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城·仁豐裡·馥春記胭脂鋪

“奶奶忙著呢。”

正坐在春日暖陽下納著鞋底的掌櫃娘子聽見人聲便抬起頭來一看卻正是梳頭的花大娘站在面前。

“哎喲是花大娘啊。這是到哪塊去啦?”掌櫃娘子停了手中的線笑吟吟地問道。

“剛給你們東家奶奶梳了頭回來路過你們鋪子就正看到奶奶在這裡曬太陽叻。還是奶奶悠閒。”

“我這哪裡算是悠閒呢?”掌櫃娘子舉起手中的鞋底嘆道:“這些事也是要有人做的。對了我聽說那藍大奶奶與國公爺的親事已經定了是嗎?”

“咦奶奶不曉得啊?今兒就是吉日所以才趕著給你們東家奶奶梳頭去了。”

“啊?今兒個就是吉日?不會吧?!我聽說前兒個國公爺才相看的昨兒放的定怎麼今兒就過門了?這也太不合禮數了吧。”

“哪個說不是叻!只因那國公爺說‘撿日不如撞日’那錢家也怕夜長夢多兩邊都急著把事兒辦了且皇曆上今兒也是好日子故而才這麼趕的。”花大娘道。

她看看左右又湊上前來輕聲道:“告訴奶奶不合禮數的事情多著叻。不曉得奶奶聽說沒有前兒那個國公爺去相看時這藍大奶奶竟私下裡會了那個國公爺。也不曉得說了什麼只聽說逗得國公爺十分開心這事才成了的。我就說這藍大奶奶是有手段的。”

“不管怎麼說這回東家太太算是稱心了。”

“就是唦.所以太太乾脆好人做到底因那藍家已經沒人了故而這花轎還是從錢家出去的。只是你道是哪個接的親?竟不是國公爺本人!此又一個不合禮數的。不過他是國公爺身份有別這也在情理之中……”

* * *

北郊·國公府

凌雄健騎在“月光”背上站在新建成的吊橋邊等著新人的轎子到來。

不知為什麼他隱約有點擔心。他想萬一轎子裡面竟是空的他該怎麼辦。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乎過別人的看法了。如今突然生出這麼一絲疑慮不禁連他自己都感覺新鮮。

“來了來了。”小林看著遠處的一隊人馬叫道。

遠處在三月乍暖還寒的春風裡那一行剛剛冒出新綠的嫩柳叢中一隊紅衣吹鼓手和一頂喜氣洋洋的花轎緩緩而來。

護衛在花轎兩側的是凌雄健的衛隊。若不是在春風中翻飛的猩紅色鬥蓬襯裡那清一色的黑盔黑甲真會讓人誤以為這是解押囚車的隊伍。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正是“老鬼”姚志承。

到得近前老鬼拉住馬。一抬手馬隊立刻分作兩路由凌雄健的身邊轉至他身後列隊站好。老鬼則撥轉馬頭退到凌雄健身後緊挨著“月光”站住。

那媒婆哪裡見過這場面早被這馬戲似的場景給鎮住了。那些吹鼓手也瞪起眼睛有的甚至忘記了手中的樂器曲調頓時亂了套路。

很快媒婆清醒過來。她忙上前衝將軍行了一個曲膝禮剛要開口講話只見他威嚴地一抬手媒婆不由自主地一縮脖子話又收了回去。

見將軍舉手示意幾員彪形大漢立即從他身後跑了出來從轎伕手中接過花轎“蹬蹬蹬”地抬過吊橋。

凌雄健一言不撥轉馬頭跟在花轎後面也走過吊橋。老鬼率領著馬隊緊隨其後。

吹鼓手和媒婆正準備也走上吊橋時一隊衛兵攔住他們的去路。

小林從懷裡拿出一包銀子笑咪咪地送到媒婆手中客氣地道了一聲“辛苦”便也轉身追上前面的隊伍。

緊接著吊橋被緩緩地拉了起來。

媒婆望著壕溝對岸漸漸遠去的花轎抱著銀子喃喃道:“新人進洞房媒人扔過牆。這還沒進洞房呢媒人就扔過牆啦。”

* * *

轎子搖晃了一下可兒連忙伸手抓住扶手。

她注意到那不成調的吹樂聲竟漸行漸遠落在了身後。隨著一聲刺耳的喇叭響最終全部歸於沉寂。取而代之的是花轎兩側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清脆的馬蹄聲。

她不禁疑惑起來怎麼回事?她這是到了哪裡?

雖然是第二次嫁人坐上大花轎卻是頭一回。可兒很想掀起蓋頭偷看又害怕被人現。她想很有可能已經到了國公府。

一想到她所嫁的那個傳聞多多的人藍可兒的心便又開始“砰砰”亂跳起來。

可兒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樂觀一些她總是願意相信事情有好的一面。不過即使她選擇對壞的一面視而不見其他人也不見得就會讓她如願。昨天春喜就曾費盡口舌想要讓她明白她的允婚是多麼的不智。若不是有著柳婆婆的支援可兒真的就要打起退堂鼓來。如今隨著時間的推移坐在這顛簸的花轎中春喜的懷疑再次感染了她。她開始覺得自己太過魯莽了些她害怕她最終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兒按著激跳的胸口再一次無聲的安慰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什麼事情都能找到解決辦法的。沒關係沒什麼好害怕的。”

這一路來她一直像唸經似的念著這幾句昨日她用來安慰春喜的話。

突然轎子停了。

可兒屏息等待著媒婆撩開轎簾。

可是等了半天外面竟然沒有一絲動靜。

藍可兒絞紐著雙手不禁又胡思亂想起來。是不是將軍後悔了不要娶她要將她退回錢家?或者媒婆是個騙子將她騙到了荒郊野外準備拿她做人肉包子?

終於她忍不住了。她悄悄掀起蓋頭的一角。

轎子裡一片陰影什麼也看不清——它似乎是停在某個光線不良的地方。

她大著膽子把蓋頭又往上掀起一點只見轎簾嚴嚴實實地垂著。正在她考慮要不要也掀起轎簾偷看時簾子突然被人開啟。

藍可兒的雙眸立刻迎上一雙微微眯起的、眨著藍光的利眸。

等眾人都出去之後凌雄健這才走近花轎。

站在轎簾前他猶豫著。

這花轎裡半天都沒有動靜難道真是個空花轎?若是如此也幸虧他有先見之明將眾人趕走。

如果不是……凌雄健摸摸鼻樑心頭掠過一陣不安……如果不是那這樁婚姻即將成為事實……有那麼一瞬他竟然有種想要拔腳而逃的感覺。

他隨即又想起那個新娘子的“條件”。

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其他方面凌雄健都喜歡佔據優勢。而這個“條件”——姑且不論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如此打算——只會讓他佔盡優勢。而知道自己佔上風總是一件令人感覺良好的事情。

這麼想著那陣不自在便煙消雲散了。凌雄健微笑著伸出手漫不經心地撩開轎簾不期然地撞上一雙像貓一樣明亮而好奇的眼眸。

“啊。”藍可兒驚呼一聲忙不疊地放下蓋頭一邊慌亂地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

凌雄健不由被她的模樣逗樂了“這裡沒有別人你出來吧。”他悶笑道。

藍可兒愣在轎子裡驚魂未定。這突然的一瞥帶給她的視覺衝擊竟比那日在客棧時還要大。他那異常魁梧的身材和線條深刻的五官在在地提醒著她為什麼人們叫他“石頭將軍”。

“出來呀。”凌雄健催促著。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可兒卻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聲音低沉而洪亮——與他的身材正成比例。

“怎麼?你們這裡的規矩該不會是要新郎抱新娘出轎吧?”

“不用。”

可兒連忙回應一邊慌亂地摸索著轎門。

“我覺得你該把那玩意兒拿下來這樣才能看清路。”

那男人似乎認為她的狀況很好笑。可兒不由地紅了臉。

她提醒自己“那個男人”現在已經是她的夫君了——雖然只是暫時的。

她伸手摸摸蓋頭訕訕地解釋道:“老人們說這蓋頭不能亂掀得新郎倌掀不然不吉利。”

“嗤胡扯。”

凌雄健出一聲不以為然的嗤鼻聲卻仍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下紅蓋頭。

藍可兒因他的粗魯而嚇了一跳本能地低下頭去。

轎子裡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除了那閃亮的鳳冠凌雄健只能隱約看到鳳冠下一截粉白的脖頸——他突然想起這女人還有著一身白皙細膩的肌膚。

他的胃部猛地一縮順手將紅蓋頭往可兒手裡一塞便轉身退開。

“現在你可以出來了吧?”

可兒瞪著手中的紅蓋頭猶豫了一下。事已至此前方不管有什麼她都只有接招了。

她深吸一口氣暗暗給自己鼓鼓勁堅定地走出轎子。

一抬頭可兒吃驚地現原來轎子竟是停放在一間寬敞的大房間裡。

在她的正對面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巨大的床。

這是一張無比豪華的大床。床的四周像堡壘一樣圍著雕刻著各色圖案的鏤空畫屏。從畫屏的鏤空處隱約可以看到青色紗縵存在的痕跡。

床前設有一張雕著精美飾邊的腳榻——這張腳榻甚至比可兒在錢家的床還要寬大。床上一條大紅錦被橫置在正中央兩個枕頭在錦被上面親暱地依偎在一起。

可兒的心不由地又亂跳起來——她雖然是個寡婦卻是一個知道會生什麼卻又從來沒有真正經歷過的“望門寡婦”。

“過來坐。”

凌雄健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連忙將視線從大床上轉開匆忙地掃視了一眼屋子。

在房間東側當地放著一隻巨大的沙盤。沙盤上用粘土堆著一些看上去像是山丘的東西在那些東西上面還有一些製作精巧的小人和馬匹的模型。

在房間西側則是一整面牆的書從房梁到地板都是。地面上還四處散落著一些捲起的畫軸。

在書架前方一張大案上也是雜亂地堆放著一堆堆紙張。

可兒的手不由一陣癢她很想走過去把那四散的東西收拾起來放回原位。

“你餓了嗎?”凌雄健問道。

可兒轉過頭來這才注意到在她身後還有一桌豐盛的酒菜。

她本想矜持地搖搖頭肚子卻出一陣很不給面子的響聲。她不由又紅了臉。

上轎前她只就著柳婆婆的手象徵性地吃了幾口蓮子羹而已。

凌雄健著迷地看著紅暈慢慢爬上新娘子的臉。

人家都說江南出美女這新娘子雖然不是那種讓人過日不忘的美人兒倒也自有其動人之處。

新娘子的身材不高凌雄健猜測她大概勉強只能達到他的肩頭。那身大紅喜袍並不比那日的青色衣衫更能顯出她的體態。不過好歹強調出她那削瘦的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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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所要求的管家婆這個女人似乎生得太過於纖細了一點。凌雄健暗忖。但如果她仍能如同那日表現出來的那樣精明幹練這倒也不算是什麼缺點。只是——他看著她低垂的頭——不知那是不是她一時的表演……

看著她羞紅的雙頰凌雄健蹙起眉頭。

“過來。”他命令道。

一個敢在黑漆漆的小房間裡與陌生男人談判婚姻條件的女人會害羞?他卻有些不信。

可兒抬起頭只見凌雄健正岔著雙腿揹負雙手望著她。那張刻意繃緊的臉使他看上去更加不可親近——她立刻醒悟到他又想要恐嚇她了。

不明白這些男人是怎麼想的似乎總是認為拉著一張臉就能嚇倒女人。可兒暗暗嘆了一口氣向他走過去。

凌雄健有著一副久經日曬的黝黑肌膚。他並沒有依照風俗穿著大紅喜袍而是穿著一身猩紅色的戰袍那強壯的肌肉硬是將這戰袍撐得滿滿的。腰間黑色的皮製護腰束著窄小的腰身使得他的體形呈現出完美的倒三角形。長袍下兩條修長而結實的腿蹬在一雙黑色牛皮官靴內。可兒想他的腳肯定有自己的兩倍大。

凌雄健看著藍可兒漸漸走近。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竟然又是大膽地直視著他。

他伸手摸摸鼻樑這麼多年來他多少已經習慣了別人不敢與他對視這女人的大膽還真讓他有點不適應。

等可兒走到他的身前凌雄健這才現他估計錯了她甚至還達不到他的肩頭只到他的胸口而已——不知道她有多重。凌雄健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

他清清嗓子又摸了摸鼻樑指指桌上的酒菜道:“吃吧。”

說著便坐到桌邊拿起筷子。

藍可兒的視線隨著他轉移到桌上。桌上陳列著很多菜卻沒有一樣是稱得上色香味俱全的。

事實上不僅這菜看上去不好看吃起來更是難以下嚥。可兒明智地放棄了那盤看上去就沒熟的雞塊嘗了嘗賣相還算不錯的魚卻現還是上了當這魚倒是熟了卻是苦的。顯然魚膽破了。最後她只得挑剔地選了幾根炒蔫的蔬菜就著那帶著焦味同時卻還有夾心的米飯咽了下去。

可兒注意到整桌飯菜中唯一可以稱得上合格的是桌子中央的一盤饅頭。那盤饅頭蒸得白胖可愛引人垂涎欲滴。但當她從饅頭裡挑出一根長長的頭後便再也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了。

她放下筷子看著凌雄健。

凌雄健意識到她的目光便抬起頭來。

“這是廚房裡做出來的飯菜?”她問。

凌雄健看看夾在筷尖上的一塊肉肉皮上還帶著未拔淨的毛。他把肉塊翻了一面假裝沒有看見堅定地放進嘴裡嚼了嚼咽下去之後才回答:“應該說府裡還沒有正式的廚房。原來那個廚子被現手腳不乾淨偷偷跑了。這是老陳的手藝。不過他本來就不是廚師能忙出這一桌子的飯菜已經夠難為他的了。”

可兒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難怪你需要管家。”

凌雄健停住送到嘴邊的饅頭思索了一下放下筷子。

“你吃飽嗎?”

可兒看著面前沒有動幾口的飯菜無奈地點點頭。事實上她並沒有吃飽但是如果讓她吃下這些保證會引胃疼的東西她寧願餓著。

“那好。到這邊來。”

凌雄健站起身來向房間西側走去。

可兒跟了過去。

凌雄健一邊在書案上那堆紙張中翻找著什麼一邊道:“那天我說過我需要一位能管理家務的妻子。媒婆向我保證”他找到了所需要的那個紙卷抬起頭來“說你是這城裡最會當家的媳婦……”

他望著她。

“是。”

可兒連忙畢恭畢敬地應著。既然這位國公爺已經宣告他需要的是一位“能管理家務的妻子”——即主要是管家其次才是妻子——那她也就不準備拿自己當新娘子了。

凌雄健倚著書桌望著她那副自信的模樣。他也許選對了人。不過這一點還需要時間來證實。

“我們搬來揚州雖然已經快三個月了家裡卻還是亂糟糟的。我承認我和我的人都不太懂得怎麼料理家事如今這些都只能仰仗你的才能了我希望你能擔當起這些內府事務。你能嗎?”他伸出手將紙卷遞到可兒的面前。

“當然能。”

可兒接過紙卷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位從將軍手中接過令箭的士兵。她好奇地開啟紙卷只看了一眼便笑了。只見紙卷的第一行寫著:“保證僕人按時打掃乾淨院落。”

令可兒感到好笑的是在“按時”和“乾淨”旁邊還特別加了一個圈。

“這是什麼?”她忍著笑問道。

“這是我對內宅一些要求。有問題嗎?”凌雄健疑惑地問。

可兒終於忍不住翹起嘴角。

“這些都是僕人們日常需要做的工作。”她停頓了一下笑道“看來府上真的需要一個管家。請將軍放心我一定會管好內宅的。只是……”

“什麼?”

“我需要知道我的許可權所在。哪些事情是我可以管的哪些事情我不該管。”

“只要是二門內的事務你都可以管。對了如果需要用錢或是有什麼問題你只管找小林他是府裡的總管明天我會帶你去見他。”

可兒想了一會兒看著手裡的紙卷又問道:“將軍可知道府裡有多少人?那些人的工作都是怎麼安排的?”

凌雄健摸摸鼻樑。可兒這才現在他鼻樑一側有道細細的傷疤。他的手指正在那道傷疤上來回移動著。

“應該有一二百號人吧。具體他們都做些什麼工作……你要問小林。不過我想小林應該也不太清楚。他一直比較精通於帳務上的事對於內務他跟我一樣是外行。”

她聽出了他對那個“小林”的護衛不由微微一笑。

“我想那位林先生那裡應該有花名冊之類的東西吧。”

這提醒了凌雄健他連忙點頭。

“啊對是有這種東西。明天我讓他拿給你。”

可兒點點頭默默在心裡籌劃著明天需要做的事情。

此時門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那四處高掛的燈籠將這空曠的房間照得如同白晝。

當她從恍惚中抬起頭時正瞧見凌雄健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突然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襲上心頭可兒猛然間意識到如此空曠的房間裡就只有她和凌雄健兩人。

她拼命地在腦海裡搜尋著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呃……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想我想知道……我住在哪裡。”

凌雄健詫異地看著她。

“當然是這裡。還有哪裡?你不是嫁給我了嗎?”

可兒驀然紅了臉。她不知道凌雄健對她的情況瞭解多少。也許他以為她是一個寡婦就該對夫妻生活瞭解很多。

“我……我以為……我們會分開住的。”她囁嚅著。

凌雄健的胃部又是猛地一縮。說實話他並沒有考慮過新婚之夜的問題。他甚至沒有考慮過一位妻子與一位管家有什麼不同。但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管家與妻子是不一樣的。

他窘迫地轉身看看四周。

這間臥室全然是為了他的方便而佈置的。他的婚事對於這間臥室的唯一影響只是在各處都被貼上大紅喜字而已。

顯然這裡不適合女人居住。

然而不知怎的凌雄健並不喜歡讓可兒單住的念頭。

他轉頭看著可兒現她的臉又紅了。

她可真是一個會臉紅的女人。他想。

可兒偷偷瞥了凌雄健一眼見他正皺眉看著自己心中無來由地又是一陣慌亂忙道:“沒關係的我怎麼樣都可以……”

“是嗎?”

凌雄健向前跨了一步。

可兒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凌雄健有點不高興。他站住盯著可兒的臉。

可兒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受到魅惑的小鳥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個即將向自己襲來的猛禽。

她意識到這個比喻簡直太形象了便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不再與他目光接觸。

凌雄健看著她低垂的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個值得嫁的人?”

可兒驚訝地抬起頭。

“那天你說嫁人只是值不值的問題。既然你同意嫁給我那就表明我合了你的標準。我很好奇你的標準是什麼不會僅僅是不粗暴吧?”

可兒的臉不由一紅心下暗暗吃了一驚。她曾經認識到他的機敏卻沒有想到他還會費勁去思索她的話——就她所知男人是從來不把女人的話當一回事的。

她突然想起之前曾經以為他是那種四肢達頭腦簡單的莽漢——他的四肢雖然達頭腦卻一點兒也不簡單。而且也絕不是一個莽漢。

“呃……我……我想……我……並沒有仔細想過。”她支吾著。

“撒謊。”凌雄健又向前跨了一步溫和地指責道:“你既然那麼說就肯定是有個標準的。”

他頓了頓又道:“我說過嗎?我喜歡你的坦率。而且這對於你我來說是件好事也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希望我們能一直坦誠相見。那麼在你眼中什麼樣的人是值得的?”

他又向她逼近一步。可兒忙又後退一步慌亂地扯著身上那件帔帛的飾邊。

“我……沒有認真想過像……像將軍這樣的就……就很好了。”

他稍微退後了一點好奇地望著她。“在你眼中我是什麼樣的?

可兒正因他的後退而大松一口氣便草率地道:“你很細心也很體貼。而且還很聰明。”

這答案讓凌雄健覺得很意外。人們總是形容他是嚴厲的、不苟言笑的嚇人的。偶爾也有人誇他是聰明的卻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是細心、體貼的。他不由摸著鼻子笑了。

“這是在說我嗎?”

可兒抬起頭。不知為什麼她竟然能夠體會到他話語背後暗含的苦澀——誰都不願意被人誤解。她想有著一張石雕面孔並不是他的錯。

“當然是你。”她不自覺地放柔聲音“那天我就說過你很注意自己的力道。只有細心又體貼的人才會注意到別人的感受……”

看著凌雄健再次欺近可兒的聲音突然間消失了。

凌雄健有趣地望著那張再度漲紅的臉。

“是嗎?希望我是你說的那種人。不過如果現我不是時也不要太失望才好。”他忍不住伸出手以拇指輕撫過她那嫣紅的臉頰。

“你還真是會臉紅。”

指下那如同凝脂般的細膩感覺不禁讓他流連忘返。

可兒本能地又後退一步。

凌雄健則本能地追上一步將她困在書桌與自己之間。

可兒的背部撞在書桌上。她下意識伸手攔住凌雄健繼續往前的身體低喃道:“別再靠近了。”

“為什麼?”

凌雄健伸手拿掉那個礙眼的鳳冠可兒的秀立刻如瀑布般披瀉而下。他有些愕然地看著那頭又黑又亮的秀它們幾乎鋪滿了半個書桌面。

可兒又羞又急收回一隻手去攏頭卻被凌雄健一把抓住。

“你的頭好長。”

他伸出另一只手插進她那濃密的秀當中梳理著。

可兒的頭皮一陣麻一股令她全身酥軟的熱流似乎從他的指尖經由頭皮流向全身。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你冷?”

凌雄健低下頭詢問地看著她。

突然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從可兒的身上散出來。

現在才是初春而已怎麼會有茉莉花香?凌雄健不由靠近她尋找那香味的來源。

可兒緊張地搖搖頭想要躲開他湊向她脖子的臉卻又害怕傷了他的自尊只好僵在那裡不動。

“你……你在幹什麼?”她用細細的聲音問道。

“你好香。”

凌雄健把鼻子貼在可兒的脖頸上享受著她的緊張卻沒有想到那溫軟的觸感引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過的身體上的渴望。

他直起身體看著她的臉。

對於**凌雄健並不陌生。由於戰爭的刺激以及年少輕狂他與他的同僚們一樣曾經有過一段十分放蕩的日子。只是那種日子過久了他便開始對這種單純的**滿足越來越“不滿足”起來。他越來越感覺到這種行為只能引一種令他無法理解的、讓人沮喪的空虛感做得越多就越覺得空虛。漸漸地這件事也就不再像當初那麼有趣了他的“性”致也跟著降到最低點。事實上近三年以來除非實在需要他已經很少與女人廝混在一起。

凌雄健努力回憶著最近一個與他有肌膚之親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奇怪的是他竟然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儘管他清晰的記得那是三個月前為了慶祝他的康復他的好朋友靖國侯楚子良將府上的一個歌伎打扮整齊放在銀盤中抬到他面前的。

“你是我的妻子。”他握住可兒的手將它又抵回胸前提醒道。

“我……我知道。”可兒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不像她她總是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該怎麼辦的。

“我……一般情況下我都知道該怎麼辦的。”她不想讓凌雄健認為她無能便胡亂地解釋著“只是這……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所以……”

“什麼?”凌雄健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我……”可兒鼓足勇氣抬頭看著凌雄健的眼睛。“不知道將軍對我瞭解多少。”

“我知道你是很能幹的管家。”他安慰地笑著。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凌雄健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便只是望著她。

“我是一個寡婦。”

“是的我知道。”

可兒紅了臉咽了一口唾沫接著道:“我……是個望門寡婦。”

凌雄健疑惑地望著她一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接著他突然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

“難怪你那麼會臉紅。”

他又摸了摸她那溫潤如玉的臉頰溫和地嘲弄著。

“我想這代表我需要更小心的對待你才行。”

可兒連忙抬起頭來。

“不需要。”她保證道“我從十二歲開始就做管家工作了我絕對能勝任的。”

凌雄健又爆出一陣大笑。他現這幾天裡他大笑的次數可以抵得上他半年的了。

他低下頭俯在可兒耳邊輕聲笑道:“我指的不是你的理家本領而是指在床上。”

可兒驚跳起來。

凌雄健不容她反應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向床邊走去。(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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