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喲，青青，來外婆這來。”顧青不可否認，在某些時候，這個個子矮矮的，已經掉了幾顆牙的，外公對自己是好的。
“外婆，外公好。”顧青讓小舅放下自己，小舅就被顧大顧二兩個男孩子拽出院子陪著玩了。顧青跟著顧媽走進堂屋看著兩個熟悉的老人，乖巧的問好。
外公這個時候已經六十多點，他老人家一輩子結婚晚，外婆倒是比外公年輕，貌似外公比外婆大了十歲的樣子，聽說當年外婆險些打光棍了，外婆還是從山裡娶的。
這會老人含著一根老煙槍，吸菸是自家種植的旱菸，味道很重，一開口就露出一口黃牙。
“來，冷吧，來烤火。”外婆拉著顧青坐在爐火邊上又招呼顧媽過來烤火，這天氣凍死人了，燒的煤炭可能是劣質的，一股煤煙味很嗆人。
大姨和大姨夫都坐在一邊，兩人都是穿一身藍色的棉襖，看上去蠻新的，一看就是新棉花做的，暖和，坐在火爐邊烤火。
“妞妞今天真漂亮，這小臉凍得通紅。”大姨李杏，坐在椅子上面，屁股都不動一下。
農村的爐子都是地爐子，燒煤炭的，冬天除了燒飯的時候，大部分都是一家人圍著火爐烤火的，通常都是做四個人就把爐火圍著緊緊巴巴的。
大表姐張婷還坐在大姨夫的懷裡，外公外婆，還有大姨一家基本上就霸佔的爐火。
“二妹回來了，妹夫怎麼還沒到？”大姨李杏往後頭看了下，沒看到人，再看顧媽提著的竹籃，眼角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喲，這回來還帶東西回來，還是二妹這日子過的紅火的。都帶了些什麼？”
這話聽著有些羨慕，又有些酸。
“大姨，大姨夫，婷婷姐。”顧青被顧媽點了下，打招呼道。
“嗯，青青，來來，到姨夫這裡開烤火。”大姨夫國字臉曬得皮膚黝黑這估計是常年在太陽下勞作造成的，為人很忠厚，嘴巴不多話，看著乖巧的外甥女，還是心疼的，招呼道。
“來，梅子，過來烤火，這都回來還帶啥東西，留著給孩子們吃嘛。”外婆雖然嘴上說著客氣的話，但是依舊站起來，接過顧媽手上的竹籃，開啟上面蒙著的布，一看，就知道是雞蛋，笑開了花。
“喲，這雞蛋真大，可是二三十個雞蛋吧，這值多少錢。”大姨這時候才站起來，跟著一起翻籃子裡面的雞蛋，嘖嘖的嘆聲，
“我家今天養的雞，都不長肉，別說下雞蛋了，這偉偉和婷婷，一年到頭都不見連雞蛋殼都見不到幾次。”大姨說著就那眼睛梢外婆。
“外婆，我媽媽說你和外公年紀大了，沒油水，這是特意贊的雞蛋，就留給你和外公吃的，連我和哥哥們都沒吃雞蛋呢。你一定要留著自己吃啊。”顧青依偎在外公身邊的椅子上，笑眯眯的討好的說。
東西竟然送了，就要說清楚，這東西得來不易。並不是大水打來的，不然，看大姨的樣子，估計外婆家都放不熱，就會被她拿去。
李梅本來挺大姐這樣子一說話，就有些不舒服，這誰家的東西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拿話擠兌幹嘛，但是馬上聽到女兒這樣子說，有些詫異，自己女兒怎麼這麼懂事了。
聽完後，也覺得女兒說的對，索性就沒有去想這話自己什麼時候說過的，李梅也不接大姐李杏的話，笑著抱起顧青坐下來。
“媽，你和爸年紀大了，要自己補補，別捨不得吃給孩子們吃，我們小輩的身體好，省下幾口雞蛋不吃是沒問題的，不當個啥，但是你們身體重要，別不當回事。”
這邊李梅一腔對父母的關心話說出來，外公和外婆都滿心的感動，這養兒防老的，但是這幾年都是二丫頭這孩子孝順，哪次回孃家不是帶著吃的額過來孝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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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老人也都心裡明白，這孩子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不由的語氣也慈祥的很多，拍著顧媽的肩膀說道：“你們兄弟姐妹四個中老二你打小就孝順，我和你爸都放在心裡的。”
李杏本來聽到顧媽那一句話，留著自己吃，小輩不吃不當個啥，心裡就不舒服，感覺二妹這話是在擠兌，他們一家每次回孃家吃老人的，臉上一變，正想說幾句。
馬上再聽到一向心疼自己的娘這樣子說，姐妹幾個中老二最孝順了，心裡就跟不舒服了，馬上就皮笑肉不笑的說：“媽你這話可偏心了，我和三妹小弟就不開心了，哪次回來沒給你帶東西，也就是這兩年家裡條件不太好。孩子他爸是個老實人，不像二妹夫是在縣城上班了，吃公家糧食，有錢拿。這點子雞蛋根本就不當個啥。”
說著竟然有些哽咽了，伸手去抹眼淚。
顧青聽這話，心裡冷笑，你這話神馬意思，吃公家糧的拿東西就是理所應當的？並且還挑撥離間的說，這東西拿輕了？
顧青真是想冷笑，這年代，雞蛋是多麼精貴的東西，自己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冬天的母雞，贊下來的雞蛋，大部分都被提來外婆家了。
其餘都被顧媽賣掉，偶爾去換點油鹽醬醋，一家人自己都沒吃幾個，顧青臉色有些發青，冷冷的盯著大姨。
李梅臉色也有些不太好，但是一看大姐這樣子準備哭哭啼啼的，李梅就忍住了，這個大姐，從小就是好強，嘴巴上掐尖。
“哎呀，大丫頭，你這都是當娘的了。你哭個啥，我和你老子也沒說你的不是。”李外公皺眉，看著大女兒這樣子，心裡有些明白知道這自己心疼的大女兒在說酸話，但是想想沒惡意，就沒說重話。
“好了，你二妹這是關心我們兩老的，送點子吃的，我們和你媽知道你們都孝順。”最後外公放下抽著的旱菸，在火爐椅子腿上磕了幾下，吐口唾沫，出來打圓場。
“我知道，姐妹中就我嫁的窮，孩子他爸不爭氣老實巴交的，不能掙大錢，我又是個病歪歪的人。”大姨李杏死揪著話題叫苦。
一個三十五六歲的農村婦女，還帶著在家當姑娘時候的驕縱，根本就沒意識到這是臺階，不依不饒的。
顧青真覺得看著這個看上去比顧媽還年輕的還健康的大姨能說出這樣子的話。
顧青記得貌似前世顧媽老實唸叨大姨命好，外公結婚晚，快三十歲才娶的外婆，那個年代這時候娶老婆可算是老光棍了。
所以當外公娶了外婆後生下大姨，那家中的長女，大概是那個時候剛解放，日子不好過，大姨生下來身體不適很好，所以當姑娘的時候，外公那時候捨不得大一吃苦，都是寵的，從來不讓大姨做活。
後來大姨五六歲了，外婆又生了老媽李梅，再後來連續生了三姨和小舅，所以外婆家一向都是老媽和三姨兩個中間的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么，還是個女娃子，就更不受寵了。
顧媽曾經說年輕當姑娘的時候，才七八歲就開始家裡燒火做飯，跟著下地種田，大姨就在家燒飯，因為身體不好。
而且家裡讀書比較多的除了小舅，就是大姨了，至少從小學到初中都讀完了，李媽讀書還都是上半天去學校偷聽，下半天去地裡勞動，這麼拖拖拉拉讀到十七八歲才把初中唸完，連文憑都沒有。
等到年紀大了大姨嫁給了村上大姨夫，聽說那時候是一個種田能手，大姨夫家沒有兄弟姐妹，人口簡單，大姨夫的父母都是能幹人，所以外公把大姨嫁過去了。
大姨夫心疼大姨，家裡農活基本上都不讓大姨下地的，甚至農閒的時候，家務都是大姨夫自己做的，大姨簡直像是個大戶人家太太一樣的。
平時大姨夫還在鎮上的磚瓦廠做工，基本上家裡生活條件幾個兄弟姐妹之間是最好的了。
可是看大姨的樣子，還是不滿足，人心不足蛇吞象。
顧青，甜甜軟軟的開口，靠在顧媽的懷裡，挫折已經考暖了的小手，奶聲奶氣的說道：“大姨可是看上去比我媽媽還年輕還好看，大姨這棉襖是新作的吧，真好看。婷婷姐姐的紅襖子也好看。”
“呃。”李杏有些轉不過彎來，聽著外甥女突然問話，點點頭：“這是你大姨夫新給我做的。”
“嗯，大姨衣服真好看，我媽媽都沒錢做新衣服穿，你看看媽媽的衣服都是破舊的。”顧青眼睛真誠的讚美大姨，然後可憐巴巴的對著手指，可憐兮兮的說：“可是我媽媽都買不起衣服，沒有新棉襖。媽媽你說贊雞蛋賣錢了給我買紅襖子的，都沒買。”
顧青說完也不管大人的眼光，就窩在李媽的懷裡，溼漉漉的眨巴著小眼睛看著幾個大人，好不可憐。
你說你家窮，沒錢，叫苦，但是看看，你們一家子都是穿的新衣服，新棉襖，你還好意思喊窮，顧青就是故意這麼問的，讓大家都看看，看你還怎麼叫窮。
一時之間大家外婆外公都注意到了這一家子的新衣服，心裡也都一動，這大女兒每次回來不說帶東西回來看自己的額話，還都是叫窮，但是你看這穿的還真不差。
兩老人都不懂聲色的頓了一下，大姨夫有些訕訕的不好開口，看著大姨的有些責怪，但是最終沒開口。
李杏這個時候才明白這個外甥女說這話的神馬意思，感情這小丫頭才幾歲就開始嘲諷擠兌人了，但是她一個大人又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只能訕訕的閉嘴，扭頭烤火。
“哎呦，青青，不哭，外婆一會給你蒸雞蛋吃啊。”最後李外婆開口了，摸摸這孩子的腦袋，看著小家夥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一軟，童言無忌。孩子哪裡懂那麼多。
李梅抱著女兒輕輕拍著沒開口，但是眼神審視的看了顧青幾眼，顧青心裡一個激靈，心想該不會露餡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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