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 122 章
大明666年, 秋末。
明先祖的突然去世讓舉上下心惶惶,朝臣服喪,群龍無首。
“殿下。”老總管旺福站在皇陵門口, 擔憂,“風大, 回屋子歇會吧。”
旺福望那道挺拔又倔強的黑色影, 內心止住心痛。太子殿下鎮守邊關凱旋,本來應該是大喜的日子,陛下卻因為隱疾驟然離世。
風雨飄搖的江山社稷, 一朝全壓在了這位剛剛及冠, 羽翼未豐的少年身上。
他是看太子殿下長大的, 那生性灑脫風流,鮮衣怒馬的少年, 如今容盡失,臉色蒼白在明先祖的皇陵前跪了三天三夜。
就像突然失了避所的鳥,倉皇, 舍,痛苦, 太多的情感難以言喻。
落了滿肩的枯葉, 但他沒在謝明舟眼裡看眼淚, 即使是跪, 也是脊骨挺直, 那是謝氏一脈作為皇家和帝王的尊嚴。
“殿下, 節哀。”老總管望眼前清瘦了一圈的少年,哽咽,“現在朝廷......還需要殿下您啊。”
謝明舟緩緩回,從父皇的墓碑上收回視線, 風捲起他臉側的鬢髮,他沉痛地閉了閉眼。
他最為敬重的父皇走了,皇弟還年幼,他要隻身扛起整大明江山,所有都在他。
“舟兒,這是一條註定孤獨的皇權路,帝王家的使命,是為百姓免戰亂苦,平良民冤,天下為先。”
耳邊還迴響父皇的教誨。他的父皇征戰四方,名留青史創下了大明的江山,而現在真正能穩住大明基業的,是他。
謝明舟攥緊雙手,如今朝堂上右相滿門被屠,□□的皇叔和左將軍手握兵權,想扶他上位作為傀儡;外族蠢蠢欲動,邊境戰事斷。
勢單薄,內憂外患,待他的,近乎是死局。
謝明舟深吸口氣,目光堅定起身,因為跪了太久,血液凝固眼前黑了一瞬。他皺了下眉,撐腿站了起來,身後的旺福連忙上來扶他:“殿下,您沒事吧!”
“無妨。”謝明舟擺了擺手,低沉的聲音中帶沙啞,“回書房,把我父皇書架上的財政賬目拿給我。”
他能讓父皇打下來的江山付東流。
“是!”
先帝去世後,全服喪,這期間全權由太子代理朝政。
然而謝明舟上朝的那天,卻在眾多朝臣中看一位熟悉的孔,清冷高大的身姿在一幫老臣裡尤為突出。
四目相對,謝明舟目光滯了一瞬,但沈書行的目光稍微泛起漣漪,但轉瞬即逝。
謝明舟剛從邊境回來,分別了很多年。謝明舟確很驚訝,他原本還朝政理順了去找沈書行。
當年他救下沈書行,還給沈書行安頓了小差職,讓沈書行能安穩活在這世上,那是他能為沈書行做的最大的努。
但他完全沒想,沈書行竟然敢再度入朝為官,臥薪嚐膽從血海里爬起來,這麼快就爬了大殿上,和他遙遙相望。
隔了這麼多年再度重遇,他扛起家業登臨王座,他已經孑然一身,身負家仇。什麼都變了,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謝明舟色沉靜坐在高臺,臺下的群臣們目光質疑地望他,少年帝王,羽翼未豐,難以服眾。
直下朝後,謝明舟還坐在龍椅上,看手裡的名冊,盯沈書行三字旁邊的仕途既要。
沈書行半月前剛晉升二品,今日第一天商超,入仕以來晉升速,讓所有震驚,時又樹敵無數。
幾位心思純的重臣在謝明舟前施壓,沈書行這留得,曾經沈家就被安上謀逆的罪名,沈書行更是野心勃勃,極有可能回來復仇。
還有先帝的忠臣時進諫,他這怕是要養虎為患,朝中本來就權分割,再被攪局後果堪設想。
謝明舟卻為所動。
相伴多年,他熟悉沈書行的為,更深知沈氏對謝氏的恩情。
數月後,沈書行直接為沈氏翻案,家仇得報,大臣們敢再多語,但也對沈書行生出更深的忌憚。
而謝明舟代理朝政後,也在極快地籠絡自己的勢。雖然兒時的他以才華聞名,但先帝從忘培養他的治能,他時常和父皇商討《治通鑑》,天資聰慧,天賦流學什麼都快,後來又在邊境立下軍功,很快就在朝廷裡建立起追隨他的勢和威嚴,打得左府的措手及。
但相應的,他被沒日沒夜的奏摺和諫書淹沒,整消瘦了一圈。從他和沈書行在朝堂上見後,很少有時間私下見,都在各自奔波。但謝明舟每次上朝前,都會下意識地在朝臣中尋找那道冷淡的影,能讓他安心,彷彿是小時候就養成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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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了登基大典的前夜。
謝明舟剛和一幫大臣開完宮宴,歌舞昇平間所有舉杯慶賀,旺福更是熱淚盈眶,他記憶中那倜儻的少年,已經退去稚氣,逐漸和他父皇一樣顯露威嚴的帝王相。他身上被寄予了所有老臣的厚望。
旺福又心酸又欣慰。
“恭賀太子殿下!!”
眾臣齊聲高喝,謝明舟威嚴的目光掃視所有,最終迎上了一道複雜的目光。
目光再度相撞,謝明舟望他,而沈書行卻斂了視線,垂下眼,彷彿剛剛微熱的目光只是錯覺。
輕歌曼舞,美如雲,謝明舟在酒席間喝了很多酒。
所有都知道,太子有大嗜好。
一是喜酒,酷愛天山雪。
二則喜茶,對洞庭湖碧螺春情有獨鍾。
一晚上,謝明舟盡興地喝了數壺天山雪。
今天後,他就是大明的新王,真正坐上那位置。
身負使命,天下為先。
宴席散盡後,四周又歸於寂靜,所有都散去,謝明舟無表情獨自坐在高臺,喝完最後一壺天山雪後,扔掉了酒壺,步子搖晃站起身。
旺福看得心疼,上前扶謝明舟往外走。
“旺福啊,你還記得我父皇當年登基時候的樣子麼?”謝明舟晃晃悠悠。
“殿下,先帝當年登基的時候可謂是威儀八方,萬民朝拜,玄鳥昇天,明王朝開的第一位皇帝。”旺福回憶。
謝明舟頓了下,沉沉出聲,腳步一歪:“是挺威風......”
話沒完,他身子撞上了一。
一身白衣,高大挺拔,比他還高半頭。
原來沈書行根本沒走,一直站在門外他。
沈書行攬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摔倒,清冷的眼睛垂下來望他,但很快沈書行就反應來,退後一步:“微臣失禮——”
然而謝明舟卻一把靠近他的懷裡。
沈書行渾身一滯。
謝明舟吟吟:“阿行,你終於來看我了。”
一旁的旺福當然知道的交情,以前謝明舟帶沈書行翻牆出宮,還是他這老總管幫忙打掩護。
旺福朝點了點頭,走門口把風。
沈書行扶醉醺醺的謝明舟進了寢宮,謝明舟撐頭靠坐在塌邊,玉冠散發,一雙風情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打量他,帶滿目疲憊。
沈書行也沉默又剋制地望他,兒時的畫斷在眼前浮現。
只是少年那雙愛調戲他,無比鮮活的眼睛裡,丟了容,多了歷練後的沉穩。
“唯有美與酒可負。”的灑脫少年郎,被永遠囚禁在了深宮裡,他是江山的主,也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美酒,花燈,夜市,都一去復返。
“殿下。”他沉沉出聲。
“幹嘛叫得這麼生疏。”謝明舟得醉,甚是懷念,“忘了小時候你喊我什麼?”
一聲阿舟卡在嘴邊,但沈書行怎麼也喊出來。
眼前明早就要登基為王,沈氏世代侍奉君王,遵循禮數,可逾越。
沈氏家訓裡還教他,凡事福報輪迴,因果相生,有德才有果。
沈書行沉默很久,抬頭:“殿下。”
卻發現謝明舟閉上了眼睛。
他又喚了聲,這才發現謝明舟已經靠床,毫無防備睡了。
沈書行坐在陰影裡望了許久。
這把他從血海里救了回來,又給了他新生。
“阿行,快看看我!”
“跟我,我帶你去好地方!”
“阿行,你怎麼臉又紅了?”
世有多想擁立他為王,他就有多心疼。但他知道,那是謝明舟身在帝王家,必須要扛起的使命。
朝堂詭變,戰亂頻發,這條路好走,他陪他走。
望眼前清瘦的臉,沈書行下意識低聲:“阿舟。”
今天後,眼前再是太子,他也再是阿行。從此後,君臣間將會隔一條無跨越的鴻溝。
在這最後一晚,他心臟狂跳,深藏在眼底的火種一點點顯露。
望那張心心念念無數日夜的臉,他情難自禁,當回來時,他發現自己越界了。
沈書行連忙站起身,薄唇還留餘溫,心臟狂跳,連夜趕回府裡,手抄了一晚上的祖訓。
遠方的天空即將翻起魚肚白。
他揉了揉疲憊的眉眼,剛站起身,卻瞥見了角落的一幅畫。
畫中的少年鮮活又恣意,從花裡走來。
他擅長畫畫,但初見的那晚他就情難自禁提了筆,畫了很多年,也藏了很多年。
外大街小巷已經鑼鼓喧天,登極大典幾時辰後開始。
他看了會,然後將畫小心翼翼放進了鐵匣裡,永久封存。
——這份感情,將永遠無宣於口,那就隨他帶入土裡,化塵歸去。
他牢牢記得那晚在屋頂上,和謝明舟喝酒論天下。
“免戰亂苦,平良民所冤,天下太平,偃武修文。”是謝明舟的政治抱負,又何嘗是他的夙願。
從此以後,新王登基,他就是謝明舟隱藏在朝中最利的刃。
斂盡鋒芒,死生追隨。
大明667年初春那天,少年龍袍加身,江山易主,萬朝拜,飽受戰亂苦的百姓們都在默默祈禱,福報降臨大明。
於是,亂世裡闖出來了道光。
他們被後世稱為千古君臣,盛世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