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蘇州會戰的淮軍有吳長慶團、潘鼎新團、劉銘傳團、張樹聲團、周盛波團、胡雪參團、程學啟團七個團,外加直屬炮營,淮揚水師,總兵力達到了三。.而蘇州城中將近有四萬太平軍人馬,除卻老弱病殘之外,能戰者不過三萬,這是淮軍在蘇松戰場上,第一次在總兵力上也超過了太平軍。

曾紀澤在總攻開始前一夜趕到了前線,並召開了一次臨戰前的軍事會議,各部高階軍官悉數到場。隨同曾紀澤趕到前線的有李鴻章、王凱泰等高參,甚至黃浦軍官學堂的總教習戈登也跟隨而來,他的目的是親臨戰爭現場,為他的教學工作提供實踐範例。

“明天的仗該怎麼打,各位可以各述己見,暢所欲言。”曾紀澤環視眾人,以輕鬆的心態說道。

劉銘傳一擺手,頗為自負的說道:“李秀成帶著髮匪主力去了金陵,城裡不過幾萬殘兵,咱們淮軍要人有人,要槍有槍,還用考慮該怎麼打麼,我覺得就一句話‘往死裡打’。”

劉銘傳話雖然糙,但分析的卻十分的到位,眾將紛紛表示贊同。

曾紀澤自然知道淮軍佔盡優勢,蘇州城攻克只是時間的問題,但蘇州城防堅固,淮軍若想強攻,勢必付出相當規模的傷亡,這是曾紀澤所不願看到的,他的每一名士兵,在不久的將來都將有更大的用處,死在與太平軍的交戰中確實有點不值。

“少荃,你以為如何?”曾紀澤習慣性的詢問李鴻章,他對戰場形勢的洞察力總是那麼深刻,每每能提出最優的作戰方案。

“省三的看法當然是不無道理,若依他的法子,自然也能攻下蘇州城。”李鴻章言語老道,在提出反對意見時向來是對別人先肯定,後否定。果不其然,他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蘇州不比江陰,它可是髮匪東南的老巢,城防之堅固,可比金陵。李秀成雖然不在了,譚紹光也非等閒之輩,何況他手裡起碼還有三萬能戰之兵,兵法上講,攻守雙方的兵力比例,至少是十比一才有勝算,咱們雖然有武器優勢,但髮匪有守城之利,兩者相抵,其實咱們的優勢並不明顯。”

李鴻章的眼光不可謂不犀利,聽他這麼一分析,眾將又覺得頗有道理,劉銘傳道:“那你說該怎麼打,不強攻的話,難不成等著髮匪開門投降啊。”

李鴻章笑了一笑,似是胸中藏有天機,反問道:“省三你忘了太倉、常熟咱們是怎麼拿下的嗎?再堅固的保壘,從內部也很容易摧毀。”

招降納叛的手段淮軍也不止耍了一次兩次,每一次都十分的受用,曾紀澤一聽就知道他又有了招降的想法,而這想法,其實與自己心下的預計正是不謀而合。

“少荃有何良策,不妨直說。”曾紀澤道。

李鴻章目光投向了對面的程學啟:“是何良策,就由方忠來向大家解釋。”

程學啟行事果決,也不等曾紀澤發問,便是起身道:“現下蘇州城中的髮匪,除了偽慕王譚紹光之外,其餘偽納王、偽比王、偽康王等均無守城之志。我與那偽康王汪安鈞本是同鄉,前不久他派人秘密聯絡過我,說是願與偽納王等人獻城投降,我想我們可以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兵不血刃的拿下蘇州。”

眾人一陣的吃驚,潘鼎新哇哇叫道:“老程,有這等事你怎麼今才說呀?”

程學啟道:“汪安鈞到底是真降還是假降,我當時也不好分辨,在未確認之前,當然不敢擅自向曾大人稟報,更不好跟你們說了,未免陷露訊息。不過前一段時間,那汪安鈞冒險出城與我會面,表示一定會投降,若有必要有話,還會獻出譚紹光的人頭。我估計他是真的走投無路,確實想歸降了。”

在原先的歷史之中,蘇州城確實是因太平軍投降,淮軍不戰而得蘇州。後來因為李鴻章違約斬殺了太平軍六降將,還直接導致了從中作和的戈登與之反臉,甚至提著槍要與李鴻章決鬥。

不戰而屈人之兵一向的曾紀澤的作風,蘇州之戰,他本就想以這樣的手段結束,但考慮到如果自己全無來由的提出這樣一個方案,未免太不合情理,所以才借李鴻章程學啟之手道出。

曾紀澤點頭道:“既然汪安鈞等人願意歸降,那我們當然是歡迎的,我看就先暫時推遲總攻日期,待方忠你和他們聯絡好歸降獻情的具體事宜再作商議。”

曾紀澤這意思明顯是不打算強攻蘇州了,這讓劉銘傳這等急著攻城立功的將領們頓感鬱悶。

程學啟猶豫了一下,道:“上次我與汪安鈞會面時,他雖然投降之心很真誠,但開價卻也很高,他想讓大人上奏朝廷,任命他們那六個偽王都為道臺,所受俸祿也不可比投降前低,我是覺得他這要求比較過分,還請大人定奪。”

劉銘傳頓時來了勁頭,一躍而起叫道:“髮匪也太囂張了,他們算什麼東西呀,無恥的投降還敢要這要那,他們還有沒有臉呀。依我看就不用管他們,咱們憑真刀真槍打進去,到時砍了那個傢伙的狗頭,看他們還敢囂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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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銘傳一激動,口無遮攔的,竟忽視了程學啟這個太平軍降將的存在,口口聲聲叫著“無恥的投降”。程學啟聽著頓時臉黑,悶頭哼著粗氣。

程學啟默不做聲,他的結義兄弟潘鼎新沉不氣了,冷咳了幾聲,說道:“省三呀,咱們就事論事,就別亂扣帽子了。

劉銘傳這才意識到自己得罪了人,表情馬上緩和了下來,嘿嘿笑了笑:“方忠兄,你別介事呀,我其實不是在說你,你跟他們不同,他們那才叫真無恥……”

程學啟越聽越不爽,心想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行不行,這不是成心的讓老子難堪嗎!

曾紀澤對這種淮軍內部歧視性的爭論向來是深惡痛絕,他一揮手打斷了劉銘傳彆扭的道歉,沉聲道:“沒用的話就少說。招降的總方針就這麼定了,具體事宜由方忠繼續和他們談判,不過他們所開的條件,我是肯定不能答應。”

程學啟道:“那要是他們堅持該怎麼辦?”

曾紀澤冷笑一聲:“那就讓他們沒有堅持的資本。我命令各團從明日起,不分晝夜的對蘇州城進行炮擊,同時切斷任何通往蘇州的道路,我不容許有一粒米能運進城中去。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還真以為咱們淮軍離了他們就攻不下蘇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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