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光下，小夢嘴角的碎肉泛出點點熒光，表情木訥，回頭看見林菲時，嘴巴還在蠕動咀嚼。
棺內的屍體被啃食成什麼樣無從得知，林菲也不想得知。
她的第一反應是：被惡鬼附體。
出於本能，林菲忍住這股腥臭味，湊近小夢，朝著他的眉心處丟出符篆。
‘嘩啦’一聲，只覺眼前有黑影閃過，眨眼間，符篆被兩根修長的手指截住。
“他不是鬼附身，不要浪費符篆。”
神出鬼沒是黃泉事務所的優良傳統，林菲恍惚間，竟不知道謝澄明是怎麼出現在院內的，這傢伙就像憑空出現。
“她在啃屍體。”林菲皺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
“我知道。”謝澄明背對著月光，看不清面色如何，只聽聲音也能感覺到他此刻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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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應該是一直受到鬼氣侵擾，有些魂不附體，才會反常。”
“魂不附體，所以吃自己家人的屍體？”林菲覺得沒那麼簡單。
兩人說話的時候，小夢還在嚼肉，等他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後，又呆滯著雙眼俯身準備去撕扯腐肉。
林菲大叫不好，謝澄明立即出手將小夢打暈。
謝澄明的手指碰到小夢的一霎，明顯感覺到他異於常人的皮膚觸感：“不對勁。”
話音剛落，院落不起眼的葡萄架下忽然平地起風，旋起一陣紅光。
紅光乍現之時，伴隨著一陣風鈴般空靈的聲音：“我還會回來，趕盡殺絕。”
“庶！”林菲回頭，向葡萄架下分奔而去，同時丟出一張符篆。
“該死！”還是讓她跑了。
紅色的陰氣剎那消失無蹤。
謝澄明抱著昏迷的小夢仔細觀察，似乎並沒有想要去追那股陰氣的意思。
林菲暗罵一聲，見謝澄明無動於衷，只是盯著小夢的嘴角在沉思，便也沒追出去。
就在此時，二樓忽然有了些許動靜。
林菲抬頭藉著月光望去，剛才還空蕩蕩的二樓樓道，忽然多了一個人。
“嬸子，小夢他……”林菲想要告訴她小夢的異常，可是瞥見她臉色的同時，又閉了嘴。
那幽怨又恐懼的表情，深鎖的眉頭，默默淌下的眼淚，都表明，小兒子吃屍體這事，她早就知曉。
林菲好奇，她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不求助？
小夢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可憐的孩子，清醒之後被滿嘴滿身的屍臭味弄得一直噁心狂吐，整個人都透著扭曲的痛苦。
滿屋都是令人作嘔的味道，看著受罪的孩子，聞著揮散不去的味道，林菲終於發怒。
不顧謝澄明的阻攔，一把將躲在牆角一直哭的張順子和張小夢的老媽推搡在牆上。
一手抵住，揮手過去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別哭啦，都這個時候了，寧願看自己兒子吃屍體，都不願意說嘛！”
林菲發誓，她應該早點動粗，就不會白白浪費兩天時間。
一記耳光過後，眼前的女人忽然一顫，整個人就像從幻境中清醒了似的，渾濁的眼球開始變得清亮。
林菲看著自己手掌心一團慢慢消失的黑氣，明白過來。
眼前的人之前是被陰氣所控制，想說而不能，意識模糊，所以才只能流淚。
她一直在求助，只是自己和謝澄明都沒懂她的意思。
小夢的母親抖了抖嘴唇，如大夢初醒：“謝謝你姑娘。”
“你沒事了？現在可以說了？”林菲和謝澄明對視，見謝澄明對自己點頭，才放開抵住她的手。
意識恢復後的嬸子，先從謝澄明手裡接過偶爾還在犯噁心，無精打采的小兒子，然後抬頭望著天花板，開始回憶。
“惡鬼確實是從我們家出去的。”她的聲音透著絕望。
林菲好奇地跟著去看天花板，卻什麼也沒看到。
“是你兒媳婦。”剛才那紅光開口的時候，林菲就知道，惡鬼是個女人。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林菲和謝澄明異口同聲。
“是我女兒，養女。”說著，她收回望向天花板的眼神，望向林菲：“一年多前她嫁了人。”
“繼續說。”講故事的人表現出痛苦，就連小夢也有點顫抖，可聽故事的人興趣正濃。
他們必須挖開被人的傷疤，才能知道真相。
“距離這五十裡地有個陳家村，她嫁過去後，因為遲遲沒有懷孕，就……就，一直過的不好，三個月前過世，我們將她的棺材抬了回來。”
“死在婆家為何把棺材抬回來？”林菲想到她夢中的那個女人。
“沒有生育過的女人，死後不能入婆家的祖墳。”
這是什麼糟粕。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出事的？”謝澄明難得插話。
滿眼無奈的嬸子卻搖了搖頭：“不是，是從我們請了法師給琳兒配陰婚後，她才開始鬧的。”
原來那個惡鬼叫琳兒。
說到這兒，眼前這個面容蒼老的女人已經說不下去，抱著頭神情痛苦。
林菲譏笑一聲，只想送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林菲找個椅子坐下，接過她的話頭：“你不願意說，就讓我來講完這個故事。”
她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神情悲憫的開始講故事。
“一個父母早逝的女孩，在小的時候被你家收養，過得不算好，卻也不算多壞，上過學，但僅限於義務教育。”
“一年多以前，年僅二十歲的她嫁了人，你們收了一筆禮金，本來十分開心，卻沒想到一年後，收到她的死訊。”
“打聽之後才得知，她在婆家過得很不好，一直被家暴，被婆家全家家暴，就因為過門之後沒有很快懷孕。”
“但你們這樣的人家，家醜都是不可外揚的，所以你們選擇抬回養女的屍體，息事寧人，我相信，你們也是從婆家那邊得到了一筆封口費的，對吧？”
不等臉色煞白的嬸子回答，林菲又說：“挺划算的，養她沒花多少錢，卻接連收了彩禮和封口費，也許還小賺了一筆。”
她冷哼一聲，繼續道：“之後，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你們想到了已經死去三年的大兒子，他是你家的驕傲，因為他是你家唯一的健全正常的兒子，所以你們打算給他結陰婚，讓他再下面不要那麼寂寞。”
林菲瞪著她幽幽地說：“這時候，你們想到了剛死不久的琳兒，她是死了，可是剩餘價值還可以繼續利用，你們要榨**最後一滴血。”
“村裡開始死人，開始出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對吧？”
這個故事有很大一部分杜撰的內容，但越說到後面，感受到屋內的氣氛，林菲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我很好奇，村裡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你大兒子已經死了三年，你們為什麼隱瞞？喜酒那天，他們見到的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