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劉禪的未婚妻張雲英時,張雲英正騎在一個少年的身上,掄拳暴擊。一旁圍著幾十個男女學生,有的拍手叫好,有的撇嘴以示不屑,卻沒人敢跳出來阻止。

“誰說女子不如男?!誰說女子不如男?!”張雲英一邊打一邊喝罵。“今天不讓你長點記性,學姊就不姓張。”

老莊的臉抽搐了一下,為劉禪感到一些悲哀。張飛的女兒就是張飛的女兒,這脾氣可不太好。

看到張紹、劉馮,張雲英神情淡定,只是收手起身。看到“劉禪”時,她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想了想,隨即又道:“是不是甘瓌找你麻煩了?這豎子,記吃不記打,我去找他!”

“別!”張紹張開雙臂,攔住了張雲英。“阿姊,公嗣來找你,是有事要商量。”

“他?”張雲英詫異地看著“劉禪”,神色不悅。“又是成親的事?不是說好了麼,等我實習完再說。這次機會難得,我可不想錯過。”

“不是成親。”張紹湊在張雲英耳邊,嘀咕了幾句。張雲英再次看了“劉禪”一眼,眼中充滿驚訝。她點點頭,從一旁的同學手中接過書包,挎在身上。“一邊走一邊說。”

老莊跟著走,心裡卻有些嘀咕。張雲英接連看了他幾眼,分明覺察到他與往日不同。這可不是好事,萬一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被人當作中了邪,可就不妙了。

張雲英問了事情的經過,立刻發現了疑點。“公嗣,你怎麼能斷定爪哇軍書不是捷報?”

“我猜的。”老莊弱弱的說道。

“這種事也能亂猜?”張雲英斥責道:“不知道現在形勢敏感嗎?你雖然無所謂,我家卻不能隨便表態。這要是傳了出去,會被人誤會的。”

老莊沒吭聲,他真沒覺得張家有多重要。在這個時空裡,張飛只是中軍的一個騎兵將領而已。

“退一步說,軍情未明,豈能信口勝負?”張雲英接著說道,毫不掩飾語氣中的教訓意味。她比“劉禪”大兩歲,即將畢業,下半年就要赴軍中實習,素來以姊姊自居的。“軍心士氣,干係重大,馬虎不得。”

雖然不喜歡張雲英的態度,但老莊依然覺得張雲英說得有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個“姊姊未婚妻”,心裡頗有些得意。短短二十年,男女平等的風氣已成氣候,甚好。

到了馬廄,牽了馬,張雲英又吩咐道:“公寄,你和繼先去樞密院看看。如果看不到,就留意一下甘家的動靜,是吉是兇,反應肯定是不同的。”

劉馮應了一聲,和張紹翻身上馬,轉身走了。

張雲英牽著馬,與“劉禪”並肩而行,卻沉默起來,半天也沒說一句話。兩人出了太學,上了馬,沿著大街緩緩而行。不時有人與張雲英打招呼,卻沒幾個人理睬她身邊的“劉禪”,老莊開始有些詫異,隨即便從“劉禪”的記憶中得到了答案,不禁哂然,隨即又莫名的惆悵起來。

劉禪的處境有點尷尬啊,就連這門親事都有高攀的味道。張雲英心裡是怨氣的,只是無法宣諸於口。一再推辭婚期,未必沒有逃避的意思。

見“劉禪”不說話,張雲英有些自責,主動開口說道:“公嗣,繼先說是你提議來找我的,怎麼見著了,反倒沒話說?”

“你都安排好了嘛,就不用我多說了。”老莊說道。

“我不是說你不該這麼做,只是希望你能沉穩些……”

“我知道。”老莊打斷了張雲英,笑眯眯地說道。“你說得對,我是有些冒失了。”

張雲英點點頭,放緩了語氣。“繼先說,你剛剛去看了附近的工地?”

“是啊,閒著沒事,隨便逛逛。”

“你可知道太學為什麼要擴建?”

老莊來了精神。他正想問呢,只是擔心露出破綻,不敢主動提起。

“陛下遷都洛陽之前,太學便已經建好了,校舍足夠。可是有人說,如今的太學諸科皆備,卻無主次,儒學只是諸科中的一科,有志於學者甚少,聖人之學有荒廢的可能。太平之世當興學,尤其是聖人之學,所以力主擴大儒學的招生規模。招生規模擴大了,自然要新建學舍。”

老莊心中一驚。他在那本書裡想盡辦法削弱儒學的比重,怎麼才十幾年的功夫,儒學又捲土重來了。孫策也不管嗎?還是說,他如今身份變了,成了皇帝,對儒學的態度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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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什麼態度?”

“陛下是什麼態度,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如果爪哇軍書傳來的真是壞消息,只怕影響很大,那些人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大談與民休息之類的屁話,這新工地的規模說不得又要擴大幾倍,軍費則面臨縮減的可能。”

張雲英嘆了一口氣。“真要是這樣,我們的實習可能會首先遭殃。錯過了這次機會,或許這輩子都見不著三將軍了。”

聽到“三將軍”孫尚香的稱呼,老莊暗自得意一笑。這可是他最為滿意的角色之一。如今她不僅擺脫了原來的悲劇命運,還成了千萬女子的偶像,都應該歸功於他的塑造。

“應該不會吧。”老莊儘可能扮出劉禪的不自信。“陛下英明神武,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陛下的確英明神武,可是陛下也有陛下的難處。”張雲英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遠處。“法不責眾。這天下能說會道的畢竟還是儒生多,如果不同的聲音太大了,他也不能不有所讓步。萬一再有幾個熱血上頭,為了聖人之學不惜尸諫,他更不能一意孤行,違背了兼聽則明的原則。”

“尸諫?有這麼誇張?”

張雲英轉頭看了一眼“劉禪”,苦笑一聲:“你不喜歡讀書,自然不知道那些讀書人有多少怨氣。讀了一輩子聖人書,最後卻只能教授幾個蒙童,勉強餬口,換了誰也不甘心。現在機會送到面前,搏上一搏,成了名利雙收,敗了也能博個不畏權勢的美名,何樂而不為?如果再有人從背後蠱惑幾句,肯定會有人發發少年狂的。”

老莊愣了片刻,這才想起大吳立國還不到二十年,儒學的影響雖然遭到削弱,儒生卻大有人在。能在新王朝找到自己位置的人畢竟有限,大多數儒生都是失意者,對新王朝的態度好不到哪兒去,如果有機會重回尊崇儒學的舊軌,他們是不遺餘力的。

張雲英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歷史的倒車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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