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沅對於別人的目光,是很敏銳的。

一個人看向他的時候在想什麼,他都能直接的察覺出來。

因此,一進來,他就感覺到應老爺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與平時大不相同。

他和老爺子見面少,唯一的一次,就是應舒渙生日的那一次。

老爺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先是震驚,再是遺憾,最後是平靜。

如今,他坐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到變得謹慎和尊敬起來。

一是不敢打量自己的眼睛,二是身子微微弓起,十分卑謙。

紀沅在心裡分析道:

謹慎可以理解,應老爺子對應舒渙很寶貝,聽聞應舒渙小時候也遭遇了不少的綁架,自己一個已經跟應舒渙離過婚的外人出現在病房,謹慎是有的,說不定,老爺子大約還會覺得奇怪。

尊敬……雖然沒有謹慎那麼好理解,但是也不妨礙紀沅發散思維,或許是自己的社會地位變了?他兒子應許現在有求於我,因此應老爺子對我有些尊敬?

……這太離譜了。

應老爺子的地位,還不至於去尊敬一個商業新秀。

但是除了這方面,紀沅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理由了。

又或者,應老爺子也是穿越來的?

這就更扯了,不過,雖然扯,紀沅警惕的性格還是讓他小小的懷疑了一下。

畢竟,這世界上都有他一個穿越者了,為什麼不能有第二個呢?況且應老爺子對他的態度實在奇怪,紀沅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正所謂,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只有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

而應老爺子在紀沅進來的那瞬間,也調整了狀態。

他雖然已經知道了紀沅的身份,但他尚且不清楚,紀沅願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不願意呢?自己貿然上去相認,恐怕會引起反效果。

他也是馳騁戰場的老將軍,曾經在官場裡打過滾的,表情和情緒管理都很到位。

儘管如此,身為紀沅的臣子,他骨子裡流露出來的臣服跟卑謙,讓紀沅抓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兩人僅僅是打量了對方一眼,就各自察覺到了不對勁。

房間內,暗潮洶湧。

只有應舒渙毫無知覺,看到紀沅手裡的酸奶,想到爺爺的柺杖,小腿肚子微微抽痛。

紀沅禮貌道:“老爺子。”

應老爺子保持著身體不動,“嗯”了一聲,似乎不知道怎麼接話。

紀沅將酸奶拿出來,然後剝開吸管插上,遞給了應舒渙。

看到這一幕的應老爺子,嘴角抽搐的厲害,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他孫子已經又可以去投胎了。

這小兔崽子……

指揮陛下去買酸奶也就算了,怎麼現在吃個酸奶還要人家把吸管給你插上!

他瞬間就責怪起慕幼蘭跟應許,都是這兩人給慣的!看他躺在床上像什麼樣子!

要是放到大周朝,應舒渙這個行為,無疑會給戚家招來滅門之禍!

試問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敢讓皇帝伺候人的?

這是大不敬之罪!

雖然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帝王專.制了……

可是應舒渙這混賬!也不應該對陛下這麼不尊敬!

應舒渙的酸奶喝的好艱難,因為他總覺得爺爺那裡有一股殺氣傳來。

按照他從小到大的直覺來看,爺爺目前的心情不是很明媚。

紀沅見爺孫倆在,也怕自己打擾他們敘舊,主動到:“我先走了。”

應舒渙哪兒能讓他剛來就走,連忙拽著他的袖子:“你多留一會兒吧!”

應老爺子的柺杖又蠢蠢欲動,他實在忍不住,吹胡子瞪眼道:“你是缺胳膊斷腿了嗎,要人家照顧你?好好說話!不準撒嬌!”

應舒渙嚇了一跳,手也條件反射的收了回來,他悶悶不樂:“我又沒撒嬌。”

應老爺子的後槽牙咬的緊緊的,就連腮幫子都微微的鼓出來了一些:“你麻煩人家幹什麼!”

紀沅道:“沒關係。”

應老爺子頓時有一種想要切腹謝罪的惶恐感,他在高位多年,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畏懼過了。

此刻,對於自己教出了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孫子,還拖累了紀沅——換做在古代,他早就負荊請罪,一頭磕死在皇宮了!

“小渙他實在是不懂事……之前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應老爺子嫌少的有些侷促。

紀沅卻覺得好笑,心想:應舒渙不懂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今天才意識到嗎?

應老爺子又想到之前二人還結婚,後背的冷汗都落了一地。

還好,還好已經離婚了……

知道紀沅的真實身份之後,應老爺子反而不敢讓應舒渙接近紀沅了。

畢竟,前世只是應舒渙的一廂情願,紀沅可從未……從未有過表示啊……

紀沅送完酸奶就走了。

應舒渙還想留他,卻被老爺子狠狠地瞪著,他只好洩氣,準備一會兒在微信上騷擾紀沅。

紀沅一走,應老爺子就直接下了死命令,嚴肅地警告應舒渙:“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去糾纏紀沅。”

應舒渙沒想到爺爺會和他說這個,頓時不樂意了:“為什麼?當初還是你做主把他嫁給我的,你憑什麼現在反悔?”

應老爺子很嚴肅:“他不是你能夠得上的人。”

應舒渙火了:“怎麼不是?憑什麼不是啊?我哪兒差了?還是他比別人多個眼睛鼻子啊,爺爺,你今天就專門來跟我說這個的嗎?那就算了吧,你走吧,不然你就是把我腿打斷了,我也不會答應你的。我就要去糾纏他。”

應老爺子:“現在不許了!”

應舒渙和他頂嘴:“腿長在我身上,你還能攔著我不去找他?!”

應老爺子聽到這一幕,心裡狠狠地顫動了。

多相似的一幕,多相似的對話……

前世,他唯一的孫子也是這樣固執,跪在堂前雪地裡,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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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自己,紀幼卿反了,殺了三王爺之後直接逼宮,如今被困在皇宮中沒有任何外援。

他還告訴自己,他要問自己借兵,要去救他。

他記得,年輕的戚王對自己的兒子失望透頂,少年的父親告訴他,你已經把紀幼卿從絕壁谷帶回來了,你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仁至義盡了!何必再去蹚渾水?紀幼卿如今逼宮寶宗帝,那是大逆不道,那是反賊!你借兵去幫他,你讓戚王府上下如何自處?你讓百姓如何評價我們王府,戚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難道跟著紀幼卿一起去做反賊嗎?

老爺子記得少年眼中崩潰的希望,也記得雪地裡他膝蓋流下來的鮮血,少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無法說服自己的父親,只能重複告訴老爺子,付家已經倒了,除了我們,沒有人願意借兵給紀幼卿,他會死的……

他一聲一聲的念,像是念給他聽,也像是念給自己聽:他會死的,爺爺。

應老爺子閉上雙眼,忽然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

他的喉頭哽咽,最後氣急敗壞留下一句:“隨便你!”

紀沅從醫院出來沒多久,應舒渙的“病”就自動好了。

他先收到了應舒渙的訊息,再看到了微博的熱搜,說應舒渙已經出院了,沒什麼大礙。

應舒渙說自己要休息一陣子,其實不是休息,是把時間全都拿來纏著紀沅了。

他的生日會因為住院的緣故,延遲到了十二月七號,正好撞上他真正的生日。

粉絲中也有不少老粉知道應舒渙真正的生日,所以對待這一次生日演唱會,她們應援的格外認真。

應舒渙已經問了紀沅好幾次了,要不要來看他的演唱會,紀沅起初拒絕了,畢竟演唱會粉絲太多,他跟應舒渙才因為緋聞上過熱搜,如今又去他的演唱會,那不是上趕著給媒體送料嗎。

但是招架不住應舒渙纏著他,沒過幾天,紀沅就心軟了。

他去演唱會之前,還報名去學了車,這幾天都用手機在做科目一的考試。

紀沅發現,在這個時代出行沒有車,真的很不方便。

他總不能半夜三更麻煩助理和司機。

除此之外,紀沅主動聯絡了江映月,要求他幫自己預約一位心理醫生。

老闆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江映月很快就聯絡上了心理醫生,她在國際上非常有名,恰好這個月回國。

普通人一般預約不到,江映月至少透過了三個朋友,才請心理醫生出面,為紀沅進行治療。

第一次見面安排在紀沅小區附近,離家不遠的地方,不會讓紀沅的心理設防。

紀沅見到這位老師,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女性,性格很溫柔,聲音也十分平緩,讓紀沅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卸下了警惕。

心理醫生姓連,紀沅稱呼她為連教授。

和連教授談話,讓紀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

連教授很少自己說話,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傾聽紀沅的聲音。

恰好,紀沅又是一個話少的,開了個頭之後,便沒有往下說的**,連教授能感覺到,眼前這位年輕人,有著很厚的心牆,一般人很難徹底開啟他的心扉。

他擁有著無比精彩和沉重的過去,這從他的談吐和氣質能看出來。

他的目光很堅定,意志力非常強,曾經或許有受過傷……

連教授一瞬間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紀沅也許去過戰場?

她曾經為戰場上的老將們做過免費的心理諮詢,在無數的戰士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氣質。

只是,聽聞紀沅是在娛樂圈工作的,是一名藝人。

這樣矛盾的結果,讓連教授微微詫異,同時,她也對紀沅的過去,產生了好奇。

如果讓她主動去追溯紀沅的過去——她敢拿自己的職業資格證來發誓,有豐富經驗的她也不能保證,可以徹底開啟紀沅的內心。

好在,紀沅主動找到了她。

這說明,患者願意配合治療,只要紀沅願意,在連教授的安撫下,他將會一點一點的撫平自己的傷口。

這一點,連教授還是能保證的。

二人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又互相給對方判定了印象。

在連教授觀察紀沅的時候,紀沅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連教授。

這是他的習慣,前世做皇帝的時候,他會經常觀察大臣,從而得到對自己有利的資訊。

紀沅開門見山,對連教授說:“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連教授點頭,溫和的詢問道:“你能說說更具體的嗎?”

紀沅點頭:“我曾經遭到過一些襲擊,部分藥物導致我失去了記憶。但並不是忘記了所有,只是忘記了一部分。”

連教授解釋道:“或許是創傷性失憶,如果不介意的話,你願意講一講你是因為什麼失憶的呢?或者,你願意講一講你的過去嗎?”

此時,紀沅沉默了。

連教授安靜的等待著,她似乎不擔心紀沅不願意說。

當然,如果紀沅真的不說,她也不著急,她會等待下一次和紀沅的談話機會,她有把握,這個年輕人遲早會說的。

紀沅身體往後微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連教授在心裡判斷道:這代表是一段很長的回憶……因為他找到了自己喜歡的,舒適的姿勢,看上去短期內不會變……

紀沅開口:“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過去的回憶我不能完整的告訴你,但是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連教授表示理解,這是顧客的權利。

而且,她以前也接觸過類似的病人,甚至有商業間諜,因為涉及了許多機密文件,所以他們通常都選擇用講故事的方法,隱藏起一部分關鍵的內容,但是能讓心理醫生抓到關鍵所在,從而開導他們。

各種各樣的故事都有,隱喻的童話故事、神仙故事、古代故事……

太多了。

紀沅講的這個故事並不長,而且看得出來他沒有講故事的天分。

他平鋪直敘:“我是在一場戰爭中受傷的。我陷入了埋伏,我的戰友們死傷慘重,我的家人們也死在了這場埋伏中,最後只有一支小隊存活下來。他們為了保護我,相繼死在了敵人的刀劍下。其中,有我最忠心耿耿的部下,死前,他告訴我,他與我的妹妹兩情相悅,但他卻說,希望我回去告訴我的妹妹,這輩子別等他了。”

連教授的心微微顫動著。

紀沅說的很平靜,就像是說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回家的路很遠,我帶不走他們的軀體,而我知道,我自己也快死了。就算我不死,我也沒有臉面去面對我的妹妹。但是,我還是回到了我的故鄉,在那裡,我才知道,我的國家拋棄了我。”

“我同父異母的兄長奪去了我妹妹的清白之身,我的哥哥被迫害關進了天牢,擇日問斬。我那時候,腦子裡只剩下報仇,我一清醒就殺了我的同父異母的兄長,將他的屍體拖行至宮中,我逼我的父親退位,要他還我養父養母家一個公道。”

“這個行為,在古代,叫做謀朝篡位,我成了反賊,一如預言中說的那樣。”

連教授大致聽明白了,紀沅用了許多的隱喻,但她知道,這多半是一場豪門之間的恩怨。

其中還涉及到了幾條人命。

她心中一跳,卻很快安靜下來,畢竟,她接觸過的豪門不少,見到的大場面也不少。

人命,在這個和平年代,有時候也是不值錢的。

連教授聲音溫柔:“你的思路非常的連貫,你條理清晰,記得每一件事情。那麼,你失去的記憶是什麼?”

紀沅的眼中這才有些茫然:“我不記得我是怎麼走回故鄉的。”

是的……

邱林一死,幾乎將紀沅心中最後一根稻草壓斷。

他從邱林的屍體上扒下香囊,在大雨中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他已經沒有幾分理智了,紀沅想放聲大哭,可這只會浪費他更多的體力,他的理智甚至不能讓他在師傅師孃、好友死後為他們痛哭哪怕一聲!

他手裡的香囊被邱林的血水染紅了,血腥味中,夾雜著淡淡的女兒香,那是阿鳶最愛中的帳中香,他害死了她的父母,如今還害死了她的心上人。

紀沅萬念俱灰,砸在地上,順著斜坡滾了下去。

大雨中,他絕望地想道:為什麼自己還活著,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

他閉上眼,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但沒有。

此後,他的神智全無,記憶也隨著消失了。

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長安。

紀沅不相信自己憑藉本能可以走回長安。

可當時的情況已經由不得他多想,他回到長安就聽到了阿鳶的下場,少女悲慘的遭遇,燒燬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手中的香囊,變成了尖銳的刺,紀沅在他三哥的大婚典禮上,一身孝服,騎著馬,攔在了長安大街。

他是為師傅師孃穿的孝服。

也是為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穿的孝服!

連教授沉思片刻,道:“或許,是有人帶你回去的。”

紀沅搖頭:“除了我師兄,已經沒有人記得我了。”

絕壁谷遇害的時候,付落因為被召回長安,而逃過一劫。

如果真的有人能把他從絕壁谷的鬼門關帶回來,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師兄一人了。

連教授道:“我可以提幾個問題嗎?如果你不願意回答的話,可以拒絕我。”

紀沅點頭。

連教授道:“聽完你說的故事,我有一些疑惑。受到敵軍埋伏的時候,你們全軍覆沒,但你卻九死一生,回到了故鄉,並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來的,對嗎?”

紀沅預設了。

連教授道:“你從故鄉醒來時,是否身上已經包紮好了傷口?”

紀沅略略回憶,卻發現這一片記憶如同被灰霧籠罩一般,什麼都看不清。但他記得自己後來去刺殺三哥時,尚有餘力,那便說明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

紀沅皺起了眉頭。

連教授不敢一次問的太深入,於是提出了最後一個疑惑:“在你殺了你的兄長之後,你帶著他一路到了皇宮,你稱之為謀反。我的歷史書看的不多,但也知道一些,皇宮戒備森嚴,你重傷未愈,單槍匹馬的進去,逼你的父親讓位,到這一步,難道沒有人阻止你嗎?”

紀沅道:“有禁衛軍兩千人。”

他殺了無數的禁衛軍,殺到自己雙眼通紅,殺到理智全無。

連教授稍稍有些疑惑,道:“兩千禁衛軍,我可以這麼認為,他們在皇宮中一定是精兵,對嗎。那我能否提問,你真的認為,是自己一個人做的嗎?”

紀沅頓了一下,遲疑地開口:“師兄救了我。”

連教授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但紀沅的語氣卻不是很確定:“師兄……救了我。他……借了兵馬……救了我。”

模糊的記憶裡,紀沅看到了皇宮中的兵馬,那是來救他的。

除了師兄,長安城內還有誰,在這時候願意跟一個亂臣賊子掛上鉤?

連教授見他思緒已經有些混亂,知道自己不能問了,她連忙道:“不要緊,是誰救了你都不要緊,至少我們知道,你在這時候的記憶也是模糊的,對嗎。”

紀沅閉上眼,嘆了口氣,然後睜開。

從絕壁谷回去,他重傷難愈,高燒不退,做的那些造反的事,僅憑著一腔恨意,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和邏輯可言。

他殺紅了眼,恨毒了皇帝。

連教授一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笑道:“時間已經到了,但是我非常喜歡你,抱歉,我這麼說可能有些直接了。你是我遇到過最特別的男孩,如果可以的話,我請求你可以多和我聊聊。”

紀沅笑了笑:“我很樂意,連教授。”

他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連教授無奈道:“恐怕,你的女朋友不是很樂意,我猜的對嗎?”

紀沅微微一愣,沒說話,也沒承認——也沒否認。

瘋狂給他發消息的是應舒渙,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他想要紀沅來看他的彩排,半天打不通他的電話。

紀沅只好把自己的地址發給他,應舒渙表示自己十五分鍾就能開過來,紀沅在內心默默吐槽:十分鐘過來,你以為你是開火箭過來的嗎?

連教授遺憾道:“那麼下次我們有機會可以繼續聊,聊聊你的故事。”

紀沅今天說的也足夠多了,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些事——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甚至恐懼這些回憶。

所以時代發展還是有好處的,竟然還有專門聽人倒苦水的職業?並且簽署了保密協議之後,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越是有名的心理醫生,他的嘴巴就越嚴,紀沅根本不用擔心這些事情被人知道。

暢所欲言的感覺,比他想象的更好。

甚至好的都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能夠坦然面對過去的錯覺了。

只是,一下子回憶起太多,讓紀沅的情緒波動較大,他有點累了,具體的表現就是身體疲憊,想念家中的床和牛奶。

還有床頭櫃上的玻璃杯。

冬天,大馬路上氣氛肅殺,行人裹著羽絨服低著頭匆匆地走著,尋找下一個有地暖的商場。

紀沅穿得挺多,他一到冬天就立志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微博上還有給他跟應舒渙做對比的,因為是好友的緣故,對比起來就特別慘烈,慘烈到出圈了,路人都覺得這兩人能做朋友真是離奇。

左邊圖片是紀沅裡三層外三層,棉褲加絨馬丁靴,就只有巴掌那麼大的臉直接埋在了圍巾裡,冬天只看得到一雙眼睛——他有時候還會戴帽子。標誌是手裡永遠捧著的“建京市公安局見義勇為一等獎”贈送的保溫杯,裡面泡的茶每天都不同。

右邊圖片是應舒渙冬日兩件套,低領毛衣加風衣——有時候風衣會變成針織衫,破洞牛仔褲和板鞋,總之怎麼少怎麼穿,手裡永遠拿著他的遊戲機。

這組圖片還上過熱搜。

紀沅揉著臉頰,剛裹上圍巾,就看到一輛高調無比的幻影停在馬路邊上。

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兒來了個公子哥。

應舒渙沒在車上,他一隻手拿著紅薯,一隻手拼命地跟紀沅招手。

在肅殺的冬天,應舒渙的活潑顯得十分可貴,甚至讓紀沅產生了春天就快到了的錯覺。

應舒渙踩著人行道過了馬路,把紅薯塞到他懷中,“我十塊錢買的。”

紀沅:……

“五塊錢就有兩個,你被宰了。”

應舒渙哪裡知道紅薯是五塊錢能買兩個的!他還是剛知道這玩意兒竟然是在鐵皮桶子裡烤的!

——他平時只見過紅薯剝好切塊的樣子。

可能是老闆看他開豪車,故意給他挑了個巨大的,賣了他十塊錢。

紀沅肚子有些餓,直接咬了一口,咬的急了,嘴角落了一點黑灰。

熱騰騰的紅薯到了胃裡,紀沅的心情也變好了,準確來說,是看到應舒渙的時候就變好了。

他認為應舒渙身上有一種可貴的品質,那就是:白痴。

因為情商不夠他想的太多,家裡又將他嬌嬌氣氣的養大,導致他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是永遠天真活潑的,宛如活在童話世界中的公主。

這樣的人,有一個好處,和他在一起,會降智。

智商一旦降低了,考慮的東西就不多,想的不多,人也就快樂了。

紀沅雖然知道這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但是和應舒渙在一起的時候,他真的不用去思考任何需要他思考的東西。

因為應舒渙的大腦十分簡單,他的問題也很簡單,只會跟紀沅討論一下無關緊要的可愛事情。

應舒渙會覺得天上的雲像,花朵彎腰的時候在說謝謝,汽車們在停下時會討論自己的主人,陽光正在下臺階,雪是雨珠的姐姐。

紀沅用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應舒渙開口道:“每年我的生日都會下雪,去年也下了。”

他轉過頭,看到紀沅吃紅薯時,不小心在嘴角沾了一點灰。

應舒渙想伸手幫他抹掉,但是又怕自己做的太過,經過前一次的教訓,應舒渙不敢明目張膽的追紀沅了,他現在準備偷偷地追紀沅。

於是,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紀沅疑惑地看著他,應舒渙道:“你這裡沾了一點東西。”

紀沅下意識摸了一下,結果把灰給抹開了,像長了小鬍子一樣,應舒渙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你好像一個小老頭!”應舒渙很沒有情商的說。

紀沅有點生氣,他也不知道這幼稚的生氣是從哪兒來的,可能跟應舒渙在一起,人就會變得弱智。

他很愛美,也很講究,前世就是行軍打仗時,在有條件的情況下,紀沅都會堅持每天洗臉和洗澡。

紀沅抹了一點紅薯皮上的灰,在應舒渙臉上狠狠地擦了一下,嘲笑道:“你現在也是一個小老頭了。”

應舒渙說:“那最好了,說明你變成小老頭的時候,我也在你身邊。”他越說越離譜:“到時候你要比我先死。”

紀沅哭笑不得:“憑什麼我比你先死?”

應舒渙拋著手中的硬幣,開口道:“因為活下來的人會很傷心,我不想你傷心。”

紀沅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心裡微微發酸。

這股酸意慢慢的擴散開來,讓他的太陽穴也微微疼痛。

似乎,記憶中也有一個人,對他說過同樣話。

很不幸,他真的比他先死了。

應舒渙轉移話題,道:“明天一定要來我的演唱會,我給你留了最好的座位。”

紀沅還沉浸在莫名的傷感中,他走走停停,想起心中的酸意,冷不丁開口問:“應舒渙,你現在有在追我嗎?”

應舒渙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眼神有點難以置信。

紀沅頭一次在冬天的時候感到了孤獨,他在應舒渙的注視下,慢慢說道:“如果沒有,你現在就可以開始追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達成!!!

明天想睡個懶覺,大概也是中午十二點更新!努力日萬!

我感覺國慶長假……應該就能寫完吧,因為我更新的字數太多了,劇情也走得很快,沒東西寫了……

把前世今生交代完畢,完成幾個打臉,努力的不拖節奏!然後就完結,寫甜蜜蜜的番外!

然後大家可以去我的專欄收藏一下我的新文,下一本寫《我真不想當炮灰啊!》,也是金手指打臉爽文,修羅場萬人迷白月光狗血套路應有盡有!關於尬的程度,會控制好的!努力在這一本的基礎上進步一些,不那麼尬了!

謝謝大家!今天也努力的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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