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賈斂踴踴欲試的抱拳,興奮地大聲應戰。他最多指揮過府裡的親兵和牛繼宗一起跟其他將軍家兒子指揮的親兵打上小規模的對戰,可沒有真真正正的指揮兵士,還是藍田大營裡的精銳。

大周的編制是部曲制,設部、曲、屯、隊、什、伍。最基礎的單位為伍,即每五個人有一個伍長;兩個伍為什,每十個人有一個什長;五什為隊,每五十個人有一個隊率;兩個隊為一屯,每一百人有一個屯長;兩個屯為一個曲,每兩百人有一個軍侯;兩個曲成一部,每四百人有一個軍司馬。

曲隸屬於部,長官叫軍侯,地位相當於縣令。

大周重文也重武,軍法嚴謹,即使是王族的功名大都得靠自己,凡入軍中者,都得從伍、什做起。對這些高高在上的李家子弟來說,要他們從軍累死累活,冒著生命危險上陣殺敵,還不如在朝堂之上靠父蔭撈取政績,或者直接擔任監軍獲取軍功來得輕鬆。所以,成年後選擇進入軍中的李家子著實少得可憐。

所以李天琅等人才會訝異賈斂皇寵之深,甚至引發出嫉妒之情。

且不說賈斂隨賀齊前去接收原本已經安排好給他的一曲兵力,單說隸屬藍田大營的將領中,彼此之間瀰漫著一股沉默,冷清的氣氛。

都說將為軍中膽,將為軍中神。怎樣將軍帶出來的,有怎樣的兵。

賀齊性子冷淡、踏實、賞賜分明,他的下屬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他的性子。

賀齊臨離開之前,交代了一句:「你等商量一下,由誰出戰。」

一群大老爺欺負一個總角小兒,贏了,勝之不武,輸了,臉上無光。

將軍們沉默地你眼看我眼,互相瞧瞧,望有人會主動出來接了這「欺負小孩」的差事。沒錯!對他們來說,這根本是「欺負小孩」。雖然他們對賈斂這小孩一來能身居高位,率領兩百藍田兵士一事非常不滿,但賀齊事先已經做好了他們的功課,賈斂的師父又是他們崇敬的王翊,他們只把氣都憋在心裡頭,打算先看看賈斂有多少斤兩,再決定用什麼態度去對待他。而這次對陣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沒有人願意丟了身份去做欺負小孩的事情。

「讓我來吧!」此時,突然有人毛遂自薦,自動請纓與賈斂對陣。

將軍們心中一鬆,如釋重負的看看究竟是哪位臭不要臉的「勇士」打算欺負孩子。

一見得那「勇士」的容顏,全部人都把心底裡最後一絲羞恥拋卻了。

反正都不是他們藍田大營的人,輸贏都與他們無干。眾將軍心裡不約而同的浮起這一句。

那「勇士」是溫家的小兒子溫盛吉。

溫家乃十皇子李天瑛的外家,一家子武將,與十皇子關係密切。而溫盛吉是李天瑛的親表哥,剛剛被他老子想方設法,四處拉關系,硬是把這小兒子塞進藍田大營裡,任軍侯一職不久。對這個同是靠關係才得以進營,且身居高位的溫家子,藍田將軍們的策略和與他們對賈斂的一樣,先是沉默,打量著溫盛吉究竟有多少本領。可惜,溫盛吉本是沒什麼領兵才能,做個小伍長打磨三五年再進一步的話,怕是能強上多了。現在的他只懂衝殺砍殺,還整天在營中做些「沒腦」的事,讓將軍們對他更是看低一眼,不把他當自己人,打算在某個時候一同踢他出去。偏生他卻不自知,還整天以藍田軍侯自居。

溫盛吉剛剛得了表弟李天瑛的示意,主動請纓要教訓賈斂這個無法無天,敢與皇子作對的臭小子。他磨拳擦掌,滿有信心的打算在周文帝面前大展身手,幫助表弟打壓賈斂,說不定還能奪了周文帝對賈斂的皇恩呢!

「賈家子,左邊這二百人是你的部曲了。」賀齊領著賈斂走到一個訓練砍殺中的方陣旁,示意裡面的士兵是賈斂的兵了。

藍田大營除卻訓練精銳和新兵外,還專管刺頭。各地城鎮裡總會有一些本領高強,卻不服管教的士兵,該地將軍沒法之下,都會把他們送來藍田大營深造、管教。

依賀齊看起來,這賈家子第一次領兵要上沙場,還是跟著牛老匹夫那不通兵法,只懂衝殺的蠻漢。他不能分配才剛剛訓練的新兵給他,而藍田精銳在全大周將軍中也搶手得很,也只能把這些能力不俗的刺頭編成一曲撥給他使了。

賈斂眼睛發亮的看著場上那些揮汗如雨的士兵,左方的士兵有的武藝出眾,往往逮住一個「敵人」按著在地上死裡揍,對其他「敵人」的圍攻視而不見,有的身手靈活,遊離在人群之外,時不時用木刀在「敵人」背後抽冷刀子。

只是他們雖然悍勇,但右方的士兵陣形嚴謹,二百人橫向展開,左右兩翼向前,像猿猴的兩臂向前伸出一樣,各自手執木刀和木盾。面對左方士兵的的攻勢,他們用木盾互相掩護,然後揮動木刀往左方士兵砍殺下去。很快左方士兵被他們成功「包餃子」,甕中捉鱉。在把團團圍著的左方士兵解決後,右方士兵馬上轉換列陣,左右兩翼立即向後排列,呈「倒v」字形,保護兩翼和後方安全,順帶解決剩下來在後方抽冷刀子的左方士兵「餘孽」。

賈斂認得此陣,是大周軍隊常用的雁形陣。

看著左方士兵各自為政,如同小混混打架似的,賀齊的冷臉不由得一黑。

簡直是丟人現眼!這樣不懂兵陣變化,各自為政,半點配合也沒有的士兵居然是他藍田大營出來的,真是讓他臉上無光。賀齊一張冰塊臉越來越深寒刺骨。

「冉封!池蒼!出列!!」賀齊暴喝一聲。

「諾!」兩把男聲齊齊應道。

一名被重重士兵打到在地上,身上的頭盔也不知道甩了去哪兒,渾身是傷的高大男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到賈斂二人身前。而另外一名盔甲尚算整齊的身形瘦削的男人很快小跑過來,賈斂認得此人是帶頭在右方士兵背後抽冷刀子的。兩人到達賈斂二人身前,卻各不相讓的想要爭取站在賀齊身前的位置。

「啊!噢!」兩聲慘叫突然從他們口中傳出,兩人一同跪在地上捂著腹部,仔細看看,他們腹部的盔甲也有一點變形。

「你等還好意思喊!?你二人以為我藍田大營是什麼地方?你二人以為你等是什麼身份?某不管你等平日如何荒唐!但你等既入我藍田大營,穿上大周軍甲,得牢守軍規,操練用命,齊心合作!」只見賀齊冰冷著一張臉,沉聲喝斥,雙眼猶如利劍似的,讓人心悸。

剛被賀齊狠踢了一句的二人怎敢還嘴,「賀將軍,我等知錯了,願領責罰!」冉封、池蒼這兩個適才如同鬥雞似的,眼下卻是耷拉著腦袋,蔫掉了。

「哼!」賀齊餘怒未消的冷哼一聲。

「賈軍侯,此二人是你麾下的兩名屯長。左邊身型高大的是冉封,右邊瘦削一點的是池蒼。」他向賈斂介紹道。

「這位是你等的新軍侯賈斂。稍後,賈軍侯將率你等與別的部曲對陣,屆時皇上並諸皇子、將軍皆會在旁觀看。若有個不慎,連上這次,兩罪並罰!」賀齊沒有特地為賈斂撐腰,在他看起來,一個軍侯連自己的兩個屯長也不能管得服服貼貼,還當什麼軍侯!?滾回去當小兵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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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冉封和池蒼異口同聲的道。

「賈軍侯,你且先熟悉一下,某要回去覆命了。」

賈斂識趣,只以軍職相稱:「屬下有勞將軍了。」

賀齊微微頷首。

待得賀齊遠去,賈斂才有時間觀看自己的新下屬。

賈斂身姿挺拔,瞳眸發亮,一身蚩靈套,標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頭頂兩條小須須,卻不減一絲英氣,颯爽英姿奪人眼目。兩頰上雖然還有些嬰兒肥,但舉手投足間已經頗有法度,令人不自覺間不把他當成小孩子對待。

「嗤!」小白臉一個。

冉封不屑的瞧著賈斂,旁邊的池蒼雖然沒有如他一樣用鼻吭聲冷笑,但也對自己這位新上司不以為然,只是臉上掩飾得好。他們雖然是刺頭,但也是有實打實的戰功,一層一層的升上來的。這位新上司看上去也不過是十四、五歲,只怕是連雞也未宰過一隻,都像那沒腦的溫軍侯一樣靠背景升上來,能壓得著他們嗎?

雖然不服這位新上司,但大周,尤其是藍田大營裡軍法尤為嚴謹。只要這位奶娃子上司向賀將軍哭訴他們不管教,他們怎也得往行刑官手底下走一趟。

賈斂看得清楚他們眼中的輕視和不服氣,輕笑一聲,微微磨蹭手中的火龍瀝泉。

「冉屯長,池屯長,立即整頓士兵,隨我面駕。」

冉封、池蒼二人一聽面駕,精氣神立即回來了,「諾!」

「小兔崽子!還不快快整隊!」

「張二!站好!」

「胡八!快跟上來!」

在校場點將臺處,周文帝等人已經等待多時了。

溫盛吉領著他那群身強體壯的士兵,騎著軍馬,志得意滿地已經幻想著自己得勝後,周文帝的賞識、十皇子的歡喜、父親的看重、母親的欣慰和大哥的驚訝了。

「皇上。」賈斂矯健地下馬,來到周文帝身邊。

周文帝眉頭緊皺的盯著賀齊分配給賈斂這二百部曲,裡面不少人的頭盔、木刀、木盾都不知道甩了去哪兒了,個個臉青鼻腫的怕是剛剛被人揍了一頓,而且不少人神情散漫、嬉皮笑臉的。這樣的一盤散沙,賀齊這個老糊塗怎能交給賈斂的!?他轉頭帶點責怪意味看瞪了瞪賀齊。

賀齊視若無睹,眼觀鼻,鼻觀心。

「斂兒,你這二百兵士個個精疲力倦,看來剛剛才大戰一場。這比試還是等三月後,兵士回覆過來,你跟他們有了默契後再與溫軍侯相比吧!」雖然周文帝對賈斂有信心,但也不認為賈斂這一支疲兵能夠打贏對方養精蓄銳的藍田兵士。

「皇上,臣這二百兵士確實難與溫軍侯的士兵相比。」賈斂抱拳。

「哇哇哇!斂小子你該不會是怕的嗎?這樣認輸!?真是丟盡老子的臉面啊!」一旁的牛金已經哇哇大叫,揮動大手,一雙銅眼猛瞪,隨時準備要一掌打死這不成器的。

「牛金!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周文帝不悅的斥罵了牛金一句,為護之意很明顯。

眾皇子心底竊笑,尤其是李天琅總算看見「仇人」吃癟,心裡好像是大熱天喝了一碗冰涼透心的酸梅湯似的,整個人舒爽極了。

一見賈斂未開始認輸,眾將都暗自搖頭,暗歎王翊一世英明,怎生收了這樣的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膿包做弟子。

在場眾人中,唯獨四皇子李天琰瞄了馮子芝一眼,好像想到些什麼,帶點若有所思之色凝視賈斂。

而侍候在周文帝身後的馮子芝臉色一直沒有改變,心裡滿滿都是對賈斂的信心。

「那麼,斂兄弟是…要認輸了嗎?」李天琅不掩幸災樂禍之色問,要不是顧忌偏袒賈斂的周文帝在旁,早在臉上笑開了花。

「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整合麾下兵士。」

唉!眾將再次惋惜王翊。

連承認自己放棄認輸也不肯,死要面子,這樣的人怎配為他們藍田大營的將領。王翊有此弟子真是晚節不保啊!

八年來總算是贏了一次了,李天琅歡喜得很,自以為痛打落水狗的嗤笑道:「一點時間?難道斂兄弟是要我們在此處等上你幾個月嗎?」旁邊的十皇子李天瑛配合自家哥哥吃吃地笑起來。

注意到周文帝臉色難看的八皇子李天瑾忙不乎拉扯一下自己這兩個高興得暈過頭腦的弟弟。

「皇上,臣只需一柱香的時間。」賈斂也不理會他們,只對周文帝胸有成竹的道。

「斂兒……」周文帝左想右想,也想不出賈斂在這一柱香時間裡能夠讓這群烏合之眾打贏另一邊藍田出品精兵,又不能言明,只得不贊同的看著賈斂。

軍中誰的拳頭大誰是老大,同理,誰輸了,只能屈於人下。賈斂這次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比試,是他在軍中的第一個挑戰。如果此敗了,他人不會說是因為士兵疲憊、散漫,只會說是他指揮不當,才有此一敗。

「皇上便信末將一次吧!」賈斂語氣變得堅決,稱己為末將,把自己完完全全歸到軍中了。

周文帝又急又怒的瞧著他。

「好!老子知道斂小子不是個這樣的瓜慫!沒有丟老子的臉!」此時,一把不合時宜的吼聲大聲叫好。

周文帝狠狠地瞪了牛金這個添亂的老流氓一眼,「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揮揮手,算是準了。

這孩子的性子像他,一樣的倔強。罷了罷了!年少都不是什麼好事,讓斂兒敗上一回,當是磨磨他的稜角一下吧!

「末將領命。」賈斂笑起來,讓人感覺清風朗月般明媚。(.txt.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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