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祿這個混蛋啊!

韓春雷真是抽他的心都有了。

之前讓他把天樂歌舞廳的股份轉讓掉,就是擔心他今年會趕上嚴打這一波。

韓春雷昨天還在慶幸他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出去,誇他幹了正行主業呢。

這下倒好,扔了燙手的山芋,卻撿回來一個定時炸彈。

居然搞山寨弄假貨,弄得還是國際大牌子。

畢竟皮爾卡丹是中國實行改革開放之後,第一個進入國內的奢侈品牌。真被查獲,往大了講,這涉及到國家改革開放的形象,這是給百廢待興的中國在抹黑!

一旦上升到這個層面,這量刑還能輕了?

作死的傢伙,這比天樂歌舞廳這事後果還要嚴重。

茲事體大,韓春雷不得不引起重視。

等他抬頭再去找張喜祿的身影時,他已經在前臺結賬,帶著幾個客戶下樓去了。

……

到了晚上,韓春雷回了趟竹園賓館,跟錢德均、陸國文他們確定了明天上午去火車站的時間之後,就直奔張喜祿家。

至於阿燦約的晚上聚一聚喝頓酒,只能放一放,推到下次了。

不過到了張喜祿家,他撲了個空,只有阿蘭在家。

他一問阿蘭,才知道天黑的時候,張喜祿就被豪哥叫走了。

他問喜祿去哪了,阿蘭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不過她說,最近幾個月以來,每隔個五六天的樣子,張喜祿晚上就會跟豪哥出去一趟,直到第二天天亮了才回家。一回家倒頭就睡。

韓春雷暗猜,估計跟假皮爾卡丹的貨源有關。

照這意思,今晚他是蹲不到張喜祿了。

回到竹園賓館,他心事重重。

想聯絡張喜祿,又聯絡不到,這時候有個手機多好啊,不對,應該叫大哥大。

再不濟有個尋呼機也行啊。

說到尋呼機,他依稀記得在一篇《移動通訊30週年回顧》的文章上看過,也就在這一兩年,國內尋呼業就要開始了吧?腰垮BB機,小業務人的標配啊。不過漢顯BB機,那就還要再等等嘍。

想著想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心裡記著事兒,天矇矇亮就醒了。

二話不說,穿上衣服就去張喜祿家的巷子口蹲點了。

蹲到了六點多,就看見張喜祿手裡抓著個油餅,哈欠連天地往家走。

韓春雷大喊一聲:“我草,你可算回來了。”

“我去,你大早上的,在我家巷子口幹嘛呢?”張喜祿被驚得手裡半塊油餅都掉在了地上。

韓春雷:“蹲你啊。”

“蹲我幹嘛?說的好像公安來抓小偷似的。”張喜祿一臉惋惜地踢了踢地上的油餅,不能吃了。

韓春雷氣笑道:“抓小偷?真要公安來抓你,那事就大了!”

喜祿被韓春雷說得一臉莫名其妙:“啥意思?大清早神神叨叨的。”

韓春雷:“別在這掰扯了,找個能坐著說話的地方。”

“去我家吧,”張喜祿說完,又搖了搖頭,“這會兒阿蘭還在睡呢,去村口的茶寮吧,請你喝早茶。”

茶寮和茶樓都是吃早茶的地方。不過茶寮是村民在居民房外臨時搭建起來的,比較簡單。

到了茶寮,張喜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然後自己去沏了壺茶,拿了幾籠點心。

茶寮和茶樓最大的區別就是,茶寮沒有服務員,沏茶還是拿吃的,都要自己動手。

張喜祿給韓春雷倒了杯茶後,推了一碟蘿蔔糕到他跟前,說道:“來吧,邊飲茶邊講事。”

韓春雷喝了口茶後,開門見山問道:“你最近賣假貨?”

“噓!”

張喜祿面色驟變,壓低著聲音急道:“我的哥,你小點聲兒啊,這裡人多嘴雜的。萬一被人舉報怎麼辦?”

茶寮裡人聲鼎沸的,其實倒不也用擔心被別人聽到。

韓春雷知道,張喜祿自己心虛而已。

他呵呵一笑:“你也知道怕了?”

“當然怕,誰不怕?就連豪哥也怕!”

張喜祿說道:“但是這玩意它來錢實在太快了,你知道不?我一個月掙得鈔票,夠我在舞廳分上一年的紅,春雷你說,這種生意我能不幹嗎?”

韓春雷道:“那你知不知道,這事一旦被查獲,夠你跟阿豪進去喝一壺的了。”

張喜祿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就像豪哥說的,我倆這買賣就是刀口舔血,一頭生一頭死。為了保險起見,我倆連阿強都沒帶,因為他嘴巴不夠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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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祿,見好就收,收手吧。”韓春雷提醒道。

張喜祿搖搖頭:“我跟豪哥商量過了,這事再幹半年,半年後,愛誰誰。”

韓春雷皺眉微怒:“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阿蘭和你家張愛寶考慮考慮啊?”

“正因為她們娘倆,我才想好好博這一把!”

張喜祿說道:“再幹半年,那我這趟深圳也算沒白來了。完事之後,我就帶上阿蘭一起回長河公社,跟我家愛寶團聚,我們家也要蓋個新房,也要請越劇班唱上幾天大戲,我也要過一回萬元戶老爺的癮!”

韓春雷:“我看你是昏了頭的!”

張喜祿笑道:“春雷,以前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去年你讓我把生意好好的歌舞廳股份轉讓了,我也二話沒說就轉讓了,這次我不能聽你的了。”

韓春雷氣道:“我是為你好啊,喜祿!”

“我當然知道你對我好,不然當初你就不帶我南下深圳了。”

張喜祿又拎起茶壺給韓春雷的空杯裡續了茶,然後說道:“但你讓我自己做回主,成不?”

韓春雷聞言,沉默。

張喜祿說道:“你放心吧,這個服裝路子是豪哥找的,完全信得過,不然也不會幹了

這麼長時間啥事沒有。而且我和豪哥只搞批發,不搞零售,我們有下線專門幫我們銷貨。真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跟豪哥也能撇得快。”

韓春雷知道他這回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回頭了。

他沉默一會兒後,鄭重地說道:“喜祿,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立即收手。一定不要貪心,不要貪心,不要貪心,你現在跟阿蘭也存了有個幾千塊了吧?有這些鈔票,就算回到咱們老家公社,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了!”

“好,我一定記住你的話!”

張喜祿說道:“幾千塊存款可不是我的目標,我說了,我也要回老家當一回萬元戶!”

喝了一會兒早茶,張喜祿又開始哈欠連連。

韓春雷知道,這傢伙昨晚跟阿豪通宵搞貨,一宿肯定沒睡,困勁上來了。

他起身結了賬,讓他快些回家睡覺,自己也在村口攔了輛小巴,回竹園賓館去去了。

約莫上午九點鐘左右,交流團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在賓館大堂集合,準備出發前往火車站。

韓春雷和他們訂了11:20分回杭州的火車。

韓春雷看著錢德均一行人,大包小包地拎著,顯然昨天在中英街收穫頗豐啊。

等退完房,黃愛武安排著小巴停在了賓館門口。

眾人上車之後,發現每個人的座椅上都有兩三個禮盒裝的伴手禮。

錢德均看向韓春雷,問道:“春雷,這是……”

韓春雷也不知道這個伴手禮的安排,看向黃愛武。

黃愛武笑道:“這些都是給各位老師帶回去給家人的。”

錢德均等人紛紛婉拒道:“這怎麼行?不合適的,不合適的。”

就連一向不客氣的徐展飛,都搖頭說道:“這次過來,你們又安排吃又安排住的,還帶我們逛了中英街,可不能再拿你們的禮物了。”

黃愛武說道:“各位老師和我們老闆都是一個學校的同事,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就不外道。”

韓春雷笑道:“糾正一下,前老闆。”

黃愛武嘿嘿一笑:“前老闆那也是老闆。”

說完,他對眾人繼續說道:“這就是一些土特產,不值幾個錢,禮輕情意重。歡迎各位老師下次再來深圳特區玩。”

交流團的老師們被黃愛武這番熱情搞得,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韓春雷知道,黃愛武搞這一出,說到底,無非就是想在杭師院的教授和老師面前,給自己長長臉面!

從這次交流團的接待到送行,整個過程,黃愛武的表現,韓春雷都看在眼裡。

他真的成長了很多,也更知道怎麼去做事了。

隨即,他點點頭,對眾人說道:“各位,愛武說的對,禮輕情意重,都送到車上來了,咱們不能駁回的,不然下次再來特區,人家可不歡迎咱們了。”

“哈哈哈……”

小巴內,笑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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