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魚轉身走了,黃月英也停住腳步,看向一旁。
郭嘉從一座帳篷後面走了出來,向黃月英拱拱手。
黃月英蛾眉輕蹙。“祭酒,我冒昧的問一句,嚴飛燕有什麼可疑之處嗎?若是可疑,為什麼又讓她接近將軍的小妹。”
“靠得近,才方便觀察。”郭嘉笑眯眯地說道:“大匠,你覺得嚴飛燕可信嗎?”
黃月英搖搖頭。“我看不出她有什麼問題。架設浮橋對江南人來說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她這個主意雖然巧妙,卻也可能是靈機一動,未必就是有問題。再說了,能有什麼問題呢,有人在暗中指點她?”
郭嘉眼神微閃。“大匠知道南陽郭家嗎?”
黃月英點點頭。“略知一二。郭家是南陽穰縣數得上的世族,我姑母嫁給穰縣的張家,說起郭家時常有羨慕之意。”
“前任會稽太守郭異就是南陽郭家人,他的侄子郭允之現在就在查瀆。”
黃月英會過意來,沒有再問。孫策在南陽推行新政,不可避免的積聚了一些怨氣,尤其是那些擁有大量土地的世族。黃家、蔡家和南陽多有姻親,她不便過問太多。
郭嘉與黃月英拱手作別,回到中軍,遠遠地看到“嚴飛燕”正與孫尚香身邊的女衛對練,便興趣盎然的走了過去,抱著手臂,站在一旁觀看。
杜小魚看得真切,卻佯作不知,專心致志的與女衛對練。
她知道,暗中觀察她的不僅有站在明處的郭嘉,還有站在暗處的,甚至可能包括孫策本人。別人也就罷了,孫策卻是個穿越客,如果她使出二十一世紀才有的招式,很難逃過孫策的眼睛。
所以她只用嚴飛燕練習的武技,主要就是指長刀。
警校沒有長刀這一類訓練項目,尤其是這種全長超過一米,看起來更像單刃劍的直刀,甚至這種刀具都看不到,只有博物館裡才有。
不得不說,這種刀很霸氣,尤其是雙手使用時,硬打硬攻,尤其過癮。
杜小魚揮舞環首刀,與另一個女衛戰在一起,有來有往,難分難解。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嚴飛燕,一個生這個時代,長在這個時代的漢家女子,要用自己手裡的長刀,砍出一片天地。
之所以有這樣的願意,自然和孫策的新政有關。早在孫策渡江之前,女子能讀書、能做官的訊息便傳到了江東,也傳到了嚴飛燕的耳中,點燃了她心中建功立業的希望之火。
只不過當時的嚴飛燕並不知道孫策是個穿越客,只知道他是個橫空出世的少年英雄。
“丁丁”兩聲脆響,杜小魚雙手持刀,與女衛頂在一起,又迅速分開,收式,倒持長刀,拱手施禮。
“妹妹好身手。”女衛欽佩的說道:“你的步法真靈活。”
杜小魚笑道:“姊姊在山裡多呆些時日,步法就會和我一樣靈活了。”
女衛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站到一旁。杜小魚轉身看了一眼郭嘉,拱手示意,卻沒搭話,與孫尚香攀談起來。孫尚香剛剛看得入迷,此刻還沒回過神來,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杜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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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姊姊,我要你做我的部曲將。”
杜小魚謙讓道:“我是新附之人,如何當得這樣的重任。”
“當得,當得。”郭嘉笑道:“從今天起,你就跟著尚香一起讀書吧。武藝好還不夠,想帶兵作戰,還要學點兵法才行。”
杜小魚稍作猶豫,便躬身領命。“能得祭酒指點兵法,真是三生有幸。”
“以前讀過什麼書?識得多少字?”
“呃……”杜小魚露出幾分尷尬。“除了我自己的名字,實在有限。”
“那最好了。”郭嘉點點頭。“你就先學認字吧,《倉頡篇》必須精通,字字能講。”
杜小魚點頭答應。
郭嘉轉身回去了,孫尚香拉著杜小魚入帳,取出一隻書箱,推到杜小魚面前。“喏,這就是《倉頡篇》,你拿去讀吧,我都會了。”
看著厚厚的書箱,杜小魚嚇了一跳。“這麼多?”
“多嗎?才三千多字而已。”孫尚香笑嘻嘻的說道。
“三千多字……而已?”杜小魚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孫尚香才六歲,就認識三千多字,她是神童嗎?老莊可沒提過這個資訊啊。
“也沒那麼難啦,沉下心,啃上半年就行了。”孫尚香撓了撓頭,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願提及的痛苦時光。
杜小魚看得真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讀書時的情景,暗自感慨。
果然學習都是痛苦的,亙古不變。
——
讓杜小魚痛苦的不僅僅是讀書、識字,還有寫字。
嚴飛燕是真文盲,認得自己的名字,卻不會寫,平時簽字都是畫個圈,或者乾脆摁個手印。杜小魚是正經的警校畢業,但她從來沒用過毛筆。細細的筆管握在手中,比長刀還不聽使喚,費了老大勁,手都累成雞爪了,也寫不出一個端正的字來。
每當這個時候,杜小魚就有些羨慕老莊,就會拿出老莊給她的地圖,心情複雜地看兩眼。
地圖上標註地名的字還是相當不錯的。至於那是老莊自己的書法,還是郭允之的書法,她就說不清了。
她也看不出其中的區別。
但她很清楚,沒有了老莊出謀劃策,僅憑她自己,露出破綻幾乎是遲早的事,甚至可能現在已經露出了破綻,只是孫策、郭嘉沒有挑明而已。
讓她讀書、識字,練習書法,何嘗不是困住她,讓她無法分身。
那一雙雙有意無意的眼睛,她不用特意去看,心裡就清清楚楚。
自己在這邊擔驚受怕,受苦受累,還要苦逼的學習,老莊卻在那裡遊山玩水,還有人侍候,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杜小魚越想越鬱悶。如果不是郭嘉看得緊,她真想立刻過江,去找老莊的晦氣。只要看到老莊那無可奈何的模樣,她心裡才能平衡一些。
咦,我這是什麼心態?我為什麼會想起他?杜小魚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用力的晃了晃腦袋,想將老莊的身影甩出去。
但是,那可惡的笑容就像在腦子裡生了根,不時的冒出來,衝著她呲牙咧嘴的樂。
“可惡!”杜小魚用力一拍桌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要殺了你這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