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這事吧……”阿強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尷尬地笑了笑,擺手。

阿雄和阿強都是一副不願意細說的樣子,加上有客人在,韓春雷也不好繼續問了。

又說了一會閒話,眼看著天色不早,黃守業提出告辭。

韓春雷原本還想出點錢,讓阿雄媽媽整兩個菜,請這對父子倆吃頓飯。不過,黃守業以廢品收購站不能長時間離人為由,婉拒了。韓春雷送父子倆出門,約好了過幾天,去黃家的廢品收購站回訪。

送走了客人,韓春雷把門關好,這才回來荔枝樹下問阿強:“喜祿哥這是怎麼了?你們今天不是去蛇口那邊踩點的嗎?出門前,看著還挺高興的啊!”

“唉,莫提了!”

阿強被問得沒辦法,從褲兜裡掏出一盒電車煙,給春雷和阿雄都散了一根,點上,又狠狠嘬了一口,這才道:“丟他老母的,喜祿這回啊,我都替他憋得慌!”

原來,今天阿雄、阿強和張喜祿,今天的確是去蛇口公社的海邊,提前勘察一下地形,瞭解一下拉屍的活。不過,回來的路上,張喜祿這小子惦記大華服裝廠的阿珍,就央著阿雄繞道赤勘村。

這一繞就繞出事來了。

小巴到了赤勘村的時候,整好趕上大華服裝廠放工。然後,張喜祿眼睜睜地看著阿珍花枝招展地上了一個男人的摩托車。

一男一女有說有笑,挨挨蹭蹭的,一看就有事兒。

韓春雷道:“這麼說,喜祿哥是被人撬了牆角?那男的是誰,你們認識嗎?”

“我不認識,阿強應該認識。”阿雄的語氣也有些不咋好,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喝。

“我也算不上認識。”阿強又是狠狠地嘬了一口煙,道:“我只知道那小子叫阿豪,有幾個錢,出手也大方,在天馬舞場罩得住。”

“舞場?”韓春雷心中一動,道:“難不成,這阿豪也是和阿珍在舞場認識的?乖乖!沒看出來,阿珍這小娘皮挺厲害的啊,跳個舞就腳踩兩條船了。”

哼!

阿雄冷哼了一聲,道:“腳踩兩條船不算厲害,那小娘們的嘴皮子才真叫厲害的呢。喜祿說她不要臉。人家小姑娘連臉都沒紅,當場就扯著裙子轉了個圈,反問你張喜祿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啊?能給我買現在最時髦的收腰連衣裙嗎?”

“哎,不過你還別說,那小娘們穿了那個收腰連衣裙還真好看。那腰身……”阿強嘴上沒毛,說話就容易打漂,這才一會兒就沒了正形。

“去!”阿雄啐了他一口,繼續接過話頭,“阿珍當時還拍了拍那個大摩托,問喜祿,就你那點錢都買這幸福250的一個輪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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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收腰連衣裙要幾個錢,韓春雷不清楚。

但是這幸福250的大摩托他認識,三千多塊還有價無市。普通人不託天大的關係,根本就買不著,沒想到這阿豪是真的豪。

“那大摩托的一個輪子,怎麼也得三四百吧。別說,還真買不起!但是這話從一個小娘們嘴裡說出來,就是唔舒服!”阿雄繼續道。

“他那大摩托也不是新的,我聽舞場的人說,是從香港老闆那裡買的二手貨。一千塊頂天了。”阿強吐了一口菸圈。

“就算這樣,那一個輪子也不少錢嘞。”

“阿珍這嘴……嘖嘖……”韓春雷連連搖頭,“前幾天見她的時候,沒這麼討厭啊。”

阿雄道:“眼皮子淺。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穿上了那個什麼連衣裙,坐上幸福250摩托,就算是上等人了

。普通男人,連看她一眼都不配。”

阿強“呸”了一聲,補充道:“賤貨!一條裙子就把自己賣了,聽說她和阿豪認識,還不到兩天!”

韓春雷重生前可沒少見識過綠茶,此時倒是沒太大的憤慨,更何況這阿珍和張喜祿卿卿我我的時候,不也才認識沒兩天嘛。

“喜祿哥被她問住了,你們就回來了?”韓春雷更關心後面的事。

“哪有這麼簡單?”阿雄道,“本來喜祿已經認栽回走了,阿珍又在背後冷笑,說我阿珍不要臉?你張喜祿渾身上下都沒十塊錢,還想讓我跟你過,你配嗎?哦對了,她還把喜祿送給她的髮卡給丟了回來。喜祿當即就急了,氣沖沖回去找阿珍理論。”

“結果呢?”

“結果,這回連跟人家理論的機會都沒有。阿豪擋在了阿珍前面。阿豪那小子人高馬大……要不是我跟阿強本鄉本土的,就在喜祿的後面,他非得當場吃個大虧。”

被撬了牆角不說,還險些挨了“姦夫”的揍?

就算放在三四十年後,這事兒也沒幾個男人受得了。怪不得張喜祿今天回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呢。

“那什麼,雄哥,強哥,你們先歇著,我去看看喜祿哥。”

韓春雷怕張喜祿受不住這麼重的打擊,趕緊站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

咚咚咚!

韓春雷敲著門,叫了幾聲沒人答應。

門是虛掩著的,他乾脆微微用力,推門而入。只見張喜祿鞋也沒脫,側躺在床上,臉衝著裡面,頭上還蒙著一條青色被單。

“睡覺就睡覺吧,蒙被單幹啥?喜祿哥,你……”

韓春雷突然用力把張喜祿頭上的被單一掀,卻發現張喜祿一隻手將那被單攥得死死的,另外一隻手裡握了個東西,露出彩色的一角。透過被單的縫隙可以看見,他眼圈有些泛紅,面頰上還隱隱有著淚痕。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看來阿珍的事兒,的確對張喜祿打擊不小。

咣噹!

韓春雷趕緊回身,把屋門反鎖上了,才壓低了聲音道:“怎麼著?你還真哭啦?男子漢大丈夫,為了一個女人,值當嗎?”

“我不是為了阿珍,我……我他娘的是憋屈啊!”

反正已經被韓春雷發現了,張喜祿也就不藏著掖著的了,把那床單一扔,坐在了床沿上,右手狠狠地一捶,道:“憑什麼有些人就那麼有錢,騎個大摩托,勾勾小指頭,就有阿珍這種不要臉的小娘皮撲上去。我的兜裡就從來超不過十塊錢,我帶她去逛百貨商場,喝汽水,追了那麼多天,比不上人家隨隨便便買一條裙子,最後還特麼的落個不要臉!我怎麼不要臉了?春雷,你說,我怎麼不要臉了?!”

說話間,張喜祿的眼中,又有淚光隱現。

“喜祿哥。”

韓春雷拉了把凳子,坐在床邊,溫言道:“你要是為了阿珍難過,感情的事,我真沒什麼能幫你的。不過,你要是嫉妒阿豪的錢多……其實沒什麼必要,你可以自己掙啊!”

“我掙?”張喜祿蹙起眉頭,垂著頭,“我知道那混蛋騎的幸福摩托,少說也得三千塊鈔票。我張喜祿就是掙上十年,也不見得掙得出來啊!”

韓春雷微微搖頭,道:“喜祿哥,你這話要擱前幾年說,的確是這麼理。但是,現如今再這麼說,可就大錯特錯了。”

“前幾年和今年,有什麼不一樣?”張喜祿疑惑。

“遠的不說,咱就說曹老闆開那個廢品收購站吧。你說,現在他一年能掙多少錢?”

“我估摸著他一個月怎麼也有三四百塊……誒!”張喜祿突然眼前一亮,道:“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曹老闆一年有個四五千的收入,兩年就是一個萬元戶,買個幸福250,倒是真能辦到!”

韓春雷又說道:“還有阿雄,雄哥原來在工藝品廠裡做銷售幹事,一月也就幾十塊錢。現在開小巴,一天掙個十來快、二十塊的,咱不說一年……兩年,兩年他能攢下三千塊錢不?最近他找的這個拉死人的活,髒是髒了點,不也來錢嘛。這也是我為什麼讓你先跟著一起幹,一塊兩塊也是錢。”

韓春雷也不知道張喜祿有沒有聽進去,只看到他又恢復了木訥的表情。

“再說說咱們這樁生意,你信不信,這六百件假領子一出手,輕輕鬆鬆兩三千塊到手。你那一成股,也有兩三百塊了。現在掙三千塊錢,難嗎?”韓春雷又加了一把柴。

“我也能弄個兩三百?”

張喜祿這下眼睛亮了,兩撇小鬍子微微顫動。

“咱兄弟這麼多天了,你見我韓春雷什麼時候說過大話?不過,喜祿哥……”

頓了頓,韓春雷以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道:“要論賺錢,現在可以說過去幾十年來,最容易賺錢的時候。就算大字不識一個,就算成分不好,就算只是一個老農民……只要敢想敢幹肯吃苦,都能賺大錢。但是,你要是還像以前那樣,有幾個花幾個,過了今天不想明天……以後還是得缺錢,還是得受窮,還是得被人甩!這不是什麼老天不公平。是你應得的!”

“是我應得的,我應得的……”張喜祿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地唸叨著。

最後,他狠狠的一咬牙,道:“春雷兄弟,你說得對!那個兜裡拿不出十塊錢的張喜祿,賴泥糊不上牆,就是應該被阿珍甩!以後,我要好好幹,我要努力幹,我要豁出命去幹,我要掙大錢!我……我要兩年,不,一年,就要騎上幸福250,讓阿珍那小娘皮……呸!阿珍算什麼啊,只要我騎上幸福250,,願意往我懷裡撲的小姑娘多著呢,她算老幾?”

張喜祿越說,眼光越是明亮。韓春雷彷彿看到了,一朵名叫野心的火花,在他的眼光中綻放。

“好!喜祿哥,有志氣!”韓春雷見張喜祿重新振作起來,非常高興,從兜裡掏出兩根紅雙喜,道:“為了慶祝喜祿哥立大志,為了騎上幸福250,來一支!”

紅雙喜這煙,韓春雷是用來辦事的,平時可捨不得抽,今天破例拿出了兩根。

“好……算了!”

張喜祿剛接過紅雙喜,又遞了回來,道:“抽紅雙喜幹什麼?咱們做買賣,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還是抽我的電車煙吧。你說的對,一塊兩塊也是錢,都得花在刀刃上!以後啊,沒事我就不抽菸了!”

哎喲呵。

韓春雷微微一詫異,這張喜祿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啊。還真是要為幸福250而奮鬥啊!

看來,被阿珍腳踩兩隻船,當備胎,對張喜祿來說,倒也不完全算一件壞事。

……

當然了,張喜祿再渴望賺錢,再渴望幸福250,第一步還是得落在那拉屍體的活計上。至於韓春雷,他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那批假領子。

兩天後。

6月22號,今天是韓春雷和蔡井泉約定,去蔡家提貨的大日子。

等到了天黑,韓春雷如約去了蔡井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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