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從遠方遷移來的小島到達了預定座標,令一望無際的海面多了一抹生機。
一陣淡淡的金光閃過,小島外浮現出一行文字:[一隻棕熊的小島]。
畫面上小小的私聊對話方塊裡,還停留在兩分鍾前的對話。
陶知越覺得自己現在一定臉紅得不像樣,頭頂熱得可以冒煙。
這樣比較鄭重。
在中年人的語境裡,鄭重應該是什麼意思?
陶知越差點要開啟搜索引擎,搜一下鄭重的意思。
在手指動起來之前,陶知越果斷地指揮大腦控制好身體,停止這種愚蠢的文盲行為。
如果說白天的一個桃子和一個笨蛋,完全是偶然的話,那晚上hr的名字,就應該是學著他改的吧……?
陶知越缺乏浪漫的文學細胞,一直以來都是取名廢,在pp和技術社群裡他直接叫一個陶字,而娛樂論壇、遊戲這類不適合和真實姓名掛鉤的,陶知越會僵在取名環節很久。
最後還是取出了一隻刺蝟、一個桃子這樣毫無創意的尋常名字。
所以在網上看到xx精神病院x主任這個沙雕梗的時候,陶知越迅速地換掉了原本叫“桃子76267”的論壇暱稱,一度非常得意自己的機智。
陶知越有一陣很羨慕姓薄的人,因為他們可以把所有使用者名稱都取成菠蘿,又中性又好記,桃子總像是女孩子。
由此可見,取名廢的世界真的很心酸。
那麼,hr為什麼要模仿他改了這個很無聊的名字呢?為什麼問他有沒有男朋友?
臉紅心跳了半天,陶知越還是一邊唾棄自己,一邊開啟了千度。
[鄭重:漢語詞彙,指慎重、嚴肅認真。]
很好,他今天真的很弱智。
陶知越深深地埋下頭,無顏面對智商掉線的自己。
他在心裡迴圈滾動播放“hr是喜歡女生的直男”,但依然掩不住那一絲雀躍的心情。
無論如何,此刻的他有種難以言喻的開心。
陶知越起身跑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又灌了一大杯冰水,強行進行物理降溫,堪堪恢復幾分鎮定。
他回來後端正地坐好,面不改色地給遊戲畫面截了圖,存進那個裝滿小刺蝟生活點滴的資料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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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第一位鄰居當然是值得紀念的事,理應截圖存下來。
他才不是為了儲存hr的那句回答。
[一隻棕熊:我到了!]
[一隻棕熊:我現在可以來拜訪新鄰居嗎?]
似乎反應過來另一邊的陶知越沒了動靜,hr發來小心的試探。
[一隻棕熊:陶醫生,你下線了嗎?]
[一隻棕熊:/戳戳]
陶知越略感心虛,隨便胡扯了一個藉口。
[一隻刺蝟:不好意思,剛才接了個電話。]
[一隻刺蝟:看到了,你的小島很漂亮。]
[一隻刺蝟:/花花]
[一隻棕熊:陶醫生,以後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陶知越瞪大了眼睛。
隨即螢幕一黑,等陶知越神智回籠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反射性按下了關機鍵。
好了,這回是真的下線了。
區域性物理降溫不夠用了,陶知越腳步虛浮地走進浴室,動作僵硬地脫掉衣服,開啟花灑,任自己被綿密的水流吞沒。
為什麼……要給他打電話?
陶知越頂著滿頭白白的洗髮水泡沫,機械地揉著頭髮,覺得自己像個進水失靈的機器人。
再出來的時候,他離電腦和手機遠遠的,彷彿在躲避什麼可怕的過敏源。
陶知越鑽進往日裡一碰就困的被窩,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全是hr說過的話。
在寬大的雙人床上來來回回滾了不知道多少圈,輕薄的被子在身上纏成了麻花,陶知越把臉埋進軟趴趴的枕頭裡,覺得自己像一塊自熱煎餅。
他第一次失眠了。
陶醫生還沒有回覆。
霍燃有點緊張地站起來,在酒店房間裡來回踱步,到處轉悠。
冰箱裡的酒水有點單一,衣櫃裡浴袍的手感不是特別好,他更喜歡麻紗質地的,陽臺落地窗的景觀倒是很漂亮,能俯瞰大半個燈火通明的晉北市。
霍燃走著走著又回到了電腦前,體感上消磨了半天時光,實際只過去兩分鍾。
陶醫生還是沒有回覆。
[一隻棕熊:陶醫生,以後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私聊對話定格在這裡,霍燃感到一陣悵然。
陶醫生總不會又接電話去了吧……
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霍燃嘗試場外求助。
[hr:向網友提出要打電話,是不是很過分?]
[我又可以了:…………]
[我又可以了:大哥,你到底是有多執著於打電話啊!!!]
[我又可以了:我該說什麼,不愧是古董直男?]
[我又可以了:不對,你什麼時候揹著我交了網友?!]
[我又可以了:男的女的!不會是上次那個老大爺醫生吧?]
霍燃一頓,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hr:遊戲影片看了嗎,喜歡嗎?]
早些時候,他把影片傳給了霍思涵,一提到這個,霍思涵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又可以了:感受盡在id中。]
[我又可以了:看在你錄了這麼長影片的份上,我勉強不追究你取的那個白痴名字了。]
[我又可以了:所以……跟你一起試玩的一個桃子是誰啊?你朋友嗎?是可愛的小姐姐嗎?]
[我又可以了:星星眼.jpg]
……為什麼話題還是繞回了這裡?
霍燃有點鬱悶地敲下回覆。
[hr:不告訴你。]
[hr:睡了,晚安。]
平時他說睡了,就真的是要上床睡覺了。
但今天霍燃毫無睡意,遊戲畫面靜止著,他就在電腦前怔怔坐著,滿腦子胡思亂想。
動物島裡不顯示玩家的線上狀態,在某一瞬間,霍燃甚至想讓人進系統查一下是不是出了什麼故障。
霍振東前段時間剛拍板投資動物島的製作公司,現在他也是這款遊戲背後的股東了。
萬一陶醫生的遊戲掉線後登不上來了呢?
半小時後,pp和遊戲都一片死寂,霍燃放棄了僥倖的念頭。
陶醫生真的下線了。
他肯定惹陶醫生生氣了。
霍燃懊惱地關掉電腦,洗澡關燈,然後一動不動地陷進柔軟的床裡。
他應該想到的,陶醫生是很小心謹慎的人,之前就沒有答應跟他見面,肯定也不願意突然跟他有文字以外的聯絡。
今天他整個人都愣愣的,看到陶醫生說自己在接電話,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霍燃翻了個身,一整天跌宕起伏的心情還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男人。
原本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刻不停地想著陶醫生,還讓司機掉頭開回去,尋找那個匆匆離開的身影。
當時霍燃下車,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周圍,雕塑般的蔣南聲也跟了下來。
蔣南聲說話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霍總,您是不是發現我……您了。”
“……”霍燃很想說瞎子才發現不了,但另一句話卻脫口而出。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說得特別自然篤定,像是直接從心底流瀉出來,全無往日面對告白的無措和軟弱。
直到那一刻,霍燃才恍然驚覺自己的心意。
他很想和陶醫生見面。
他很想聽陶醫生的聲音。
輾轉反側了半天,始終無法入眠的霍燃拿來了床頭櫃上的手機。
他點開和霍思涵的聊天記錄,翻出了那一連串“奇奇怪怪”的文章,一篇篇看下去。
手機螢幕散發著淡淡的亮光,映出霍燃緊張又鄭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