崧說,“車子都撞癟了,你不下來看看?”

就在這時,程幾猛地掀開光頭醜男的腳,從車座下抬起了半個身子!

“嗚嗚嗚!”

齊北崧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眼疾手快拔下了司機邊上的車鑰匙,兩步拉開後座車門,暴喝:“都下車!!!”

距離他最遠的那個男子此時嚇得發慌,不管不顧地推開另一側車門跑了。

齊北崧於是看見了被反剪著手踩在地下的程幾,瞳孔驟然收縮!

其實程幾沒乍看上去的那麼慘,他只是髒了,因為塞他嘴的那塊布原先是擦機油的,順帶著也把他弄得黑一塊褐一塊灰一塊,像是捱過好幾頓揍。

齊北崧趕緊扯下他嘴裡的布頭。

程幾原本就喉嚨淺,此時拼命咳嗽,伏地乾嘔,眼眶通|紅,生|理|性|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齊北崧!”他終於緩過勁兒,粗野地罵道,“你個sao貨!!”

齊北崧瞪大眼睛:“???”

“齊北崧!”程幾又罵,“我他媽操|不死你!!”

齊北崧問:“你操|我??”

光頭醜男被夾在程幾和齊北崧之間,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正面迎戰。

“齊……齊……”

齊北崧扽著他的衣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齊……那個齊……”

齊北崧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把他扔出了車外。

“出什麼事了?”齊北崧眼睛裡只有程幾。

程幾吼:“出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不知道啊!”齊北崧說。

突然他望見前座的趙小敬,心裡咯噔一下,霎時明白了些什麼。

“不會吧……”

“把我弄起來!”程幾怒道。

齊北崧搶前一步把他從車裡抱出來,放在地下。

“手!”程幾背過身去。

齊北崧火速返回路虎車上找割繩子的刀。

這車平常是由雷境打理,那位同志是出了名的一板一眼有收納癖,每樣東西都要分門別類放好。齊北崧還記得副駕駛座前方儲物箱裡有幾把瑞士軍刀,著急要找時卻一把也找不見,不知道老雷把它們塞哪個角落裡去了!

他一離開,光頭醜男便學著同夥的樣子奪路而逃。

程幾哪能讓他跑,也不管自己手還被綁著,上去就踹!

司機也不肯錯失良機,下車逃跑,程幾兩頭無法兼顧,結果兩個都沒抓住。

他暴跳如雷:“給我回來!!”可惜沒人聽他的。

齊北崧聽到響動,衝回程幾身邊,見人跑了,只說:“沒必要追,我認識他們!”

程幾冷笑:“你當然認識,不認識你會派他們來?”

齊北崧無暇質問他什麼意思,說:“找不到刀,我給你解開吧!”

“打得是死結解不開,”程幾努嘴,“這車後座上有一把三|稜|刺!”

齊北崧撲到車上去找三|稜|刺,見那東西卡在車座和椅背之間,拔|出|來才發現刀|刃居然那麼長、那麼銳。

“他們用這東西挾持你?”他驚問。

“我也挾持過他們,別廢話了,快割!”程幾說。

三|稜|刺如此威力卻最終被軍隊淘汰,就是因為它的功能相當單一,只能刺,不能劈砍劃。齊北崧等於是在拿一柄尖錐子割繩,好生不得要領。

他急了,大冬天一頭熱汗。

“別急!”他反過來安撫程幾。

程幾低頭悶聲不吭。

刀槍無眼,齊北崧怕他亂動握緊他的手,只覺得冰涼僵硬,那是因為他被綁久了,血液循環受阻。

程幾有一雙修長秀美的手,然而手心有繭,指甲上方起皮,小指上還有凍瘡,那是家務和生活壓力留下的痕跡,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並非養尊處優。

這些天程幾自己又亂造,弄得兩手新傷舊痕累累。

齊北崧抓著他好冷的手,心火騰騰直往上冒,眼神裡有了殺氣。

對,程幾是得罪過他,是敵人,但也只能是他一個的敵人,旁人沒資格!

誰敢越過他動程幾,那就跟動他朋友、兄弟,甚至老婆沒區別!

他怒問程幾:“到底怎麼了?”

程幾嗤了一聲:“我操……還有臉問。”

齊北崧說別操來操去的,要操也是我操|你!

他半是割半是扯斷繩索,程幾終於解脫,但手腕已經磨破了皮,手指麻痺得暫時無法抓握,上面有幾道不知何時搞出來的血口。

程幾正在搓腕子,齊北崧已經火冒三丈轉到副駕駛座那一側,把趙小敬拍醒。

趙小敬一睜眼是他,嚇得魂飛魄散,不自覺就舉起雙手擺了個投降的姿勢!

齊北崧單手卡著他的喉嚨,把他死死摁在座椅靠背上,問:“怎麼回事?”

趙小敬說:“沒……沒怎麼回事啊!”

“沒怎麼回事你綁人啊?”齊北崧眯起眼睛。

“我……我……不是我!是他們!他們……”趙小敬扭頭去找他的手下,卻發現車上只剩他一個人,其餘人都不見了!

齊北崧一把就把他拽下了車。

“北崧,我……我……”

突然程幾喊道:“交警來了!”

三人抬頭一看,見那輛閃著紅藍色警燈的摩托車已經在路口出現,估計還有後續支援。

“壞事了!快走快走!”趙小敬連滾帶爬就要回去開車。

齊北崧說:“上我的車!”

程幾動作快,搶先一步跳上前方的路虎,齊北崧和趙小敬緊隨其後。

齊北崧還沒坐穩就發動了油門,趙小敬半個身子落在外面,嚇得哇哇大叫,終於把門關上。

“操!齊北崧你幹嘛?!”趙小敬驚魂未定問。

齊北崧橫了他一眼,又從後視鏡裡看著程幾,問:“沒事吧?”

程幾說:“快開!”

交警並沒有追路虎,而是先停在了趙小敬的那輛肇事車前,發現車裡沒人後再度呼叫支援。一分多鍾後三輛支援警車到達,此時路虎已經拐彎上了另一條路,消失在茫茫車海。

“北……北崧,咱們去哪兒?”趙小敬過了幾分鐘才敢開口。

齊北崧問:“你昨晚上喝酒到幾點?”

趙小敬呼一口氣在手上聞了聞:“有味啊?”

“臭死了。”齊北崧說。

“也沒多晚,”趙小敬撓頭,“不太記得了,兩三點,或者三四點?反正天還沒亮!我睡過覺洗過澡換過衣服了,怎麼還臭呢?”

“哼。”齊北崧說,“前天晚上喝了沒有?”

“啊喲這麼久的事,我想想,好像也……也有那麼幾口。”

“所以你做這事,是因為你喝酒喝痴呆了嗎?”齊北崧陰沉地問。

“什……什麼事?”趙小敬裝傻。

“你說什麼事?!”齊北崧震怒。

趙小敬嚇得一下子捂住耳朵,又放開手,委屈地說:“北崧,你和我吵架?”

他指著程幾吼:“咱倆從小到大都沒吵過架!你現在居然為了這麼一個東西和我吵架?!”

“怎麼說話呢?”齊北崧從牙縫裡說,“給他道歉!”

“我不!”趙小敬也要面子,“什麼傻逼玩意兒,輪得著我給他道歉?!”

“道不道歉?”

“偏不!他是強j犯你知不知道?!”

齊北崧驚得差點兒掛錯了檔:“什麼?強誰?”

“我女……不對!”趙小敬挺了挺本來就相當圓碩的肚皮,“我哥們!就是原來坐在車裡的那個光頭!他連那麼醜的都下得去手,你說他是不是喪心病狂?我該不該綁他?”

程幾撲哧一聲,氣得笑了。

齊北崧從後視鏡裡看他,簡直七竅生煙:“趙小敬啊趙小敬,你說瞎話也得在譜子上啊,你爸的臉都讓你丟到姥姥家去了!”

“他強j!他色狼!他流氓!”趙小敬三連發,“齊北崧!咱倆穿開襠褲的交情,認識二十多年了,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在這兒吼我!你對得起我嗎?”

“你……”

程幾拍了拍前排齊北崧的肩膀,說:“別吵了,吵得頭疼。”

“他們到底怎麼你了?”齊北崧問。

程幾說:“過會兒再算賬,先帶我去醫院縫針吧。”

齊北崧猛打方向盤迅速靠邊停車,扭頭看他,這才發現在機油和髒汙之下他的臉色極差,清秀的眉頭緊擰著,嘴唇煞白,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冷汗珠。

“怎麼了?!”

程幾便把一直扶在腰上的手攤出來給他看,只見滿掌血紅。

“剛才在車裡打架,他手下——就是我打算強j的那光頭——用三|稜|刺扎到我了。”程幾微微喘著說,“我躺在地下時覺得還好,現在出血越來越厲害,我感覺這東西造成的傷口是挺難癒合的,也不知道扎了多深……”

齊北崧轉身向前,一秒都沒有猶豫,掛擋猛踩油門:“走!!”

“開快點兒,我還不想死……”程幾軟軟地說,他的氣力隨著血液一起放出去了。

他忍著後腰傳來的陣陣疼痛,頭暈眼花,不得不用前額抵住前排座椅靠背,最終慢慢滑下……

“你給我堅持!”齊北崧咬牙道。

路虎的車速迅速從0飆到了120,趙小敬被突如其來的超速推背感嚇得鬼叫。

“北崧!齊北崧!操!啊啊啊這是在市裡,不是高速路啊啊啊啊啊!!”

“趙小敬,”齊北崧一邊瘋狂超車一邊說,“你識相點兒就別他媽出聲了,等這事解決了我和你沒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啊!

今天1號提前更,因為要上收藏夾的緣故,明天2號的更新會非常晚,大致晚上十一點吧,早上別等了,3號恢復固定早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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