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曾紀澤以家長的身份,向程學啟提親時,這位前太平軍降將,如今淮軍中與劉銘傳並稱“雙煞”的猛將,對於巡撫大人的這般舉動,著實感到驚喜過望。

程學啟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大人,末將出身寒微,怎敢與大人攀親戚,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曾紀澤正色道:“所謂英雄不問出身,方忠你又何必自我看低。我曾紀澤向來看重的不是門第,而是能力,你是我麾下難得的大將,令妹想必也是虎兄無犬妹,我那小舅子也頗有些才幹,他二人若能結成百年之好,那才真的是天造地設。”

程學啟亦非婆婆媽媽之人,曾紀澤話已說到這份上,他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遂是豪然道:“難得大人看得起我程學啟,這一樁婚事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大人待學啟恩重如山,學啟我無以為報,只好以我這一條命來報答大人!”

曾紀澤撫其肩道:“你們這些將士的性命,在我眼中比什麼都珍貴,無論如何,你們都要活下去,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還要與你們共享榮華富貴。”

程學啟感動的就差哭出聲了,他熱淚盈眶,感慨道:“我本誤從洪賊,歸順朝廷之後,屢遭排擠,我和那些歸降的弟兄們是越來越寒。自歸於大人麾下後,大人不計出身,對咱們都是一視同仁,甚至還抬愛有加,普天之下,也只有大人能有這般胸懷。我和歸降的弟兄早就決心誓死效忠於大人,要是有哪個不識抬舉的傢伙敢有異心,我程學啟第一個站出來和他拼命。”

淮軍六萬之眾,倒有近一萬五千餘人來自於太平軍降兵,這一萬餘眾雖然並非淮軍的主要組成,但這些人的效忠與否,也將是十分重要的。

程學啟是這些降兵中。官職與地位混得最高的,他是那些降兵們奮鬥的榜樣,同樣他在這些人當中也有很高的影響力。曾紀澤能夠取得程學啟的忠心,很大程度上也就得到了那一萬餘眾地忠心,這才是曾紀澤如此熱心這門親事的原因。

而劉銘傳那門親事也有著同樣的目的,如果說程學啟是降兵派的代表。那劉銘傳就是兩淮團練系的代表人物。

目前這兩個系地人馬,無論從人數上還是戰鬥經驗上來講,都算得上是淮軍的主力。雖然曾紀澤精心培養的純“黃浦系”淮軍,已經達到了近三萬的人數,但從實戰經驗上來說,卻遠不如淮軍的原班人馬。

曾紀澤的“淮軍黃浦化”計劃還任重而道遠,在這樣一個過渡的時期,進一步增強劉銘傳、程學啟等人的忠心程度,顯然是很有必要的。

這門婚事既已敲定。曾紀澤便擇了個良辰吉日。為兩個年輕人儘快舉辦婚事。

婚禮舉辦那天。包括曾紀澤、胡雪參、張凱泰、劉銘傳等大多數地在滬淮軍高官都趕來捧場。程學啟嫁妹妹本就是歡喜。如今又有這麼多地大員來捧場。算是給足了他面子。在婚宴當天。程學啟是喜不自勝。連飲數十杯不醉。

當天色入夜時。眾人才喝得盡興。十幾個年輕人擁簇著新郎倌去鬧洞房。剩下地長者們便三三兩兩地散了。曾紀澤和程學啟作為兩方地家長。直到送走了所有地賓客。二人才離開劉府。

曾紀澤道:“方忠。天色還早。不如就到我府中坐坐。嘗一嘗內人泡地好茶。醒醒酒。聊聊天吧。”

“那就討擾夫人了。”程學啟地高興勁還未散。欣然答應。

曾紀澤先前已讓劉詩涵先行回府。她心細如絲。曉得曾紀澤今天喝了許多酒。一回來便命人去準備醒酒湯。並親自泡了一壺上好地西湖龍井。待見曾紀澤與程學啟一同回來。料得他二人必有要事要談。看著下人們斟完茶好。便知趣地先回了臥房。

一壺好茶下肚,幾番過往舊事聊過,曾紀澤漸將談話拐入了正題,他裝作很隨意的感慨道:“方忠你不愧一代將才,陳玉成不識真玉。也算他死有餘辜。可笑朝廷那邊也是糊塗。覺得我重用你是養虎為患,幾次三番的要我解除你地職務。還好我算是有幾分慧眼,硬是頂住了那幫滿人老朽的迂腐,若不然的話,我就跟陳玉成一樣糊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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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學啟酒氣醒了三分,聽曾紀澤這一番話,心頭不由一緊,抱怨道:“老程我對朝廷是忠心耿耿,幾番差點送命,大人都是看在眼裡的,他們怎麼還這麼懷疑我呢?”

曾紀澤一哼:“朝廷何止是懷疑你,他們連我也很不放心,你不見朝廷在江蘇安排了多少官員嗎,傻子都看得出來,這些人全都是來監視制約我的。”

“大人復克蘇南,解了朝廷多大的難處,這般勞苦功高,朝廷竟對大人還不放心,豈不是太寒人心了。”程學啟替曾紀澤打抱不平。

曾紀澤搖頭嘆道:“朝廷是滿人的朝廷,他們對我這樣的漢官,無非就是利用而已,其實骨子裡是非常不放心的。我倒無所謂,大不了滅了髮匪之後,辭官歸故里,我就只怕我走之後,就沒誰能再護著你們,萬一他們心存忌諱,只怕……”

曾紀澤地話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原來的歷史上,因有李鴻章罩著,朝廷並沒有對程學啟這樣的太平軍降將有所顧忌,反而他們當中有很多人被委以重任,如丁汝昌甚至被委任為北洋水師提督的重任。

但清廷向來視李鴻章是制約湘軍的一個棋子,而曾紀澤則不同,他可是曾國藩的兒子。如果湘軍真的隨著原本的歷史而被裁撤,那朝廷也絕不會容許他的淮軍存在,不然就失去了壓制曾氏權勢意義。

而當曾紀澤權勢被剝奪之後,那他麾下地淮軍,自然而然也將面臨著湘軍一樣地命運,這是程學啟、劉銘傳這些剛剛才崛起的將領們所不願看到地。

淮軍地命運,已緊緊的繫於曾紀澤一人,曾紀澤在一日。淮軍才能存在一日,曾紀澤失勢,淮軍隨之覆亡。稍有些眼光的人,都看得出這個道理。

程學啟擔憂之心更重,一咬牙說道:“那大人就坐以待斃,眼睜睜的等著朝廷對你。對咱們淮軍動手嗎?”

程學啟的話已有暗示,他這種投降過一次的人,其實比劉銘傳這樣地人更看得開:誰對我好,我就忠於誰。誰能給我錢與權,我就為誰賣命。很顯然,目前能符合他效忠條件的,只有曾紀澤一人,何況,二人現在還結成了親戚。算是同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別想撇開誰單獨逃命。

曾紀澤嘆了一聲:“我又何嘗想坐以待斃,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

程學啟眼珠子轉了轉。掃了一眼四周,見無人在旁,便湊近曾紀澤,低聲道:“大人,你別忘了,你可是曾公的長子,曾家手底下擁有湘淮二軍數十萬之眾,天下無人能與抗衡。如今洪賊覆滅在即,曾公難道沒有想過取而……”

程學啟話說一半。留了個尾巴。曾紀澤臉上頗驚,心下卻是大喜,他巴不得他的部下們不用自己做思想工作,統統能自覺的有程學啟這樣的高素質。

“最近軍中私下都是風傳,說湘軍那邊已有動靜。看來曾公已經有了大算,我想那也是保住大人一族,和咱們湘淮兩軍前途的唯一辦法,我也是對大人一片忠心才膽敢這樣說,還請大人見諒。”程學啟繼續煽動。

至於他所說的“軍中傳言”。那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曾紀澤既要起事,那在此之前當然要做一些輿論宣傳工作,所以他令胡雪參安排親信,私下在軍中到處傳言,說是天京地江中有黃龍乍現,主聖人降世,江山易手。

歷來的那些野心家們,在造反之前,必會臆造出一段天降異象。以向世人宣示:老子我當皇帝是上天的安排。老子是才是真龍天子!一般有點文化地人都會覺得有點不造譜,不過老百姓就信這個。

淮軍的文化水平雖然在曾紀澤的教育下有所提高。但到底人心不是朝夕可改,這些將士們一聽到這種傳聞,難免不會思想有所動盪。

曾紀澤故作驚訝之狀,接著又迴歸冷靜,默默說道:“方忠你不是外人,不瞞你說,此次我去金陵與九叔會面,言談之間,似乎父親已和他有所決定。他還暗示我早做決定,不過,這個決定對於我來說卻真的很難。”

程學啟一聽這話,激動的差點跳起來,他興奮道:“既然曾公和九帥都已有意,大人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想那洪秀全金田起兵起,不過千餘之眾,卻能發展到如此地步。憑著曾公的實力與威望,掃滅清妖更不再話下了。到時你就是太子,咱們追隨你都是開國功臣……”

程學啟興奮的規劃著美好的藍圖,卻被曾紀澤一揮手止住,他沉聲道:“你先不要說了。這件事關係重大,事成則罷,一旦事敗,那可是九族盡滅地大禍啊。”

程學啟既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若不將曾紀澤勸動,豈不將自己陷入一個很尷尬的地步,便是高聲道:“大人你行事向來是雷厲風行,這事明擺著是有勝無敗,還用得著猶豫嗎,北京的那張龍座,多少人做夢都想坐上去,你有這機會唾手可得,再考慮下去,錯失良機,那可是千古遺憾啊!”

曾紀澤見火候已到,便裝出一逼猛然醒悟的表情,奮然而起,拍案叫道:“你說得不錯,此等良機若不把握,豈不悔恨終身!既然有你鼎力相助,為了我們曾家,為了咱淮軍將士,我曾紀澤就攉出去大幹他一場了。”

有了程學啟和劉銘傳的支援,曾紀澤的起事信心更加的堅定,僅管如此,他仍然不能夠放心,於是,在參加完程青瑤和劉易的婚禮之後,他便立即著手改革淮軍各級指揮系統。

早有蘇州之戰結束後不久,曾紀澤便在團一級部隊著手籌建了參謀處,下設參謀若干,由參謀長直接領導,負責制定作戰計劃,傳達團長的作戰命令,職位與副團長平級。

參謀長制度地建立,使得淮軍的指揮系統更加的科學合理,其集眾人之智慧,為團長的決策提供有利的幫助,極大的最佳化了決策的準確性和有效性,避免了團長因為顧慮不周而做出錯誤決定的機率。

這一次,曾紀澤又在淮軍中加入一種“訓導制度”,團一級設訓導長一名,營、連一級設訓導官一名,各級另設副職一名。同時,曾紀澤在自己的統帥部也成立了一個訓導部,設訓導總長一名,目前暫由身兼數職地馮桂芬擔任總訓導長。

為將來地戰爭需要,各級訓導官負責士兵及將官的文化、思想教育,以及軍隊地日常生活工作。文化方面,將重點教授士兵們讀書寫字,並根據具體情況,適當的教授他們初級的西方科學。

思想方法,將模仿黃浦軍官學堂的訓導模式,主要為士兵們灌輸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思想,為他們講解《淮軍紀律典章》,並向他們講述解《中國史》,讓他們認清滿清統治的殘暴,煽動他們的反清情緒。

同時,為他們解釋曾紀澤所制定的包括土地改革的各項利民措施,增強他們對曾紀澤的崇拜與感激,鼓勵他們為了保衛自己的階級利益而戰鬥。

各級訓導官必須每月向上一級彙報該部隊的精神面貌情況,直至上報到曾紀澤手裡,使曾紀澤能夠清楚的掌握到淮軍各部的思想動向。

在設立訓導制度的同時,曾紀澤還在各團一級中制定了“決策聯合會議制度”。該制度規定,軍事首長與訓導長分工明確,軍事首長負責日常軍事訓練和戰時的戰場指揮,出現緊急情況時,軍事首長有臨機處置權,訓導長無權否決軍事首長的決定。

在此情況下,訓導長如果認為軍事首長的決策不妥,便可召開“決策聯合會議”,全體成員舉手表決是否推翻軍事首長的決定。而訓導長的特權是,在贊成與反對相當時,將由訓導長的這一票的趨向作為決定。

聯合會議的成員包括團長、副團長、訓導長、副訓導長、參謀長、後勤處長等高層軍官,而當團長不滿意聯合會議的決議時,可以直接向淮軍統帥部上訴,要求撤消決義。

而訓導長的人選,大多來自黃浦軍官學堂,是曾紀澤所認為的,絕對忠於他的合格畢業生。毫無疑問,曾紀澤的這一系列措施,無非是想限制團長的絕對權力,增強他對淮軍的監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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