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啦，大人這個稱呼……我可真是有些擔不起呢~”
黑髮女人交疊著的雙腿換了個姿勢，隨即笑吟吟地柔聲道：
“以前你試圖謀奪我神格的時候，不是都喊我賤女人的嗎？這個稱呼雖然不太好聽，但那麼多年下來我也聽習慣了，你還是繼續那麼叫我吧。”
“……”
雖然黑夜女士的笑容溫婉親切，既沒有惡聲惡氣也並不不殺氣凜然，但陰影之神背後的冷汗不僅沒有停下，反倒還越淌越多。
此時的他無比後悔，幾天前為什麼沒聽威廉的話，把“本體”留在陰影位面裡，這樣的話就算被黑夜女士逮住弄死，說不定還能有點兒復甦的機會……
“您……您說笑了……”
喉頭微微動了動，艱難地嚥下了口水後，陰影之神抱著最後的僥幸心理，神情有些訕訕地道：
“您可是萬神殿堂中資格最老的真神，從創世之初便已經存在，除了那位近期復甦的遠古海神之外，我們這些真神都是您的後輩，如果連您也擔不起一聲大人的話，那其它人就更擔不起了……”
“呵呵，跟你以前比起來，你倒是懂禮貌了不少啊。”
黑夜女士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眉眼彎彎言笑晏晏，但嘴裡吐出的話語卻令陰影之神不寒而慄。
“可惜，如果當初的你也這麼懂禮貌的話，說不定今天就不用死在這裡了呢~”
“……”
死定了！她已經發現我的情況不對了！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居然和我一樣，到達萬神殿堂的都是本體！
……
聽到黑夜女士笑吟吟的死亡宣言後，陰影之神只覺得自己喉頭發緊，背嵴處更是早已冰涼一片。
本體前來萬神殿堂太過麻煩，所以眾神一般都只會降臨部分靈魂或意志，而黑夜女士雖然實力強大，但想要堵住自己，一部分靈魂或者意志可做不到，必須本體前來才行。
不過，作為奧法眾神當中唯一的“獨狼”，這個傢伙幾乎從來不參與萬神殿堂中的集會，她上一次意志登臨萬神殿堂，距今都有好幾千年了，本體更是從未抵達過萬神殿堂，所以自己才敢放心地本體前來。
可沒曾想，自己幾萬年來唯一一次本體抵達萬神殿堂，居然能剛好撞上了同樣本體前來的黑夜女士！
我怎麼能這麼倒黴？！
看著面前美麗的黑髮女人，那帶著澹澹喜悅之意的黑色眼珠，陰影之神絲毫不覺得美好，反倒覺得身周如墜冰窟。
彷彿一頭極度危險的勐獸，正玩味地齜出帶著碎肉的尖銳犬齒，一下一下地輕輕廝磨著自己的喉結，而對方熱烘烘的渾厚吐息，亦混著尚未散去的血腥氣，溫溫熱熱地噴向自己的面孔……
現在的她，明顯是在享受獵物死前的絕望和掙扎，等她徹底玩膩了的時候，就是自己這只“獵物”被一口咬死的時候！
看明白了眼下的處境，知道已經不可能善了後，陰影之神徹底絕了僥倖的心思，決定死也要死得有面子一點兒，遂一改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樣，挺直腰板咬著牙放狠話道：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就算今天你能在這裡堵住我把我殺死，但我是最早誕生於陰影的存在，也是唯一掌握了陰影神職的真神！
我是陰影本源的一部分！只要陰影位面還存在一天，你就永遠無法徹底殺死我！最多幾百年的時間，我就會再次誕生於陰影並重新歸來！到時候你……”
“好的，謝謝提醒。”
打斷了陰影之神的話後，黑夜女士溫柔一笑。
“到時候我會每隔一段時間，就去陰影位面掃蕩一圈兒的，保證在你誕生靈智之前，就再一次把你殺掉，絕對不讓你有徹底復甦的機會。”
“……”
看著陰影之神有些發懵的神情，黑夜女士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竟開口打趣道：
“嗯……其實稍微晚上一點，讓你復甦幾次也不是不行，反正陰影位面就在那裡，不可能跑得掉，而且我也很想看一看，幾百年後的你剛剛復甦時，見到我就等在旁邊之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
“我……我恨啊！
！”
剛放完狠話就被撅了回來，自知這輩子、下輩子、乃至於下下輩子都已經完了，陰影之神不由得一聲悲憤的怒吼。
“我應該是不死的！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褻神者！你根本就不會有堵住我的機會！”
“是這樣的。”
黑夜女士聞言點了點頭，將垂落的黑髮挽至耳後，隨即一臉認同地柔聲道：
“即便我是籠罩天空的黑夜，也無法保證地面上仍舊留有骯髒的暗影，我所掌握的神職雖然不少，但和你的屬性實在太過接近，缺乏能夠將你留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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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幾項和光明近似的特殊神職外，你確實幾乎無法被殺死，就算能夠僥倖堵住你的本體，我能夠當場將你殺死的成功率也只有三成而已。”
說到這裡時，黑髮女人溫柔的眼眸微微眨動了兩下，流露出了些許戲謔之色。
“只可惜，在遇到了那位褻神者後，你的種族發生了變化，被他那奇怪的教義宣講變成了人類。
而不再是陰影生物的你，與陰影神職的契合程度連原本的一半都不到。那麼，如果無法完美化身陰影的話，像你這種弱小而又愚昧的蠢東西，憑什麼能在我手中保住性命呢？”
“你？！”
聽完黑夜女士的話後，陰影之神不由得渾身劇震，滿臉不可思議地道：
“你為什麼會知道陰影位面裡發生的事？難道你……”
“當然是因為我的一部分意志，一直就呆在你的陰影位面裡啊~唔……算啦，這麼和你說話真的太累，我還是讓你死得清醒一點好了。”
……
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後，黑夜女士伸出修長的右手食指，朝著陰影之神眉心的方向輕輕一勾。
在陰影之神驚愕的目光中，他的額頭處微微一鼓，隨即很快便滲出了一縷又一縷漆黑的細絲，宛若活物一般朝著黑夜女士遊動了過去。
這些比頭髮還要纖細百倍的絲線，先是在她食指根部微微環繞了數圈，接著抵達了她白淨的手背，最後找到上面纖細的澹青色的血管，一點一點地沁了進去。
在那些無形的細線被全部抽離之後，陰影之神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勐然一清，彷彿有人在自己的眉心打了個窟窿，往裡面倒入了一瓢混著冰渣子的冰水，整個人都被洗刷得剔透了起來。
好多過去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都變得清清楚楚，鏽住的頭腦彷彿被加了一勺潤滑油，緩慢遲滯的思維瞬間靈動了起來。
“這……這是……”
“這是時隔六千多年的清醒，好好享受享受吧，畢竟很快你就要死掉了呢。”
黑髮女人一邊說著，一邊笑吟吟地反問道：
“至於這些摻進你靈魂裡的東西是什麼……正好你現在重新恢復了清醒，應該不用我再幫你解釋了吧？”
“你……你真是……”
用手按了按空蕩蕩的額頭後，陰影之神先是長吁了一口氣，隨即咬著牙滿眼震驚地道：
“隱秘，遺忘，假象，迷誘，陰謀……這些都是你的神職！該死的！你居然花了整整六千年的時間，透過詛咒一點一點地侵蝕我的靈魂？”
“不止六千年哦。”
黑夜女士搖了搖手指，淺笑著道：
“你還要再往前算一段時間，從你當初陰謀偷襲我的第二天，我就已經開始詛咒你了，只不過為了隱蔽一些，拖到了六千年前才逐漸生效而已。
呵呵，曾經的你太聰明也太狡猾，還有和我一樣的陰謀神職，動作稍大一點就會驚動你，所以我只好先使些小手段，讓你變得蠢笨一些，儘量多露些破綻，才方便我對你下手啊~”
“……”
“你……你真是瘋了！”
看著面前仍舊溫溫柔柔的黑髮女人，自知必死的陰影之神忍不住怒聲道：
“那可是整整六千年！這麼長時間你做點兒什麼不好？非要用來害我？”
“我也沒有辦法啊。”
黑夜女士聞言跟著嘆了口氣。
“雖然佔下的份額不高，但我也是有一部分復仇神職的，有仇不報怎麼能行？不過幸好你馬上就要死了，我也終於可以稍微舒坦一些了。”
“你……你這個瘋子！”
看著美麗的黑髮女人臉上，那如釋重負一般的輕鬆表情，陰影之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隨即咬著牙扭頭就跑。
雖然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成功逃跑的可能性連千分之一都不到，但……萬一呢？
“沒有萬一哦。”
就在陰影之神衝出萬神殿堂的瞬間，一根白嫩的手指便已經抵在了他的眉心。
在陰影之神驚恐的神情中，眼前的一切瞬間變換，裡外交替前後顛倒，原本以為已經踏出了萬神殿堂的腳步，卻結結實實地踩在了座椅前方的磚塊兒上。
至於座椅上的黑髮女人，則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而那只抵住他眉心的手指亦跟著悄然消失，原地只留下了一片迷濛而神秘的無邊黑夜。
“我還以為把理智還給你之後，你多少能變得聰明點兒，放棄做這些無畏的掙扎，看來是我想多了。”
看著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眸中悄然蒙上了一片黑夜的陰影之神，黑髮女人微微搖了搖頭。
在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萬神殿堂後，她從屬於大地母神的椅子上起身，步履輕盈地朝面前的陰影之神走了過去，靜靜地從他的身體中央路過，走向了萬神殿堂之外的星空。
至於被她“路過”的陰影之神，則瞬間失去了清晰的形體，彷彿倒映在水中的月亮一樣晃動了數下後，便直接潰散成了一蓬漆黑的薄霧，悄然沒入了黑髮女人身後迷濛的夜色當中。
……
“你說……咱們是不是被放鴿子了？”
在陰影位面等了足足兩個月，都沒見陰影之神回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威廉把手伸進口袋裡，用力彈了彈拉胯女神道：
“快起來，再幫我看一下陰影之神的命運軌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他是不是本體出去被仇家幹掉了？”
“哎？昨天不是才剛看過麼！”
威廉撇嘴道：
“昨天吃過飯今天不一定要吃？趕緊的，再看一遍又沒有多麻煩。”
拉胯女神聞言有些不爽地道：
“你動嘴的倒是輕鬆！但我現在才十一階啊，看十二階真神的命運軌跡，可是要額外消耗命運之力的好嗎？”
不過雖然嘴上抱怨威廉站著說話不腰疼，但在陰影位面耗了兩個月後，拉胯女神也有些等得不耐煩了，便老老實實地按照威廉的要求，開始尋找陰影之神的命運軌跡。
“唔……被你禍害過之後，他的命運軌跡也看不太清楚了，不過我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但人應該還活著，估計沒出什麼大事兒。”
聽完拉胯女神的話後，威廉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開口假設道：
“所以他是怕被我弄死，所以藏起來不敢回來了？還是說……他出賣了咱們，準備夥同其它奧法諸神，來陰影位面圍攻我？”
“應該不會。”
拉胯女神搖了搖頭道：
“我粗略地檢視了一下奧法諸神的命運軌跡，應該並沒有人和陰影之神接觸過，他估計是不敢回陰影位面，也不敢幫你騙奧法諸神的東西，一口氣得罪那麼多真神，所以乾脆直接躲起來了。”
嘖……看來手段還是上的不夠！
大失所望的威廉嘆了口氣，站起身有些後悔地道：
“連奧法諸神都不敢得罪，這貨也忒慫了……早知道這樣的話，當初我就該從身上搓點汗泥，團成丸子給他硬灌下去，然後騙他如果七天不回來就會毒發身亡！”
“……”
好傢伙，你當陰影之神是傻子嗎？
聽到威廉的話後，拉胯女神不由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個十二階的真神，就連有劇毒神職的魔神，想要毒死他都得廢好大一番力氣，一枚你隨手掏出來的小藥丸，哪兒來的能力讓他毒發身亡？
“算啦，你這回能成功晉升八階，收穫已經不小了。”
過了一會兒後，看著威廉仍舊一副悔不該當初的模樣，拉胯女神忍不住開口勸道：
“反正那些神器大多數對你都沒用，沒騙到就沒騙到唄，你就別再惦記了。”
“我倒不是惦記那些神器……”
威廉聞言不由得仰天長嘆。
“主要是有那麼一點兒小遺憾，你說如果陰影之神真的出賣了咱們，帶著一堆人來陰影位面圍攻我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