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沅活了這麼多年, 第一次懊惱自己不夠謹慎,說錯了話。

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得水,收是肯定收不回來的。

他扯了一下嘴角, 飛快的開著門, 嘴上道:“應家的掌上千金,我怎麼娶的起,彩禮錢我都拿不出來。”

應舒渙跟他較上勁了:“我不要彩禮錢,我倒貼。”

紀沅嘴角一抽, 已經開啟了門, 他跟開了閃現一樣, 一下就消失在了門口。

應舒渙動作比他更快, 眼看紀沅就要關門, 他眼疾手快,把手塞到了門縫裡。

這樣一來,紀沅就不敢關門了, 他頓了一下, 就這麼一愣神的時間, 應舒渙跟泥鰍似的擠到了他的房間裡。

應舒渙又覺得紀沅有點喜歡自己了。

這種感覺是很微妙的,只有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才能從察覺出來。

應舒渙能感覺到, 紀沅在他面前並不是全然的放鬆,他也有一點緊張。

這樣一來,自己的緊張就顯得甜蜜起來,畢竟不是一個人緊張嘛……

但每次應舒渙有這個念頭的時候,都會想到之前毀滅性的打擊。

是的,他先前就是這麼自作多情的, 所以在看到紀沅日記的一瞬間才崩潰了。

忽然, 應舒渙就有點後怕, 也不敢特別厚顏無恥了,到了紀沅的房間裡之後,反而束手束腳。

紀沅轉身去廚房給他兌了一杯小甜水。

不大的客廳裡,沒有人說話,被子裡的甜水似乎膩到了空氣裡,讓紀沅有點兒坐立不安。

他從茶几上拿了一本書看了半天,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紀沅跟應舒渙商量起正事:“你父親如果想要合作的話,可以直接聯絡江映月。”

應舒渙耳朵一動,警惕地想道:江映月是誰?

一個出現在紀沅身邊的新人物,聽名字還有點兒小文藝。

嗯!下次去查查。

應舒渙沒說話,其實他覺得合作不合作,都跟他沒關係。

反正應許有的是錢,而且已經有那麼多錢了,夠他養老了,不知道他為什麼還這麼拼。

喝完水之後,應舒渙說:“明天你是不是就殺青了?下午走還是晚上走?”

明天,九千歲的戲份就徹底結束了,但是應舒渙飾演的小皇子還沒有。

劇組的拍攝順序是亂的,明天先拍大結局,之後應舒渙跟謝謠還有幾場山崖邊的戲份要補。

紀沅:“晚上有個雜誌要拍攝。八點鐘的飛機。”

應舒渙有點捨不得紀沅走,但他又沒有好的理由留他下來。

兩人在房間裡靜默的時候,外面悄無聲息的飄起了小雪。

又是一年冬天到了。

應舒渙看時間不早了,站起身:“那我走了,回房間了。”

紀沅“嗯”了一聲,應舒渙依依不捨,噘著嘴,半開玩笑半真心道:“真不娶我啊?”

紀沅“噗嗤”一聲笑了,他覺得應舒渙撒嬌的時候尤為可愛——他居然不排斥一個大男人撒嬌,這也夠離奇的。

紀沅心情好了不少,還學會順著應舒渙的話題跑火車了,道:“嗯,婚姻大事不能兒戲,此事要從長計議。”

應舒渙心裡就跟放煙花似的,一朵一朵,在他頭上炸開,炸的他暈乎乎的,胡亂高興著。

紀沅說從長計議,從長計議的意思就是要花多一點時間考慮考慮,那他就不是拒絕的意思啊!

應舒渙覺得房間裡若有若無的曖昧感又來了。

他又開始覺得紀沅是有點喜歡自己的。

否則為什麼要跟自己開玩笑呢?

因為有前——翻車之鑑,應舒渙的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壓下去了。

他心想,萬一紀沅就是這麼說話的呢?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應舒渙要的不多,現在這樣就夠了。

他之前做錯了事情,差點兒失去了紀沅。

現在,只要紀沅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他暫時是別無所求的。

紀沅送走了應舒渙,心情也不錯,一直持續到他洗完澡。

應舒渙走了之後就換成了線上騷擾他,一個勁兒的發微信。

紀沅不習慣用漢語拼音打字,他都是手寫的,回覆應舒渙最多的就是“1”和“收到”。

不過,應舒渙每一條發給他的訊息,他都會看。

除了中間有一兩個禮拜,是因為發現了日記不敢騷擾他之後。

幾乎每天都有發消息給他。

有時候是自己在路邊看到一朵沒見過的話,有時候是看到兩隻蝸牛在一起散步,有時候拍了一張很好的天氣,有時候又在機場抱怨粉絲太多搶走了他的空氣,除了圖片,還有可愛的小狐狸表情包,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逼著紀沅養成了一個習慣:睡前一定會刷一刷微信,看看應舒渙的訊息。

紀沅回覆了應舒渙沒事兒找事兒的話題後,掐了手機,看著外面漸漸變大的雪。

天氣預報說,過兩天就是大雪了。

紀沅記得,應舒渙真正的生日似乎要來了。

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剛離婚。

紀沅那時候對應舒渙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離就離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可是今年經歷了許多事情,應舒渙幾乎佔據了自己生活的四分之一,紀沅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真的能夠完全無視他。

只是……只是應舒渙的感情實在太熱烈了。

紀沅想不到好的辦法回覆他,他是一個無牽無掛,天煞孤星,命裡帶邪的人。

不管是跟誰在一起,誰都會倒大黴。

前世,紀沅不信這個邪,害死了付家滿門。

如今,他還有什麼資格在害死了付家之後,瀟灑的享受不屬於自己的人生。

紀沅想到這裡,心情又沉重起來。

應舒渙帶來的像棉花糖一樣甜甜的愉悅已經消耗完畢,紀沅閉上眼,疲憊的把自己砸在床上。

他聽著外面下雪的聲音,雪花輕飄飄落在樹上,第一片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後面越來越多的雪花填補上來,樹枝終於變成了白色的。

晚上,紀沅做了個怪夢。

大概是因為睡前,應舒渙卡在門縫那邊說自己敢嫁,問紀沅敢不敢娶的緣故,導致紀沅的心裡受到了不少衝擊。

做夢時,夢到了前世,自己穿著新郎的衣服,披紅戴綠,模樣俊俏。

師兄和付鳶,還有師父師母都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讓自己騎著馬,帶著十里紅妝去迎娶新娘。

畫面一轉,來到張燈結綵的大街上,他騎在馬上,成了人人稱頌讚美的好皇帝。

百姓們見他來了,紛紛跪下磕頭。

紀沅的馬不受控制的走到了戚王府。

戚王府……夢中尚有一點理智的紀沅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去接新娘了嗎?怎麼跑到戚王府了?

又聽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哎呀早說戚王府這個世子啊,福氣在後面呢。”

“那是,人家一開始就被批了鳳命了好嗎,你我有這個福分嗎?”

“怪不得陛下的中宮之位一直虛懸,原來還有這原因在其中啊……”

紀沅聽得雲裡霧裡,正要下馬去問,自己什麼時候要娶皇后了?

戚王府中,老戚王帶著新娘子就出來了。

紀沅首先看到了新娘子的腳,心中唏噓一聲:這女子的腳未免有些太大了。

隨即想到這樣十分不尊重人家,連忙反思自己來。

戚王府的新娘,不但腳比普通女子大些,身材也高大,似乎比自己還要高。

紀沅心中鬱悶:新娘子吃什麼長大的?為何如此健碩?

難道他娶的是一位母夜叉嗎?

新娘子低聲喚道:“夫君……”

紀沅沒頭沒腦的想:聲音也略微低沉,像個男人。

他頓時就高興不起來了,任誰娶這麼一個不像女人的“女人”,都高興不起來。

在夢裡,他的新娘十分主動,生怕紀沅悔婚,一路催促他到了皇宮。

在文武百官的見證下,兩人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紀沅喝了些酒,夢裡走的跌跌撞撞的,他的新娘來扶他,紀沅還記得去掀人家的蓋頭。

他一掀開,那新娘露出一張不施粉黛,卻依舊驚豔四座的臉蛋。

紀沅愣了一下,罕見的爆了粗口:……操。

然後在床上被嚇醒了。

紀沅無語片刻,坐起身,房間裡昏暗一片,一看時間在五點半。

他剛才做的什麼怪夢?紀沅一醒來就把內容忘了大半,只記得自己娶妻了,洞房花燭夜一掀開新娘的蓋頭,發現是應舒渙的臉!

他哭笑不得,捂著臉,讓自己冷靜了一會兒。

不過奇怪的是,應舒渙在他的夢中,竟然不是黑色的眸子。

他為什麼會夢見有著一雙湛藍色瞳孔的應舒渙?而且還是從戚王府出來的?這是什麼顛三倒四的夢境……

一直在床上睜眼躺到了六點鐘,紀沅才起床洗漱。

隔壁房間,應舒渙又賴床了。

酒店房間的隔音不好,紀沅有武功傍身,所以聽力超群。

應舒渙在臥室裡幹點兒什麼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經紀人小王正在求爹爹告奶奶的哄應舒渙起床,應舒渙從床這頭扯著被子拱到了床另一頭,死不肯起來。

大冷天的還凍得慌,為了保證皮膚的溼潤,方便第二天上妝,紀沅跟應舒渙晚上的都不開空調,因此這就決定了早上起床的時候就會更加艱難的處境。

九點鐘,紀沅到化妝間,由化妝老師給他化妝做造型。

看到紀沅眼下的烏青,化妝老師“呀”了一聲,嘀咕:“第一次看到你有黑眼圈呢……昨晚沒有睡好嗎?”

紀沅想起自己昨晚上那個的離奇的夢,嘴角勉為其難的抽了一下:“還行。”

過了會兒,應舒渙無精打采的推開化妝室門,也到了。

紀沅現在看到他的臉,有點微妙。

應舒渙看到他,倒是很開心。

就像小狗早起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原本困成了狗的表情瞬間生動活潑起來,熱情洋溢的跟紀沅打招呼。

化妝室中還有其他演員,紀沅身邊有一個空位,應舒渙想都沒想就霸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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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霸佔之後,還把自己椅子強行往紀沅身邊拖了一點。

應舒渙的化妝師是他團隊自帶的,熟練的讓應舒渙去滴眼藥水,免得隱形眼鏡幹掉。

紀沅問道:“你戴隱形眼鏡?”

應舒渙點頭:“我近視,所以每天都帶。”

紀沅心想:……原來是近視啊。

就在剛才,他的心裡閃過了一個驚恐的念頭,他還以為,應舒渙的眼睛真的是藍色的呢。

九千歲和小太子最後一場戲,也是整個電影中的重要鏡頭之一。

二人爭奪皇位,最後兩敗俱傷。

小皇子趴在地上,九千歲渾身是血的走向龍椅,貪慕權勢的他這輩子都沒走到過龍椅上面。

這一次的他也不例外,在距離龍椅還差最後一步的時候,一支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箭貫穿了他的身體。

九千歲死在了權勢的這條路上,死在了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通往權利巔峰的臺階上。

他穿著紅色的衣服,在皚皚白雪中,倒下,即便是死,也死的驚心動魄。

電影的最後一幕就是鏡頭緩緩升空,留下在雪地中開出血花的九千歲,畫面戛然而止,留下一個未解之謎:是誰殺了九千歲?

是小太子,是貴妃,是將軍,還是他自己……

這個問題,就要等著電影上映之後,由觀眾來解答了。

紀沅跟應舒渙今天的造型都破破爛爛的,應舒渙一看到紀沅就想笑,他拉著紀沅自拍,拍下這難得的一幕。

然後瞬間就發了微博。

應舒渙:辛德瑞拉紀沅像兩個收破爛的。

微博剛發出去,轉發就爆了。

禁衛軍姐姐乾嚎了一陣子之後,輪到小浣熊發瘋了。

正主發糖,能不發瘋嗎!!!!

“誰來給我一拳看看我是不是因為撿垃圾撿的太久了,導致現在看什麼都像是撿垃圾的!是我出現幻覺了嗎!!嬌嬌發的微博你們看了嗎!!”

“看了,我不管,收破爛就等於撿垃圾,四捨五入我和正主磕了同一個cp!!!”

“嬌嬌你是不是在sj粉圈,你說句話呀!”

“救命啊,嗑瘋了,真的嗑瘋了,我永遠喜歡看美女貼貼。”

“……”

就連金牌小奶沅都在群裡嚎,說他們現在是經過正主認證的撿垃圾了!

是官方認證撿垃圾大王!

小浣熊市的建設蒸蒸日上,小浣熊們也越來越多,像模像樣的成立了反黑站,打投組,還有一些影片博主。

應舒渙切換小號,視察了一圈浣熊市的最新建設之後,心中的大石落了下來,應政委表示很滿意。

嗯,粉絲還不算笨,還能夠理解他的意圖!

在拍攝之前,經紀人沒收了藝人的手機。

應舒渙跟紀沅只好不停的看劇本。

袁輝煌在拍戲之前又給他們開了個小班輔導課,重點講了一下現在小太子與九千歲的心裡狀況。

九千歲自然是不用說了,他就是一個瘋子。

難就難在小太子的心裡矛盾點,他是非常掙扎的,因為九千歲既是他的殺父仇人,也是養他長大的義父,他對九千歲的愛恨遠遠沒有浮於表面的那麼簡單,在九千歲走向皇位拋棄他的時候,小太子心中是恨的。

恨江山就要落到九千歲手中了,也恨江山在九千歲心中永遠比自己重要。

袁輝煌道:“你這裡的情緒在表演的時候,最好有一點層次感,循序漸進的感覺,不是突然爆發的,是要一點一點爆發。”

應舒渙點頭,眉頭緊鎖,這是他思考時的一個特點。

袁輝煌道:“其他的你就自我發揮就行,嘶,這個鬼天氣怎麼還越來越冷了,來,我們在爭取一條過了,然後殺青了請大家吃火鍋!”

場景佈置完畢之後,紀沅跟應舒渙站位站好了,袁輝煌又調了幾次鏡頭,滿意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他清了清嗓子,道:“情緒帶起來啊,情緒,準備了——準備——開始。”

蒼茫大雪中,九千歲跟太子的廝殺,以九千歲的勝利告終。

九千歲散發落冠,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藏在頭髮的陰影中,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太子:“你輸了。”

小太子渾身是傷,汩汩不斷的鮮血染紅了雪地,觸目驚心。

九千歲扔了劍,不帶一絲猶豫的轉身就走,他的目光跟著了魔似的盯著皇位,那一刻,臉上的表情,複雜的讓人無法看懂。

他……真的想要皇位嗎?

如果真的是想要皇位,為何現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點開心的感覺。

皇位就像是成了執念一樣,九千歲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先是走,再是跪,再是爬,再站起來,紅色的血跡拖得長長的,映在小太子的眼中。

小太子被九千歲的劍戳的渾身是血窟窿,看著九千歲一步一步的走向皇位,他的心裡也有什麼堅固的東西碎了。

小太子的氣息斷斷續續,咬著牙,閉上了眼,渾身顫抖的,壓抑的哭了起來。

接著,嘶聲裂肺,慘痛的喊聲盤旋在雪地上。

九千歲腳步一頓,身體也一頓,一支箭從不遠處飛來,貫穿了他的身體。

袁輝煌看著鏡頭裡的這一幕,心裡受到了極大地震撼。

小太子的哭戲應該是應舒渙自己設計的,他的哭戲是出了名的感染力強,而且情感豐沛,剛才那身絕望地嘶吼震顫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靈。

袁輝煌被感染的最厲害,那一刻他也是真的想哭的,甚至能與小太子感同身受,共情起來。

他對九千歲的感情複雜到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既有愛,也有恨,所有的感情爆發都在這場哭戲中了。

袁輝煌甚至忘記了喊結束,和現場所有人一樣陷入了一種低迷悲傷的氣氛中。

直到紀沅提醒,袁輝煌才結束了拍攝。

應舒渙站起來,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神來,哭戲其實挺傷身的,畢竟要把自己逼到那種絕望的情緒中,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出來。

這場哭戲來的莫名其妙,和袁輝煌的猜測相反,應舒渙起初是沒有設計過的。

但是當他看到紀沅走向皇位的那一刻,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恐慌和沒由來的絕望,讓他不由自主的崩潰了起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剛才甚至都不像是演戲,而是真真切切的哭了一場,心痛的都快喘不過氣。

特別是看到道具箭穿透紀沅身體的那一瞬間,應舒渙腦袋都空白了,下意識的,他連表演都忘記了,這一刻的絕望和死寂的眼神,後來成就了江山夢我的經典,也成了他演藝生涯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甚至在播出之後,還被選入了建京電影學院的教學影片中。

紀沅明顯感受到應舒渙情緒低迷。

中午那場戲給應舒渙造成的傷害不小,他一直沒緩過神,總是頻繁地看著紀沅,彷彿他少看一秒,紀沅就會跟九千歲一樣,死在雪地中。

應舒渙不知道這種強烈的不安感覺從哪兒來的,導致他比平時更加膩歪紀沅,就連紀沅去趟衛生間,他也習慣性的跟在後面,弄得紀沅哭笑不得。

五點鐘左右,江玉安排了司機來接紀沅,晚上準備拍攝國內一個一線雜誌的封面。

紀沅跟袁輝煌和劇組人員打過招呼之後就走了,準確來說,是九千歲殺青了。

他在劇組裡人緣很好,走的時候不少工作人員都真情實感的希望下次能跟他繼續合作,離開影視城的時候,粉絲擁簇上來送了花,給了信,都被邱溪放到了車子的後備箱。

到了機場,粉絲已經久候多時。

紀沅一出現 ,她們就圍了上去,各種攝像頭都懟著紀沅的臉拍。

邱溪讓她們別靠這麼近,保鏢也在盡力的攔住太熱情的粉絲,一直到了vip休息室,粉絲才少了一些,被攔在了門外。

紀沅摘下口罩,點了一杯茶,稍微休息了片刻。

最近連軸轉的拍攝讓他的精神很疲憊,特別是今天的拍攝,又讓他回憶起前世自己死前的模樣。

也是這樣一個下雪的天氣,天空陰沉沉的,彷彿昭示了故事的結局。

紀沅無意識用手指摩挲著螢幕,想到應舒渙下午的表現,有些不放心。

自從拍完最後一場殺青戲之後,他的情緒是中沒有從小太子的身份裡解脫出來,整個人有點虛浮,飄似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破天荒,紀沅主動發消息問應舒渙在做什麼。

應舒渙也是第一次沒有秒回,紀沅心想:應該是還在拍戲吧……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今晚有一場應舒渙跟謝謠的夜戲。

一想到這麼晚的天氣,又下著大雪,他們要在那麼危險的懸崖上拍攝,紀沅的心就牽掛起來。

他心神不寧的很,想到應舒渙沒回他訊息,又忍不住發了一條過去。

半個小時,沒有動靜。

紀沅的航班已經開始檢票,上飛機前,他想確認一下應舒渙是不是在拍戲。

就算是拍戲,也不至於拍半個小時吧,中間難道沒有休息的時間嗎?難道他不刷微信嗎?他平時不是最愛的就是刷微信了?

紀沅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就開始心慌了,電話撥打了幾個沒打通。

他右眼皮跳得厲害,邱溪看到他還沒去檢票,立刻道:“哥,幹啥呢?飛機都快飛走了。”

紀沅:“不急,我給袁輝煌打個電話。”

打給袁輝煌的電話接通了,只是剛接通,紀沅就聽到袁輝煌慌張的聲音:“紀沅,出事了。”

紀沅心裡狠狠地跳了一下,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問:“應舒渙怎麼了?”

袁輝煌都來不及詫異紀沅為什麼知道是應舒渙,他焦急道:“晚上拍夜戲的時候吊威亞出了點問題,小應他在懸崖邊上沒站住,下著雪地又滑,就摔下去了!”

紀沅的心臟差點兒都停止了,袁輝煌連忙補充:“還好是個不高的懸崖,摔下去不會有事的……但是外面太黑了,下面都是草叢,人還沒找到……”

“什麼叫摔下去不會有事?!”紀沅提高了聲音,袁輝煌被他吼得一抖,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

紀沅的氣場本身就非常的強,平時收斂著不爆發,一爆發之後,直接讓人不寒而慄,往往能聯想到積威甚重的上位者。

袁輝煌甚至有了一瞬間回到古代的感覺,如果他能有幸見到天子,恐怕對方的怒氣也不會比紀沅恐怖太多。

紀沅邊打電話邊往回跑,邱溪一抬頭,眼前的人都沒了。

他拉開vip的玻璃門,直接往機場外跑,原本低頭翻看著照片的粉絲們看到紀沅跑出來,全都沸騰了。

大家都一臉懵逼,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後都站起來想跟著紀沅一起跑。

邱溪追出來,讓保鏢先穩住粉絲,幾個大粉著急了:“小沅去哪兒啊?都要登記了還往外跑。”

而且……跑的那麼急,那麼快,好像有什麼著急的事情一樣……

邱溪汗顏,他也不知道啊!但是他不能對粉絲說不知道,於是開口胡編亂造:“沒事的,一點小事,放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是,這並沒有平息粉絲的疑惑。

有人已經把紀沅在機場大廳狂奔的影片發到了網上,路線十分清晰,從登機口跑到了計程車上車點,拉開車門就消失了。

不止一個人拍到影片,國際機場的旅客們幾乎都刷到了這條訊息,紛紛在朋友圈轉發,微博的熱度也不容小覷,#紀沅在機場奔跑#的熱搜很快就因為自然搜尋的熱度上去了。

不過這一切,紀沅都不知道。

他心裡像被什麼燒著,又痛又驚懼,到了影視城都沒停下來。

一路上,他不停的思考,為什麼下午的時候沒發現應舒渙不對勁,他如果是正常狀態的話,一定不會摔跤的。

他忽然有點自我責怪,為什麼自己要走,為什麼要趕著去拍雜誌而不是在劇組裡多等一會兒,如果他在的話,他肯定不會讓應舒渙出事的。

紀沅心急如焚,到了現場的時候,劇組已經被警車給包圍了。

在影視城鬧了這麼大的動靜,熱搜肯定壓不住,於是晚上九點,#應舒渙拍戲受傷#的熱搜直接引爆了微博。

關鍵是,後面還跟了一條觸目驚心的熱搜,#尚未找到應舒渙#。

這簡直是要了粉絲的命了。

應舒渙的影響力是非常大的,短短的幾個小時,就有粉絲已經從不同的地方趕過來,找到了劇組。

只不過她們都被警察攔在了外面。

紀沅來的時候,一小部分粉絲都在旁邊嚎啕大哭,哭的他心煩不已。

袁輝煌看著紀沅,連忙道:“沒事沒事,別看熱搜,人已經找到了,就是摔下去的時候暈了會兒……”

紀沅懸在喉嚨的心落下來了一些,他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嗓子啞了:“人呢?”

袁輝煌:“在下面,你……”

沒等他說完,紀沅就已經與他擦肩而過。

他看到應舒渙的時候,應舒渙可狼狽了。

不過他還有心情在糾結自己從懸崖上摔下來的事情,他覺得非常丟人。

應舒渙還穿著小太子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勁裝,扎著高馬尾,宛如一個從古代走出來的富家公子。

只是,平時乾乾淨淨的臉蛋沾上了不少泥巴,衣服也被樹枝掛的破破爛爛,他的腳似乎崴了,所以一直乖巧的坐在原地,等待120到來。

紀沅眼眶一酸,心裡堵得慌。

應舒渙的視線有所感應,隔著十幾個人,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紀沅。

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像夜空中忽然出現的星星。

應舒渙想站起來,以失敗告終。

紀沅大步走過去,他越走近,應舒渙心中的預感就越不妙,直到看到了紀沅面無表情的臉,他才真的慌了:“你怎麼回來了?我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他像是想起什麼,連忙補充:“是因為今天下雪了,我才不小心摔下去的,我平時不會的,我當時走神了……”

“一點小傷。”紀沅重複了一遍,看著應舒渙的樣子,心裡酸脹的厲害,惡狠狠地想:小混賬……在懸崖邊拍戲都能走神……真是氣死人了……還一點小傷……

要不是應舒渙身上的傷口太多了,紀沅真的很想揍他一頓。

應舒渙越解釋越亂,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最後說著說著忍不住笑起來,笑意在眼裡都遮不住。

紀沅光顧著心疼和生氣,看到他笑起來,都快被他氣笑了:“笑什麼?你是不是沒捱過揍?”

應舒渙搖頭,道:“我覺得高興。”

紀沅沒好氣道:“你高興個屁。”

應舒渙捧著熱水袋,下巴抵在上面,靦腆道:“你是不是擔心我啊?”

紀沅眉頭一抽:“你在說什麼廢話,這麼多人誰不擔心你?”

應舒渙無語:“……那又不一樣。我又不喜歡他們,我就喜歡你,只有你擔心我,我才會高興。你還從機場回來了呢,晚上的雜誌還拍嗎?”

紀沅疲憊道:“不拍了,明天拍。”

他知道應舒渙出事之後,哪還有什麼心思去拍雜誌。

紀沅粗略的掃了一眼應舒渙的傷口,都是些外傷,下巴那裡還有一道小小的口子,讓應舒渙擔憂壞了,他怕自己下巴處留疤,破壞了自己無與倫比的帥氣。

紀沅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好像最嚴重的就是腳崴的那一下,其餘都還好。

應舒渙連忙嘀咕:“痛死了……”

紀沅緊張道:“哪裡痛?”

應舒渙長嘆一口氣:“哎,覺得到處都痛……”

他可憐兮兮的抽泣一下。

紀沅充滿殺意的眼神看著小王,似乎在想怎麼把他拖下去滅口。

一旁的經紀人小王崩潰的表示,你剛才可沒喊痛啊!

你剛才可沒喊痛啊!!!哥!!怎麼瞬間就嬌弱起來了啊哥!!不帶這樣害人的哥!!!!

但應舒渙是他的小老闆,紀沅是他小老闆娘,小王表示,不敢說話。

紀沅聽他撒嬌,心軟的一塌糊塗。

不由自主的想道,他肯定很怕吧,那麼黑,摔下去的時候又痛。

於是,他愈發自責起來,絲毫沒察覺應舒渙摔不摔都跟他沒關係的事實。

“不會有事的。”紀沅生硬的安慰了一下,他有點不太擅長安慰人:“救護車馬上來了。”

應舒渙惆悵道:“摔下去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要死了。”

紀沅:“……不會的。”

應舒渙眼眶通紅,現場演技大賞:“當時就想,下午你走的時候,都沒好好跟你說上一句話,我就這麼死了,多不值得。”

紀沅的心就像被石頭堵住了一樣難受,被應舒渙卓越的演技矇蔽了雙眼,心酸道:“現在不是見到我了嗎……”

應舒渙得寸進尺的把額頭抵在紀沅的肩膀上,紀沅竟然沒躲開!

應舒渙略微驚訝了一下,心想不得了啊,早知道摔一次有這麼多好處,我上個禮拜就去跳樓了!

只可惜,他還沒有享受紀沅的溫柔多久,救護車就來了。

紀沅扶著他:“能走嗎?我背你。”

應舒渙心想要老婆背多丟人!我才不幹!

但表面依舊柔弱:“不用,你扶著我就行,我可以一隻腳跳過去。”

紀沅又好氣又好笑,雙手穩穩地扶住他,兩人走在山間曲折的小路上。

應舒渙蹦躂幾下,有感而發:“我怎麼覺得這個場景在哪裡見過?”

就像夢裡出現過一樣,應舒渙不像是演的,因為他的雙眼都充斥著疑惑。

只是腦海中的片段實在是太模糊了,就記得也是他和紀沅,不過,受傷的換成了紀沅,還是重傷難行的那種,他揹著他,兩人的血和雨都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血水還是雨水,也分不清他的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好像隔著上百年的時光,聽到了自己心裡的禱告:不要死……求你了……一定不要死……

應舒渙擦了把臉擦發現自己哭了,紀沅以為他被疼哭了,一面覺得應舒渙嬌氣,一面又擔心他真的很疼。

上車的時候,紀沅問醫生要了雙氧水,先給應舒渙把表面的傷口清理一下。

應舒渙還穿著古裝,小王上車前給他遞了一套換洗的衣服。

紀沅見他的上衣都穿不上了,就讓應舒渙先把衣服換好。

應舒渙也沒扭捏,在紀沅的幫助下艱難的脫了古裝外套,扯得傷口又流血了。

紀沅把他外衣拿在手上,看到了應舒渙脖子上懸掛著一根紅繩,紅繩上面墜著半塊玉,紀沅在看到的一瞬間,如同被蒼雷灌體,愣在原地。

應舒渙脖子上掛著的半塊玉……那是他的玉!他要找的那半塊玉!

紀沅握住了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這塊玉挺好看的,哪兒來的?”

應舒渙隨意道:“爺爺給我的,怎麼了?你喜歡啊,那送你了。”

紀沅又愣了一下,再看向玉的時候,心卻忽然被懸掛起來。

剛才一晃眼,覺得像自己的玉,如今看來,只是像而已,細微之處還是有些不同的……

紀沅越看越眼熟,心驚的厲害,砰砰直跳:不,不是同一塊玉,應舒渙的這塊玉……簡直就像是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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