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八十四
桓煊難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 斬釘截鐵:“不行。”
桓珪悠然自得地給自己斟了杯酒:“我不是來同你商量的。男未婚女未嫁,既然你們已無瓜葛,又不是你的。”
桓煊未過如此厚顏無恥人, 可是這登徒子的話他無法反駁,他確實管不著蕭泠。
桓珪拿起酒杯, 正要往嘴邊送, 只聽“鏘”一聲響, 忽然一空, 杯子已經飛了出去, 酒液潑了他滿身。
“人不是我的,酒是我的。”桓煊冷聲, 一邊放下中的銀箸——他方才便是用這支銀箸掀翻了豫章王裡的酒杯。
桓珪用那雙狡黠的狐狸眼端詳了他一會兒, 忽然“噗嗤”笑出聲來:“不巧, 這壇宜城九醞還是我前日叫人送來的。”
他說著,對著侍膳的內侍招招:“再取個杯子來。”
桓煊不真的將他趕出去, 但心裡憋著火, 只拿起杯子, 一仰脖子喝個涓滴不剩, 然後搶過酒壺給自己斟滿。
兩人自顧自飲酒,桓珪量淺,但淺酌慢飲,桓煊酒量好些,奈何喝得急, 不多時,兩個人都有了些醉意。
桓煊忽然重重撂下酒杯,冷笑:“回還說自己配不。”
桓珪耍賴:“我不曾說過,定是你記岔了。”
桓煊:“不會要你的。”
桓珪眉頭一皺, 隨即舒展開,用眼梢瞟他:“要你?”
桓煊臉色一僵,隨即挑了挑下頜:“自然。”
桓珪歪著腦袋,支頤:“那你怎在這裡?”
桓煊:“是我不願意。”
桓珪迷迷瞪瞪地盯著他臉的刀傷看了會兒,用銀箸蘸了杯中酒液,往自己臉劃了一下:“不要臉。”
桓煊抄起酒杯便要往他臉砸,杯子即將脫的剎那,他又改了主意,收回,覷了覷眼:“朋友妻不可欺,枉我把你當朋友,好酒好菜都喂了狗。”
桓珪翻臉不認賬:“是哥託我照看你,我照看你這些年,還不是養出條白眼狼。”
頓了頓:“蕭泠又沒嫁給你。”
桓煊一邊吵架也不耽誤喝酒,說話的間歇不停地灌酒,眼前的一個桓珪已變作兩個,加倍討嫌了。
“我去淮西前就打算娶的,”他揉了揉眼睛,“就是我妻子。”
桓珪譏誚地一笑:“你說娶就娶?你只是把當替身,又不好好對,肯嫁你就有鬼了。要不是你長得像哥,才不你。”
桓煊身子驀地一僵,垂下眼簾,雙唇抿得緊緊的,嘴角往下撇。
桓珪湊前去仔細端詳,拍笑:“小煊兒說不過我哭鼻子了。”
桓煊抬起頭,紅著眼眶冷笑:“誰哭誰是狗,本王自打生下來就沒哭過。”
桓珪“嘖”了一聲:“了不得,那可是稀罕有。”
桓煊:“你別痴心妄想了,隨隨才看不你這種登徒子。”
桓珪扯開衣領,亮出胸前玉石般的肌膚:“我可以為守身如玉。”
桓煊蹙了蹙眉,言簡意賅:“噁心。也不看看你後院裡多少鶯鶯燕燕。”
桓珪:“‘人誰無過過而改,善莫焉’,只要一句話,我立即把那些鶯鶯燕燕全送走,此以後守著一個人過。只要肯嫁我,我就跟著去河朔?”
桓煊:“隨隨不會嫁給你,喜歡乾淨的。”
桓珪慢條斯地掖好衣襟,拍拍心口:“我這裡乾淨啊,小到心裡可只放過一個人,沒有什阮三娘硬三娘的……”
這是桓煊死穴,一戳他就氣短,他果然說不出話來。
桓珪勾起個得意的微笑,誰知桓煊忽然冷哼一聲:“狗改不了吃屎。”
桓珪愣了楞:“你怎說粗話?”
桓煊在兵營裡什粗俗的話沒聽過,只是出身高貴,平日說不出口罷了,這會兒是顧不得了。
他冷哼一聲,斜乜著堂兄:“狗敢吃孤就敢說。”
桓珪站起身往他頭重重拍了一下:“我……我替哥教訓你。”
桓煊向內侍:“取孤的亂海來,孤要砍了這登徒子……”
幾個內侍別過臉去,佯裝沒聽。
桓煊很快想起亂海已他拿去換了玉佩。
如今刀沒了,玉沒了,馬沒了,人也沒了。
他怔了怔,緩緩坐下來。
桓珪:“不要你也不要我,我們兄弟同命相連,當同仇敵愾,先去把身邊那個病怏怏的小白臉剷除……”
桓煊一擰眉:“姓程的今日也在?”
他冷笑:“還真是形影不離。”
桓珪:“我看那廝臉帶桃花,眼睛白多黑少,心眼子比篩子還多,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
桓煊撩起眼皮,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目光一冷:“我看你也不是個安分的。”
他拿起銀箸站起身,照著桓珪的腦袋打去:“先殺一個算一個。”
桓珪一躲,腦袋沒事,蓮花觀打歪了,髮髻散落下來。
他一愣,隨即抱著頭哭起來:“頭髮亂了,頭髮亂了……”
桓煊用銀箸指著他,半晌,身子一晃,倒在了案。
……
夜已深,東宮長壽院中仍舊燈火通。
阮月微忐忑不安地走進子的寢殿,他們已有許久不曾同床共枕了。
子擱下筆管,書案抬起眼:“來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阮月微盈盈下拜:“殿下萬福。”
在尼寺裡侍奉皇后數月,還是一樣纖弱,氣色好了些。
今日著意妝扮過,臉薄施脂粉,青絲綰作墮馬髻,雲霧般蓬鬆的髮鬢襯得一張臉只有巴掌,像一朵雨打過的春海棠。
子看了看的臉,心中微微一。
不得不說,阮月微的容色遠勝他其他姬妾,還有一身自小用阮後的方子養出的肌膚,吹彈可破滑如凝脂。
即便知有心,他也有些懷念前與歡好的滋味。
他放柔了聲調:“可是想起什來了?”
阮月微捏緊中的帕子。
其實並未想起什特別的事,那夜又是狼群圍攻,又是刺客暗襲,嚇得魂魄都快散了,哪裡注意得到那多?
後來到桓煊,的心又完全系在他身,看那外宅婦兩眼全是出於女子的妒忌,壓根沒看出什來。
但子冷落許久,若非以此為藉口,恐怕連這院子也進不了。
輕輕點了點頭,輕咬了一下嘴唇:“妾記得那外宅婦有些古怪……”
子神色一凜:“哪裡古怪?”
阮月微:“妾也說不好,只覺不像一般姬妾那般馴順,待妾很是傲慢無禮。”
當日隨隨的態度全然稱不傲慢,只不過沒有卑躬屈膝而已,阮月微只不過是出於嫌惡故意這說,不想歪打正著。
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半晌回過神來,向招招:“過來。”
阮月微眼中掠過欣喜,款款前。
子握住的,將往懷中一帶,撫摩著的後頸:“阿棠,孤知這段時日委屈了你,孤冷落你,只是因為心裡有愧。”
阮月微詫異地抬起頭:“殿下何出此言?”
子:“孤文不如哥,武不如三弟,忝居子位,不知否善始善終。因此孤想著,倒不如冷著你,讓你死了心,到時候生離死別也好省一場傷心。”
阮月微駭然,臉的紅暈霎時間褪去:“殿下莫要作此不祥語!”
子苦笑了一下:“朝中那些奸佞藉著江南盜鑄攀誣牽扯,孤的處境已是危如累卵。早知如此,孤當初就不該來招惹你,讓你嫁給三郎就是了。”
這話半真半假,若是當初沒有貪圖阮月微的容色家和京都才女、長安第一美人的虛名,桓煊不會去邊關,也就不會握重兵。
阮月微叫他戳中心事,心裡沁出了虛汗,悄悄在袖子擦了擦,握住子的,溫柔:“郎君莫要說這種話,妾嫁給郎君是妾的福分,夫婦一體,無論將來如何,妾都會陪著郎君。”
“阿棠……”子托起的臉,情地吻住。
阮月微是又驚又怕,腦海中全是他方才那番話。
東宮受武安公牽連是知的,但不知局面已經危險至此,若子廢,這些年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歷來子廢,子妃的下場也不會好,最好的結果也是回母家,若是母家不想會,恐怕要一輩子與青燈古佛相伴,更有甚者,與子一起廢殺的也不在少數。
越想越心驚,哪裡還有心思奉承子。
子似渾然不覺,格外興致勃發。
阮月微越過子肩頭,看著男人不斷起伏的身軀,只覺噁心欲嘔。
不知過了多久,子終於鬆開,阮月微已經幾乎昏厥。
他瞥了眼床的女子,冷冷一笑,起身披衣裳,走到堂中,向內侍:“叫孟誠過來。”
不一會兒,東宮侍衛統領孟誠便到了。
子:“孤叫你問的事怎樣?”
孟誠:“啟稟殿下,屬下問了當日去林中清點檢查屍首的侍衛,的確有樁不同尋常事。”
子眼神一凝:“哦?”
孟誠:“有兩具屍首受的刀傷是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