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師兄……師兄!”

年輕人剛說完,樓上“蹬蹬蹬”跑下來一幫十六七歲的少年,應該是武館的學徒。

看到龍三的人成群結隊不懷好意的站著,少年們的臉上都露出了警惕的敵意。

帶頭的人叫一條,龍三手下的一個小組的組長,人稱條哥。

年輕人惆悵的表情變化成帶著禮貌的警惕,上前一步,開口:“條哥,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要是來找我師父的話就不巧了,他今天正好不在。”

條哥笑而不語的看著年輕人,目光中帶著一絲戲謔的打量:“季洵,你也知道條哥說話喜歡開門見山,就不跟你打啞謎了。這次來找不找你師父都無所謂,叫你們管財務的組長出來一下。我看他是年老昏花有點兒算不清賬啊,怎麼這次交上來的租金就只有十萬?”

紀沅不動聲色地想:原來這個年輕人叫季洵。

他站在隊伍裡,默默地觀察著兩撥人。

目前看來,武館裡面年紀最大、現在又能說話的人只有季洵。

剛才又聽下來的少年們稱呼他為師兄……還挺有地位的?

季洵開口:“條哥搞錯了吧,我怎麼記得租金就只有十萬啊。”

條哥隨意的把玩著武館裡擺放的花瓶,沒有給季洵一個眼神,狀似無意道:“所以說你們的財務組長應該換人了,怎麼連這麼點兒賬都記不清,從上個月開始商鋪的租金就漲到了二十萬,忘記了?”

他放下花瓶,磕在桌子上,發出“咔噠”一聲,在漸漸緊張和劍拔弩張的氣氛中,聲音特別的明亮清脆。

“這不是龍哥體諒你們,讓我帶一個財務來給你們算算賬。”條哥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點兒威脅。

人高馬大的西裝裡,站出來了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

季洵目光一頓,吼道:“老洲!你他媽的,你還算是一個學武的人嗎——你居然跟他們混到了一起?!”

熟人?紀沅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很快,在少年們的竊竊私語下,紀沅瞭解到,這位老洲原先也是開武館的。

後來被巨大的利益誘惑,帶著武館一起投靠了龍哥,之前在武術界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一位宗師。

難怪季洵變了臉色。

他們這次來踢館,還帶著一位武術宗師,所以才這麼有底氣!

條哥笑笑,道:“老洲,你去給咱們武館好好算算,看看還要補交多少賬。”

老洲聽到條哥的命令,直接就往武館的財務辦公室走,季洵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攔住了老洲。

平衡的氣氛終於被打破,雙方的敵意尖銳的碰撞在一起。

季洵知道事情不能善了,咬著牙擠出一句:“這不太好吧條哥,我們財務算不清,那也是我們武館自己來處理。外人不方便插手。”

條哥臉色一變,老洲接收到了條哥的訊號,瞬間抓住了季洵的胳膊,將季洵的胳膊狠狠往上一折。

季洵也不是吃素的,胳膊被人制住,傳來了強烈的痠痛,他立刻將下盤穩住,右腿飛快出擊,纏住了老洲的腿,用力一勾,打算卸掉老洲的力氣。

老洲連忙退後一步,錯開身子避開了季洵的進攻,繼而用手刀狠狠地往季洵的脖子上敲下去,季洵見勢不妙,當即收回腿側身避開老洲凌空劈下的一掌。

老洲的手刀帶起一陣勁風,滑到季洵胸口的時候,驟然變成了拳頭,狠狠地砸在季洵的心口。

季洵猝不及防被猛地一擊,退後幾步撞在桌上,“嘩啦——”一聲撞得人仰馬翻。

一時間,武館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師兄”長,“師兄”短。

還以為他說的那麼信誓旦旦,有多厲害呢……

紀沅心裡默默地吐槽。

不過,這個人也會付家拳?

紀沅的目光落在了老洲身上,雖然老洲只展現了兩招,但這分明是付家拳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兩種拳法。

老洲看向地上的季洵,嘴角扯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就你這樣的,也配攔我?”

季洵罵道:“你們不要太過分了!明明租金只要十萬,卻擅自漲到二十萬,你們是違法的!”

老洲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違法?我告訴你,今天在這裡,老子就是法,老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要是交不上剩下十萬塊的租金,今天就把你們武館砸了!”

……這是裝都懶得裝了啊。

紀沅又開始吐槽,順便眉頭微微皺起——老洲的態度讓他覺得有點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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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仗人勢,為非作歹,違法亂紀,搜刮民脂民膏。

還這麼熟練,不知道之前還有多少受害人……

“你!”少年們敢怒不敢言,扶著季洵惡狠狠地瞪著條哥。

季洵小聲道:“他們今天有高手,你們打不過的,一切等師父回來再說。”

老洲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就是你師父回來也沒有用,老子連他一塊兒打。”

一邊嘟囔,他一邊大搖大擺的走進財務辦公室。

卻不想才剛走了兩步,前面的路就被一個俊秀的年輕人攔住了。

“讓開,還是你也想討打。”老洲輕浮地看著他。

攔著他的正是“多管閒事”的紀沅,看在季洵剛才還是挺有良心的拉著自己跑,他決定為民除害一下。

當然,更重要的是過過手癮——跟普通人切磋確實是要手下留情,但是跟這些人打架,那是完全不用手下留情的。

紀沅淡淡地回敬了他一句:“憑你也配。”

季洵瞪大眼睛看著他:臥槽?這挑釁值點滿了吧!等等——

“喂你別逞英——”

下一刻,老洲的拳頭帶著勁風就衝向了紀沅。

紀沅側過臉躲開這一拳,然後抬起腳,屈起膝蓋,狠狠地朝著老洲的心口踹了一腳,他是帶著內力直接打在老洲的心窩子裡。

瞬間,老洲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踹爛了,整個人凌空飛起,身體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在半空中做著立位體前屈,口中吐出了一長串的膽汁,劃出了一條弧線。

下一秒,老洲就重重的摔在地上,滑行帶翻滾的砸到了牆上,發出了令人可怖的肉.體撞擊聲,直接把牆上的掛畫給砸了下來。

季洵茫然的吐出後半句話:“……雄啊……”

整個武館頓時鴉雀無聲,彷彿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我靠!

季洵懵逼了。

那可是老洲!

那可是跟他師父在圈內名氣並列,實力高強的宗師!

紀沅剛才一腳就把人給踢飛了?

這……這也太誇張了!

一、一拳超人?

不止季洵懵逼了,條哥的墨鏡也微微下滑了一點,難以置信的瞪大著眼睛,死死盯著紀沅。

紀沅拍拍手:“還有打算來算賬的嗎?”

條哥咽了咽口水,內心瘋狂的冒出各種髒話。

操!這人誰?

從來沒聽過建京武館裡面有這麼一號人物啊!

紀沅活動了一下手腕,打算如果沒有人站出來的話,他就一個一個揍過去。

結果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條哥就跟一個重啟的機器似的,忽然站直了身體,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了!

沒錯,轉身的速度快的連紀沅都沒有反應過來,兩個小弟抬著老洲就衝出了大門,速度比120抬擔架的速度還快。

瞬間,武館裡面空蕩蕩的,除了季洵他們,一個人也不剩,條哥他們就跟沒來過似的。

紀沅:……

撤退的也太迅速了吧……

完全沒有猶豫的就跑了……

這也太能屈能伸了……

他還想活動活動身體呢……

他轉過身,明顯看到季洵的身體抖了一下。

然後十幾個少年跟著抖了一下。

紀沅:……

他沒有這麼可怕好嗎。

季洵嘴唇蠕動了一下:“你是免費的吧?不收錢?”

紀沅一時間不知道回什麼。

下一秒,季洵就捂著肩膀從地上跳起來了,對他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然後雙眼中閃著光,呼啦啦地,帶著一大幫小朋友圍著紀沅,語氣頓時尊敬起來了:“紀老師!你還缺小弟嗎!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的那種!”

紀沅還沒說話,季洵跟個話癆一樣圍著紀沅問東問西:“紀老師,原來你真的不是騙我的,你是在哪個武館高就啊?有沒有跳槽的打算啊?剛才真是謝謝你,對了你那一腳是什麼名堂啊?是佛山無影腳嗎?要不然你坐下來休息一下,我給你倒杯茶,等下我師父回來了,我給你引薦一下……”

季洵的熱情讓紀沅招架不住,他喝了口茶,準備應付兩下之後就先離開。

卻不想,路過內堂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副畫像上面,瞳孔驟然一緊。

紀沅整個人都被這幅畫像給吸引了,神情難以抑制的變了一瞬,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

季洵看到紀沅的目光落在畫像上,他連忙介紹:“這個就是我們付家拳的祖師爺,付將軍付落的畫像,我師父是他的三百二十代傳人,不過付家拳的原本已經丟了,現在就只有我們建京武館有殘本。你對付家拳感興趣嗎?”

紀沅佇立在原地,目光落在畫像上久久未動。

腦子就像一個生鏽的機器,咔嗒、咔嗒的轉動起來。

付將軍……付落……師兄……

季洵叫了好幾次:“紀老師,紀老師?”

紀沅嘴唇微微翕動,急急地問了一句:“你的師父叫什麼名字?”

季洵被他嚇了一跳:“陸舟啊……”

紀沅瞳孔一縮:“他姓陸?為什麼不姓付?”

季洵撓了撓頭,心想這個年輕人看著挺有文化的,怎麼沒讀過歷史書嗎,他道:“付落將軍一生未娶,晚年的時候從旁支過繼來了一個孩子,取名姓陸,叫陸思卿,就是我師父的老祖宗,也是史上有名的少年將軍……”

一生未娶!

四個字如同一陣驚雷在紀沅耳邊炸開。

他終於肯撕開結痂的傷口,無法抑制的想起自己臨死前的那一幕。

他的師兄付落,站在巍峨宮殿之前,高高地舉起弓箭,穩穩地對準他。

長箭如風,貫穿了他纖細脆弱的脖頸,三尺鮮血濺在了懸樑上。

畫像上的付落已經到了晚年,但冷冽的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他,月牙似的眼睛,像極了師兄第一次將他從冷宮裡抱出來的模樣。

“幼卿,今日起我就是你大哥了,以後我保護你,誰也不能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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