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飄零

什麼叫戰場情況瞬息萬變,這就是了。

縱觀整個戰役,先是左良玉的六千將士和蠍子塊五六萬流寇殺得不亦樂乎,後面是雙方的伏兵坐看生死。

待到時機成熟,左良玉出動兩千騎兵絞殺流寇,側翼的馬彪衝殺出來,被祖寬的關寧鐵騎阻擋了。

老回回一看,大明的援兵出現,覺得機會來了,率領四千騎兵直撲左良玉中軍,妄圖一舉擊潰眼前攔路虎,獲得逃命的機會。

豈不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回回一出現,盧閻王瞬間跟打了雞血一樣,立刻派出重兵進行圍剿,也可以說總決戰就此開始了。

其實,盧閻王的天雄軍一出動,老回回在奔跑的過程中就發現了他們。

但是,騎兵一旦發動,想要停止就難了。

更何況,身處中軍的老回回,並不能確切的知道來了多少人?

容不得他仔細考慮,雙方騎兵的前頭部隊已經碰撞在一起。

“轟隆!”彷彿兩道傾瀉而下的山洪狠狠撞擊,人體被撞得高高拋起,然後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只是,落馬的騎士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頭頂上是無數不停落下的馬蹄。

兵器砍上鐵甲,發出頓挫的聲響,一排羽箭射出,只漫天血點子,卻沒有人發出一聲慘叫,各自都在悶頭廝殺。

有兩個騎兵砍斷了手中馬刀,同時伸出手去一拉,滾落戰馬,立刻就被奔騰的亂馬踩死。

領頭的馬守承悍勇異常,手中的長刀一連破開兩具鐵甲,立馬滿是缺口不堪使用。

他長嘯一聲,將長刀扔掉,抽出長鞭,砰一聲砸在一個昌平騎兵的胸口上兇悍叫道:“我等已無路可退,衝上去,殺上去!”

那士兵胸口很明顯地凹陷下去,吐了一口黑血,在戰馬搖晃不休,奔出去十來步,才頹然倒下。

殘陽如血,晚風蕭瑟,茫茫曠野上,敵我雙方拼死廝殺、

刀劍相砍聲,長槍穿插人體的沉悶噗噗聲,死傷軍兵的慘叫聲,綿延交織在一起。

不管是敵我雙方,那殷紅的鮮血,合流在一起,澆灌著黃土地,讓整個戰場開始變得又溼又粘。

騎兵的戰鬥,講究的是速度。

很快,兩軍交錯而過,僅一個照面,戰場留下數百具屍體,到處都是無主的戰馬奔跑長嘶。

老回回的對面,左良玉呆呆地看著這慘烈的戰場,心中一陣恍惚。

這樣的血戰,他很多年沒有經歷過了。

在過去的幾年裡,他追隨隨著曹文詔四下征戰,仗打得可謂輕鬆愉快。

反正賊軍不過是一群光著腳的農民,可謂烏合之眾,一開打,大家騎著戰馬一衝,那些反賊就散了。

然後,就是追擊,追擊,不停的追擊,在屁股後面對著落單的敵人一刀。

當然,也有一些硬仗,他左良玉都避開了。

可如今,老回回突然派出他的精騎,選擇了這種笨拙的方式和我拼消耗。

他是傻子嗎,以一換一,飛蛾撲火,打到最後,我軍固然傷筋動骨,他們不也要全軍覆滅?

望著對面正在整隊的老回回,左良玉害怕了,他又想跑了。

老實說,騎兵戰鬥多講究技巧,更多的時候,只用於威嚇動搖敵人陣腳,並在戰後對潰敵進行追擊。

像老回回這種直愣愣一頭撞過來,要將一場騎戰打成白刃戰的情形,昌平軍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頓時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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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到盧閻王的天雄軍已經出動,他不安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嗯,再拖一回合,看情況再說。

其實,對面的老回回也並不輕鬆。

老回回痛心地看到,甫一交戰,自家騎兵與昌平軍的戰死交換比,竟達到了二比一比的程度!

左良玉的昌平兵,果然名不虛傳!

好在自己此次派出的部隊,皆是精銳,且因為宗教洗腦因素,士卒頗不畏死,故整個陣型上,並沒有出現明顯的鬆動與散亂。

“包夾過去!攻打明軍側翼!”

見得自家騎兵在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竟還這般處於下風,老回回心急如焚,嘶聲大吼。

沒辦法了,再不拼就來不及了。

左良玉的援軍已經來了。

回族兵得令後,立即開始改變陣型,蠍子塊的流寇步兵,也同時向左良玉左右兩側,紛紛攻擊而來。

只不過,讓老回回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下達包抄命令不久,遠處幾支天雄軍騎兵朝他們襲來。

老回回臉色頓然變得慘白,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前面的天雄軍騎兵,居然有六七千,後面還有步兵隊伍。

瞧他們陣列嚴整,盔甲整齊,應是難得的精銳之軍。

看來,自已不慎落入明軍的埋伏之中了。

想不到這小小的橫澗山,居然潛藏了這麼多的明軍?

“二弟,要不,我軍暫且撤退?”勇猛的馬守承,似乎也被遠處天雄軍透出的肅殺之氣所震懾,他小聲地向老回回問道。

撤退?

真的能撤退麼?

老回回在心下亦開始問自己。

“立刻將騎兵分成兩部,先截住他們!

讓馬彪過來匯合。”

關鍵時刻,老回回想起了自己的兒子馬彪,他用一種驚恐得變了聲調的喊聲,對自已的親衛急急下令。

親衛大聲應諾,遂與馬守承分率一千名騎兵,分別向左右兩翼的天雄軍騎兵,對沖而去。

騎兵對沖,生死一瞬間,勝負一剎那。

在這樣極具男兒熱血的較量中,每名騎兵都能感覺到,在向對面同樣高速衝來的騎兵衝擊時,自已全身的肌肉與血脈,似乎皆賁張到了極點。

夕陽西沉,風勁如刀,衰草茫茫的曠野上,兩軍騎兵馬蹄隆隆,相互對沖。

飛馳的馬蹄,如戰鼓敲響大地,飄揚的鬃毛,似旗幟風中翻飛。

同樣擺成楔形陣狀的兩軍騎兵,皆身繃如弓,槍指刀橫,快馬助力,血氣相拼,轉瞬之間,便疾衝到了一起。

刀劍與盔甲碰撞的叮噹聲,騎槍折斷的喀嚓聲,刀槍刺入人體與馬匹的沉悶噗哧聲,死傷騎兵的慘叫聲,立刻雜亂而綿密地交疊在一起。

從天上看去,有如一根黑色巨大箭頭般,人馬俱著精良重甲的天雄軍,將對面裝備明顯不如自已的老回回騎兵戰陣,頂得深深地縮回其陣中。

而天雄軍的楔尖,卻依然完整犀利,狠狠扎透了整個老回回騎兵戰陣。

老回回的親信部將,被一馬當先衝過來楊廷麟一柄騎槍,從腹部深深捅入,大半個槍身都從他身後透出。

老回回的親衛張了張嘴,發出嗬嗬兩聲怪叫,便一頭朝地下摔下。

至少有四百多名老回回騎兵,在天雄軍這凌厲的對沖中,非死即傷。

餘下的流寇騎兵,立刻崩潰,紛紛四散逃去。

另一邊,馬守承所率的一千名騎兵,碰到的都是陝西榆林名將虎大威。

因為雙方裝備都差不多,騎兵戰技亦相仿,故這次對沖,雙方皆損失了一百多名騎兵,便膠著混戰成一團。

只是與虎大威死戰的馬守承,忽然臉色大變。

因為,他聽到,從自已的背面後,傳來了沉重的隆隆馬蹄聲。

聽慣了自家騎兵蹄聲的馬守承知道,這樣沉重如悶鼓般的蹄聲,絕對不是自家騎兵,那麼,來的只能是明軍騎兵。

再說,他們也沒有其他隊伍了。

“全軍後撤!退回本陣!”

馬守承縱聲大吼,率先拔轉馬頭,便急磕馬肚,準備逃回身後老回回營地中去。

沒什麼事情,還能比自家保命要緊。

主將要逃,原本就在苦苦支撐的幾百名騎兵,立刻再無半分鬥志,紛紛拔馬轉身欲逃。

在這樣紛亂擁擠的環境中,馬守承焦慮地現,想要逃跑,卻是非常不易。

前面好不容易出現一條窄窄的通路之時,馬守承正欲縱馬急馳而去,他胯下的坐騎卻現一聲淒厲的悲鳴,搖晃了幾下,便摔在地上。

激戰多時,戰馬已乏。

見得流寇為了逃命而出現混亂,虎大威抓住機會衝上來。

用手中長刀狠狠砍向馬腿,痛楚不堪的坐騎,立刻連帶著來不及脫身的馬守承一齊摔倒於地。

被沉重的馬匹壓在身下的馬守承,能清楚聽到自已的腿骨出嘎嘣的斷裂聲,他大叫一聲,便痛昏了過去。

騎兵作戰,是無法下馬補刀的。

不過,虎大威猛的一拉韁繩,駿馬嘶吼跳起,粗壯的兩支前腳,越過馬守承的戰馬。

落地時,把躺在地上昏迷過去的馬守承腦袋,有如踩西瓜一般踩爆,粉紅色腦漿四處飛濺。

“大哥……”

後方,老回回親眼目睹虎大威暴行,身形一晃,雙眼一翻,險些栽倒於地。

“老帥!”

一旁一名年輕流寇將領,將險些昏厥的老回回一把扶住。

這名將領,則是軍中地位僅次於馬守承與馬彪,頗受老回回信任的族弟馬俊榮。

在狠掐人中後,老回回悠悠醒轉,他臉上的神情,彷彿突然憔悴了十年。

“老帥,現在我軍精銳已滅,卻是該當如何?”馬俊榮一臉驚惶,顫聲問道。

老回回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多年的戰鬥生涯,早已讓他心硬如鐵。

喪失兄長兼得力助手的巨大悲痛,雖然給了他巨大的打擊,不過清醒過來後,他便知道,現在局勢如此危急的情況下,絕不是可以放縱感傷之時。

他環視了一圈眾人,眼中一道冷光閃過,便對大聲說道:“真主阿拉保佑我們,吾等速速和馬小帥會和。

天色即將入夜,正是吾等趁夜衝出橫澗山之時。”

在如此困難時刻,老回回把真主搬出來,提出了新的命令。

失去了大將,體力已近耗竭,而敵人又是精銳之師,若不能用宗教信念鼓舞他們,老回回知道崩潰在即。

人心散了,隊伍就沒法帶了。

“殺啊,活捉老回回,不要放過小白帽!”

哪知他話音剛落下,對面響起盧閻王粗礦的吼叫聲。

作為主帥,盧閻王終於趕到了。

在天色即將暗下來之際,盧閻王眼中看見老回回隊伍中的一片片白色帽子,大聲發出命令。

監軍方正化帶來崇禎皇帝旨意,務必全殲老回回部隊。

至於蠍子塊的流寇,沒有老回回的幫襯,不過是一條死狗。

盧閻王喊完命令,傳令兵令旗揮動,隨即,山一般厚重的號角聲,在灰濛濛下的大地上響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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