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沅很不爽
這一晚上, 紀沅做夢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與前世有關的夢了,又或者,一般夢到前世的時候,總是刀光劍影, 或者是付家滿門忠烈七竅流血的盯著他看。
每一個噩夢, 都能讓他從夢中直接驚醒。
只是, 今晚的夢, 久違的是個好夢。
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紀沅剛剛滿十歲的時候,戚王府戚有光的嫡孫子戚承雪滿週歲, 戚有光做主擺宴席,宴請長安內所有的權貴。
付家也受到了戚有光的帖子,上元節之前, 付長鴻帶著自己一家去了戚王府做客。
戚王府張燈結綵,熱鬧萬分。
年僅十歲的紀沅已經是個成熟的小大人了, 他不苟言笑, 比大部分皇子公主都成熟一些。
只是, 他自幼在將軍府長大,同自己的皇兄皇姐都不熟悉,於是就抱著只有兩歲的妹妹付鳶到處吃點兒東西。
宮裡來的人大都瞧不起他,只因他是寶宗帝遺棄的天煞孤星, 出生就克死了母親, 又被預言為克父,寶宗帝對他極為不喜, 他出生之後, 就對他不聞不問。紀沅長到五歲那年, 已經心思頗深, 小小年紀便利用后妃之爭設計出了皇宮,脫離了噩夢般的後宮。
紀沅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吃點心,直到戌時一刻,戚有光那個寶貝孫子才被抱了出來。
他這時候還不知道戚承雪出生之前被批過鳳命,只聽說過戚承雪一雙眼睛與常人不同,且銜玉而生,也惹得信奉天象的寶宗帝不喜,讓紀沅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不過寶宗帝又不是戚承雪的父親,他不喜歡戚承雪,對戚承雪也沒什麼影響。
戚王和戚王妃對他的寵愛不少反多,看上去十分金貴。
紀沅同公子小姐們一起站在人群中,看著年幼的小世子趴在長桌上,進行他的抓周禮。
桌上擺放著算盤、四書五經、金元寶、菸斗、捆了好幾層錦緞的小刀……小世子睜著眼睛在桌上慢吞吞的趴著,眾人都緊緊地盯著他,眼神中有憐愛,有鼓勵。這讓年幼的、心智還未那麼堅定的紀沅生出了幾分羨慕。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的週歲了,或許根本沒有進行過抓周禮,不過,這不妨礙他睡前總是幻想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百姓家,他的父母是如何為他準備每一個生辰的禮物。
由於紀沅的幻想都是建立在空白的基礎上,所以他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熱鬧的週歲禮,有這麼多人盼著一個孩子的成長,關注著他的一切。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小世子越過了長桌上所有的禮物,伸出手,抓住了紀沅的袖擺。
紀沅的夢到這裡就結束了。
他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幕,但那時候年歲太小了,他已經忘記自己有沒有去過戚王府了。
只是後來幾年,聽付將軍提起過這段往事,每次提到,他就要拿出來講一講,說當時年輕的戚王夫婦嚇得臉都白了,生怕得罪了他。
紀沅啞然失笑,他那時候才十歲,原來在外面的名聲就這樣恐怖了嗎?
昨晚,他不太放心應舒渙,晚上又來看了幾次他燒退了沒。
最後一次已經是凌晨四點,應舒渙額頭沒那麼燙了,他也困得厲害,趴在床邊就睡著了。
紀沅揉了揉肩膀,伸了個懶腰。
一動手,才發現側躺著的應舒渙牢牢地抓著自己的袖子。
紀沅微微一愣。
應舒渙手中一空,睜開眼來,一睜眼,雙眼痛得厲害,他就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
他臉上還有淚痕,眼睛卻乾澀無比。
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導致睡前摘隱形眼睛這件不怎麼重要的事情早就被他給忘了。
早上眼睛不舒服,他才記起來。
紀沅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他沒想好怎麼跟應舒渙開口,於是房間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過了會兒,紀沅道:“我去買點早飯。”
應舒渙在床上坐了很久,頭還是暈的。
他花了很長時間,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
想起傷心的事,他的眼睛一酸,又想掉眼淚。
可昨天已經過去了,他今天又有什麼理由哭呢?
應舒渙眼睛難受的厲害,直接伸手摘了隱形眼鏡。
日拋的隱形皺皺巴巴縮成一團,就像他的心情一樣。
應舒渙揉了揉眼睛,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跟蒙上了一層透明的磨砂玻璃一樣。
他眼睛的毛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
應舒渙沉默的走到了洗手檯面前,近距離望著自己紅腫的雙眼,深藍色的瞳孔中一片死寂。
紀沅回來的時候,應舒渙已經走了。
如同他承諾的一樣,真的不再纏著紀沅了。
紀沅站在門口,手中拿著兩人的早餐,沉默了站了一會兒。
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門,情緒也十分雜亂。
後來,應舒渙在微信上發了很長很長的訊息給他。
他告訴紀沅,以前自己對他的一些誤解,不是有意的,是他不知道,但是紀沅可以選擇不原諒他,他那些贖罪券也不作數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被原諒。
他拜託紀沅,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討厭他,他現在會改變的,不會跟以前一樣的。
他也保證,不會去找陸覺行的麻煩,也不會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最後一段,應舒渙發的很艱難,因為紀沅看著訊息框一直在輸入中,半個小時之後,才發來寥寥幾句。
應舒渙說,以後不會天天都纏著他,希望紀沅不要討厭他。
應舒渙還說:“我還想喜歡你,如果你感到不舒服的話,我不會說出來的。”
“你可不可以,讓我繼續喜歡你。”
應舒渙最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陸覺行,可以不告訴我嗎,我會裝作不知道的。
這條訊息瞬間就被他撤回了,紀沅一錯眼,也沒看清楚。
他看著應舒渙洋洋灑灑的一長段一長段的字,每個字都透露著小心與卑微,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的心也像是被誰擠了一下,冒出了酸酸的感覺。
紀沅仰了一下頭,把自己砸在床上。
他覺得,他更希望應舒渙驕縱跋扈一些,不可一世一些,也不要這樣……
好像和他說話,都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江山無夢》正式拍攝之後,劇組裡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應舒渙似乎沒有以前那麼活潑愛鬧了,整個人就像忽然成長了一樣,每天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不是在保姆車裡面看劇本,就是呆在休息室中不出來。
哪怕是出來也很少說話,除了跟導演、編劇還有其他主演的必要溝通,應舒渙就像一個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樣。
他連最喜歡玩的劇組娃娃機都不玩了——只是袁輝煌專門買來逗應舒渙開心的,現在似乎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於是被兩百塊賣到了隔壁劇組。
雖然應舒渙最近一段時間情緒低迷的全劇組的人都感覺到了,並且他也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和所有人保持距離。
但是紀沅能明顯的對比出,應舒渙和他的距離是保持的最遠的。
就如同他說的那樣,因為怕自己的自作多情被紀沅討厭,他乾脆就減少出現在紀沅面前的次數。
從明戀轉成暗戀了!
紀沅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都已經明確的告訴應舒渙,自己不會討厭他,但沒想到應舒渙看了那個日記之後,受到的打擊那麼大——
如果以前是自信心爆棚的話,現在乾脆就是跟他說一千遍一萬遍的事實,他都不敢相信。
甚至有幾次,紀沅主動靠近應舒渙,應舒渙都會避開。
比如有一次在現場拍攝的時候圍讀劇本,明明紀沅跟袁輝煌兩個人身邊都有空位,應舒渙也明明用很渴望的眼神看了一眼紀沅身邊的座位,但還是忍著衝動,坐到了袁輝煌的邊上!
有一次,謝謠請客吃烤串也是,兩人伸手同時想要拿同一串,在紀沅的手不小心碰到應舒渙之後,應舒渙就如臨大敵,乾脆東西都不吃了,捧著劇本悶悶不樂的背去了。
紀沅真的是……真的是心情很微妙。
一股縈繞在心中的焦灼感和煩躁之意揮之不去。
他不喜歡應舒渙這麼小心翼翼卑微的模樣,雖然這樣的應舒渙也挺可愛的,可他還是覺得以前的大小姐更可愛一些……
紀沅對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兒感到詫異,他內心亂成一團,理也理不清。
對於應舒渙掛在嘴邊說喜歡他的事兒,紀沅從來沒當過真,只認為他年紀小不懂事,過一段時間遇到更新鮮的東西可能就把他給忘了。
但應舒渙上個禮拜的表現讓他有些驚訝,他從沒想過,應舒渙在這段感情裡陷得這麼深。
紀沅對這個時代的歸屬感不強,沒有任何想要成家的想法。
他的秘密太多,不適合跟陌生人組建一個家庭共度一生。
而他也不想玩弄別人的感情,紀沅骨子裡是非常傳統的男人,希望自己一生只有一個妻子,然後有一兒一女,他的人生就圓滿了。
或者退一萬步,假設對方是一個男人,那他也不強求兒女雙全,但他一定要對方對他的感情忠誠不二。
應舒渙無論是從家室來看,還是性格來看,都不屬於能共度一生的人。
紀沅自嘲的笑了笑,還是覺得自己不要去拖累任何人了,前世他害的付家還不夠慘嗎?
每一次想到師兄,想到貴妃,想到死去的師父和師孃,紀沅都覺得自己罪該萬死,他這樣的人還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憑什麼還能幸福美滿的擁有一輩子?
他沒有意識到,付家的慘死成了他心中的陰影,身上的枷鎖,讓他猶如一頭困獸,無法掙脫。
在他心裡,他欠付家的太多,甚至要用自己一生的不幸來賠償。
拍攝期間,陸覺行來的也稍微有些頻繁。
他最近沒有通告是其一,其二是知道了紀沅對自己的心意,讓他的心如同回到了高中時代,變成了一個少年,每一天都想要見一見紀沅。
他的到來,除了讓應舒渙不爽之外,讓蹲在劇組外面的小浣熊站姐們也很不爽。
“陸覺行怎麼又來了?又來探班陸宥?他們倆怎麼不鎖死呢!”
“龍月的cp粉還說陸覺行是來探班小沅的,呵呵,你看小沅理他嗎!”
兩個站姐嘀嘀咕咕,用仇恨的眼神企圖殺死陸覺行。
“哎,還以為江山無夢的劇組裡能拍到大糖呢,結果嬌嬌跟小沅的互動居然這麼少,金屋藏嬌的超話又開始撿垃圾了!”
“放寬心啦,反正我們本來就是撿垃圾的,大不了再回去撿嘛。不過你說的也是,他們倆最近的氣氛就是怪怪的,之前都很好的……”
“是不是吵架了啊?小情侶吵架不是很正常嗎?”
“說不定是為了避嫌!假的情侶不需要避嫌,但是真的夫妻是需要避嫌的!嗯,這說明金屋藏嬌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你這個垃圾撿到好甜!磕到了磕到了!”
“……”
除了小浣熊的站姐們,龍月cp粉的站姐也會來拍一拍紀沅。
每一次陸覺行來探班,龍月粉就在超話發瘋,現在她們的超話都已經到了第二名了!
呵呵,也不看看他們家多可憐,很顯然只有陸覺行一個人發糖!他是倒貼的!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而龍月粉則是嘲笑應舒渙跟紀沅只是普通同事罷了,在同一個劇組裡都沒有糖出來,這算什麼夫妻?我看是前夫前妻才對吧!
氣得小浣熊渾身發抖!
不過這一切,三位正主都不知道。
應舒渙這段時間企圖用工作填滿自己的生活,什麼都不想才不會太難過。
不然他一空下來,他就要想到紀沅日記裡字裡行間的愛慕,他就想哭。
“陸覺行怎麼又來我們劇組探班了啊?”
本來跟應舒渙討論著劇本的謝謠抬起頭,撐著下巴看著陸覺行:“這個禮拜都是第二次了……他不會是喜歡紀沅嗎?”
應舒渙握著劇本的手捏的死死的,骨節都泛白了。
謝謠一點也沒察覺,八卦道:“哎我聽說陸覺行好像是那個哦,是喜歡男人的。以前還以為是謠言呢,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我記得他跟紀沅之前也拍過電影,好像還有個什麼師徒cp,挺火的,兩人該不會是因戲生情了吧?”
謝謠擠眉弄眼的撞了一下應舒渙:“你覺得呢?”
應舒渙強忍著心痛和難受,悶聲道:“你能不能別這麼三八。”
謝謠嘟嘴:“你真無聊啊,對前輩尊敬一點好嗎,不要仗著我們是老相識的份上得寸進尺。”
謝謠跟應舒渙認識的很早。
他們倆雖然差了十幾歲,但關係還算可以。
最近拍戲又熟絡起來,謝謠是真心把應舒渙當自己的好姐妹,因此聊得非常放飛自我。
謝謠看到應舒渙明顯心情不好,都不回她話了,於是輕輕地撞了一下:“怎麼啦?最近看你情緒低迷的,你粉絲都知道了,還有營銷號說你失戀了,真的假的?”
應舒渙心想,當然是真的……也不算真的,因為他的戀情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謝謠大方道:“算了,晚上我請劇組大家一起吃飯,讓你開心開心!”
應舒渙什麼也聽不進去,眼睛裡只有陸覺行跟紀沅坐在一起的模樣。
他想告訴自己別這麼酸了,免得被陸覺行看不起,但是心中的怒氣哪裡是那麼容易平息的。
他真的……覺得很難受。
應舒渙閉上眼,側過身體,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這一幕。
但慢慢的,眼眶卻紅了,劇本上的字也看不清,被水霧模糊了。
陸覺行注意到應舒渙的目光,對著紀沅微微一笑:“怎麼不說話?”他似有似無道:“你們劇組的關係都挺好的,我還以為應舒渙只認識你呢,沒想到他跟謝謠的關係也不錯,一直在聊天,都沒停下來過。”
紀沅從剛才到現在都沒說話,他冷峻的模樣更吸引陸覺行。
半晌,陸覺行聽到紀沅說:“你不覺得你很煩嗎?”
陸覺行一愣,紀沅說話這話,什麼都不想說了,站起身走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坐下。
陸覺行有一些尷尬,但是不明所以。
紀沅的心情怎麼說差就差了,剛才還好好的。
謝謠跟自己助理講了晚上請客吃飯,整個劇組瞬間就沸騰了。
應舒渙原本不想去的,但是聽到謝謠還請了陸覺行,他要是不去的話,紀沅不就跟陸覺行獨處了嗎?
他雖然可以減少自己出現在紀沅面前的次數,但是絕對不允許陸覺行和紀沅單獨發生什麼!
下午的拍攝結束之後,紀沅下意識地看了眼劇組。
眾人都準備去火鍋店吃飯,因此收拾東西收拾的特別快,他看過去的時候,場地的人都走完了,自然也沒有應舒渙的身影。
之前下戲時,明明每一次應舒渙都會先過來找他的……
紀沅覺得應舒渙實在太不對勁了,這小孩是真的腦子轉不過彎來吧?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一鬧還鬧上一個禮拜了,欠收拾嗎!
他有點自己都說不上來的火氣,從迷惑直接過渡到了憤怒。
皇帝陛下很久沒這麼生過氣了,應舒渙要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一定會被他揍一頓。
晚上,應舒渙故意遲到了一會兒才到火鍋店,他準備看一下紀沅的位置,然後自己挑一個不近不遠的地方坐。
既能看到他,又讓他看不到自己。
結果沒想到紀沅來的比他更晚,直到自己選好了位置,紀沅才出現在包廂門口。
應舒渙莫名有點緊張,因為他覺得紀沅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而且氣壓也很低。
不過,看到他的一瞬間,應舒渙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只是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因為現場就只有一個空位,那就是陸覺行身邊的位置——他是故意留給紀沅的。
而劇組裡面的人精多少會看眼色啊,娛樂圈裡面藝人的性取向從來都不是秘密,加上大家又都是男人,還能看不出來陸覺行三番兩次的來劇組,又是請大家喝奶茶,又是請吃蛋糕的,目的不就是那一個嗎!
只是,眾人曖昧的視線落在紀沅身上:就是不知道紀沅的性取向是男是女了……
紀沅淡淡地掃了一眼餐桌,然後徑直朝著袁輝煌走去。
袁輝煌左邊是上菜的位置,空了一大塊,右邊就是應舒渙。
紀沅從包廂的沙發處拖了一把椅子過來,淡淡地看著袁輝煌:“袁導。你左邊還有位置能過去嗎?”
袁輝煌目瞪口呆的看著紀沅的操作,然後被他的氣場折服了,下意識的就站起來連忙挪凳子:“可以啊,我這邊空位挺大的呢。”
應舒渙差點兒就站起來走了,紀沅把凳子放在他邊上,坐下的時候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應舒渙立刻老實的坐在原地沒動。
與此同時他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如果心情可以實體化的話,應舒渙覺得自己周圍已經開始冒泡泡了。
他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問題:紀沅是什麼意思?
應舒渙心裡立刻就冒出來“他是不是有點喜歡我”的想法。
可是想到之前慘痛的教訓,他不敢亂想,只能專注的盯著眼前的杯子,然後偷偷看了一眼紀沅。
陸覺行的表情略有些僵硬,不過很快他就自我調節,開始和周圍的人聊天。
大火鍋上來之後,飯菜也上來了。
拍了一天的戲,都餓著肚子的演員導演們也沒客氣,飯菜一上來,筷子就開動了。
應舒渙伸筷子去夾一片土豆。
紀沅的筷子也伸向土豆,應舒渙見狀,連忙半路拐了個彎,去夾蘿蔔——靠!誰在土豆邊上擺蘿蔔的,嘔,蘿蔔好難吃!
他在心裡吐槽,紀沅冷道:“怎麼,我的筷子是有毒嗎?”
應舒渙意識到對方在跟自己講話,而且語氣非常嚴厲,他條件反射的有點怕:“我喜歡吃蘿蔔。”
紀沅沒說話,只是氣勢依舊嚴肅又冷峻。
這樣應舒渙想起了自己小學班主任……不對,他小學的班主任要是長得這麼好看,他早就考上清華了!
應舒渙說完之後,又開始後悔自己說了這麼一句沒用的廢話!
好不容易盼到跟紀沅同一桌吃飯,還是對方在互動的,他怎麼就不講點有營養的!
最近,他讀了很多書,希望自己可以變得博聞強識一點,好讓紀沅不要瞧不上自己——他聽說陸覺行是什麼985、211大學畢業的,高考的時候還是全市第七名,非常厲害,
這讓他心裡暗暗地較勁,應舒渙自己的文化水平只有高二的程度,後來演戲之後乾脆就把高二的東西也還給老師了,目前只能保證自己所有的劇本不會讀錯臺詞……
跟陸覺行一比,就特別上不了檯面。
應舒渙彆扭了很久。
——而且還要吃難吃的胡蘿蔔。
應舒渙的思緒回到飯桌,看著胡蘿蔔,如同看著殺父仇人。
他想趁沒人注意之後,就把胡蘿蔔給扔了,接過還沒動筷子,就看見自己碗上多了雙黑色的筷子。
紀沅把燙好的土豆和牛肉都夾到了應舒渙的小碗中,然後夾走了胡蘿蔔,直接慢條斯理的吃了,吃完,眼皮都沒掀,淡淡地囑咐一句:“趕緊吃。”
應舒渙愣了一下,忽然覺得心裡的小花都開了。
並且越開越多,直到開滿了,心裡都開不下,那些小花們開到了臉上,應舒渙終於露出了最近以來最甜的一個笑容:“嗯!”
紀沅沒想到應舒渙這人……哄也這麼好哄的……嗎?
他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些無奈。
應舒渙吃完了土豆之後,開始得寸進尺,他們之間縈繞了兩週時長的、無形的屏障似乎就在這一刻碎裂了。
“我想吃這個。”應舒渙開口。
紀沅:“手斷了自己不會夾嗎?”
應舒渙小心翼翼:“我想吃你給我夾的。”
紀沅:……
他這人別的不行,給點兒顏色就開染坊的事情最行。
應舒渙咬著筷子,開始熱情洋溢的給紀沅夾菜,他的速度超快,而且霸佔著一個勺子,每次鍋裡最先燙好的好東西,都會被應舒渙第一時間夾走。
下一秒,這些好東西就會出現在紀沅的碗裡。
謝謠看不下去了,氣笑了:“喂!應嬌嬌,要不要臉了,咱們這桌就紀沅一人吃飯啊?”
應舒渙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怎麼?自己手速慢還怪我?再說,我憑什麼給你夾菜啊?我給我義父夾菜!這叫儘儘孝心懂嗎?”
謝謠嘴角一抽,袁輝煌喝了酒,臉色微紅,拍著桌子笑得前俯後仰。
紀沅在《江山無夢》中扮演九千歲,就是應舒渙飾演的小太子的義父。
謝謠氣得啊:“那我還是紀沅他妹呢!你怎麼不討好討好你姑姑?”
應舒渙道:“那又不一樣。”
謝謠:“怎麼就不一樣了!”
應舒渙漫不經心道:“我又不喜歡你。”
“咳——”袁輝煌被酒嗆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謝謠也愣了一秒,拿不準應舒渙是什麼意思,她飛快的看了眼陸覺行,以及飯桌上神色各異眾人,迅速的把應舒渙的話題給接過來了:“切!你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你呢!我也最喜歡我們小沅,來,哥哥,妹妹給你夾菜!”
謝謠在《江山無夢》中飾演的玉氏神女玉瀟瀟,就是紀沅飾演的九千歲的妹妹。
這麼一打岔,飯桌上熱火朝天的氣氛又回來了,眾人都只把這個當做一個小插曲,就算是有所懷疑的,也都咽到了肚子裡,什麼都不敢多問。
陸覺行的八卦他們是敢吃的……
但是這位建京太子爺的八卦,就是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背後非議啊……這是要掉飯碗的!
飯畢,眾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幾個沒有喝酒的人去開車,應舒渙今晚因為特別高興,所以也喝了幾杯。
因為應舒渙從來不喝酒,只喝小甜水和果汁,因此他的酒量只有一杯,並且是一杯就倒的型別。
紀沅扶著他,應舒渙走的搖搖晃晃,陸覺行見狀,要過來幫忙。
誰知道應舒渙一看到陸覺行來了,就露出了兇狠的表情,像奶貓齜牙似的,把紀沅藏到了身後。
陸覺行道:“我開車送你們吧。”
紀沅禮貌的拒絕:“不用。先到大廳。”
陸覺行提議幫忙:“我幫你一起扶著?”
紀沅眼神已經染上了冷意,盯著陸覺行:“我說了,不用。”
陸覺行被他眼中的一絲殺意嚇了一跳,就這麼一愣神,紀沅就已經走出門了。
他心裡還有些後怕,不知道紀沅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麼強的氣勢……那眼神,可比應舒渙輕飄飄的瞪一眼高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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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他真的殺過人一樣。
“嘿嘿。”應舒渙笑了一聲。
紀沅隨口問道:“笑什麼?”
應舒渙慢吞吞的開口,語氣特別高興:“你兇陸覺行。”
紀沅:“哦。”
應舒渙繼續笑:“嘿嘿。”
紀沅無語了:“你又笑什麼?”
應舒渙認真地看著他,眼中又亮了起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如同小狗一樣看著他,說了一個肯定句:“你不喜歡陸覺行了。”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直勾勾的。
紀沅被他看得心裡一跳,陡然移開視線:“說什麼廢話,我什麼時候喜……”想起那個日記本,紀沅頭疼,改口道:“對,不喜歡了。”
應舒渙靠在他肩上,像個人形掛件,柔軟的頭髮掃著紀沅的臉頰。
紀沅瞥見他的臉,冷白色的皮膚有些泛紅,嘴唇順潤,五官精緻的沒有一絲瑕疵。
這麼近距離的觀看,紀沅受到的衝擊還是挺大的。
他心裡天馬行空的想道:難怪古人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應舒渙到了馬路還站不直,歪歪扭扭的,沒骨頭似的貼著紀沅。
他貼著紀沅的耳朵小聲地問:“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紀沅耳朵有些癢,無語道:“你不能說大聲一點嗎?這麼小聲幹什麼?”
應舒渙非常執著,也非常認真的解釋,他醉了之後比平時可愛很多,此刻有些靦腆:“說大聲了我會不好意思。”
紀沅吃軟不吃硬,此刻也心軟了,問他:“你要問什麼?”
應舒渙在他身側嘀咕:“我可不可以繼續追你。”
紀沅腳步一頓,應舒渙似乎察覺到他要拒絕,連忙就想改口。
接著,他聽到了紀沅有點無奈的聲音:“可以。”
應舒渙瞪大眼睛:“……真的嗎?”
紀沅點點頭:“真的。”
應舒渙笑了一下,活蹦亂跳的在馬路邊大喊:“太好了!我又可以追紀沅了!!”
紀沅拉都拉不住他,看他打算隨便拽著一個路人,跟人家分享這個好消息的時候,紀沅連忙道:“我朋友喝多了?”
路人擠眉弄眼:“是男朋友吧?”
紀沅:……
不遠處,兩個在影視城玩耍的小浣熊,一個遲疑地說:“我怎麼聽到應舒渙的聲音了?”
另一個驚悚地說:“我怎麼還聽到這個聲音說要追紀沅?”
兩人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正主沒有發糖,撿垃圾的時候吃到有害垃圾了,都產生這麼離譜的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