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姐弟此時就在臨街對面的酒樓三層,隔著人山人海憑欄遠眺。當謝觀徼聽到雲來客棧裡死一般的寂靜後,他控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活該!”

明明是玄田生和掌珠仙子出軌再先,偏偏所有人都覺得他阿姊才是到處攀附的那個。上輩子阿姊到死都背負著汙名,如今終於真相大白。

不過,精彩的還在後面呢。

客棧裡,玄田生急中生智,努力找補道:“啊,三年前的雲澤秘境,我想起來了,在救你之前,我還先救了意外落難的珠妹,不過我們當時並不認識。緣分還真是奇妙。”

玄田生的這話倒也不算假,他確實是在三年前救了掌珠仙子,這才讓對方芳心暗許。玄田生當時還坦言,自己有個父母強加給他的未婚妻,雖然他並不喜歡,但他還是需要先和未婚妻說清楚,再考慮其他。

這種養魚話術,也就只有眼高於頂、根本沒談過戀愛的掌珠仙子會信了,她覺得玄田生是這個世界上最負責任的好男人。

但也是這個“好男人”,讓她就這麼無名無分的跟了對方三年,不承諾,不拒絕,不公開,還覺得是自己在“勇敢追愛”。直至謝觀妙 “狠心”拋棄了未婚夫,她才等來了春天。

當一個人剛做了壞事時,她肯定是心虛內疚的,可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當她意識到她對不起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時,她瞬間就會變得心安理得起來。

一如掌珠仙子。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管大家是真的信了玄田生的託詞,還是顧慮到華陽老祖的面子,都肯定是打個哈哈就算過去了。

但今天來道謝不是一個人。

而是好幾個。

被大漢搶先的腦殘粉二號,揚眉吐氣的站了出來:“你這蠢貨,這怎麼可能是觀妙仙子?謝觀妙明明唇角有一顆紅痣。五年前,我曾在霜天秘境目睹過恩人與她相攜,媚骨天成,妖里妖氣,哪個好人家的女子會那般模樣?”

掌珠仙子心下一沉,對於玄田生的正牌未婚妻,她是很全面的瞭解過的,先不說氣質的問題,只說這唇角痣,謝觀妙就沒有!

玄田生被又一記暴擊直接錘懵,剛想解釋,就聽到腦殘粉三號,“咦”了好大一聲:“不對啊,我見到的觀妙仙子明明一身黑衣,心狠手辣,要不是玄大哥保證,我還以為是個魔修呢。”

魔修!

全場吃瓜群眾熱議的聲音立刻翻了倍。戮至魔尊死後,北域因青要道君的強勢崛起,而一直壓了魔域一頭,但大道相爭,不退分毫。當聽到有人與魔修結伴,一般的道修還是會下意識的皺眉。特別是在戮至魔尊之後,魔域那邊很是出了幾個不幹人事的大魔頭。

掌珠仙子握緊了一雙粉拳,那疑似魔修的女子,她確實在玄田生身邊見過!

現場有幾個來報恩的人,就舉出了幾個特徵明顯的女修,她們的共同點是都和玄田生舉止親暱,宛如愛侶。報恩人爭執不休,堅持認為自己看到的才是正牌。

玄田生徹底慌了,不顧形象的大聲呵斥:“都不要再說了。”

偏偏掌珠仙子的師兄不幹了,他喜歡掌珠仙子,一直在致力於讓情敵不痛快。此時不搞事,什麼時候搞呢?“說,為什麼不說?不如大家都把看到的女修畫下來,看看哪個才是觀妙仙子啊。”他一定要讓師妹看清楚,這玄田生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那邊廂,謝觀徼很想給這個小天才鼓個掌,畫,趕緊著畫起來。這裡可沒有一個是她姐姐,都是玄田生的姘頭。

女人成婚和沒成婚,對伴侶不忠的容忍程度往往是不同的。特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若讓掌珠仙子顏面掃地,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和玄田生再在一起,除非她連祖父華陽老祖的臉都不想要了。而當玄田生失去他在起步階段最大的靠山後,一切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謝觀徼搖著摺扇,晃著腿,別提多高興了。

謝觀妙卻覺得沒意思透了,她對弟弟道:“走吧。已經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她當年到底為什麼會和這樣的人訂婚?

“別啊,姐,再等一下,就一下,玄田生還有反擊的機會呢。”

謝觀妙抱劍環胸,挑眉:“怎麼反?”

“當然是……”

玄田生只有一條出路,也是他一貫的習慣——一推二五六,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別的女修身上。至少他要先穩住身邊的掌珠仙子:“你是瞭解我的,我絕對沒有對不起你。是,她們對我表達過愛意,但我根本不會接受啊。”

都是那些女妖精不要臉,苦苦纏著我這塊唐僧肉。是她們下賤,不要臉,自甘墮落纏著我,我能怎麼辦?

這話掌珠仙子是相信的,當年還訂著婚的玄田生是什麼樣,她再清楚不過。但這同時也在她心裡埋下了一絲彆扭,她當年不也是如此嗎?原來在玄田生眼裡,他是這麼看待苦苦痴情於他的人。他覺得她……們死皮不要臉。

那她又算什麼呢?

“哈,我就知道!”謝觀徼可太瞭解玄田生了,等的就是玄田生咬鉤的這一刻。謝觀徼一邊手舞足蹈,一邊不忘與姐姐確認,“這可不算我惡意陷害他吧?都是他自己說的心裡話,我沒有添油,也沒有加醋,我只是……”

把當事的所有女修都請了過來。

再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受得了被他當眾這般羞辱。只不過,有的人選擇沒用的垂淚,有的人選擇捂臉離去,而有的人根本不會再忍下去。

“你說老孃上趕著不要臉,那你又算個什麼東西?!”黑衣的女魔修是第一個騰空而起的。一道灼燒著有幽藍色火焰的骨魂幡,朝著玄田生的面門就打了過來,絕情又狠厲。她手上這幡,是用她前面八十任情郎的頭蓋骨做的,現在,終於要湊成九九八十一個了呢。

有些事情吧,一旦有一個帶頭的,後面就會變成群體行為。那一天,所有在雲來客棧的人,都有幸目睹了玄州所謂的天才,被他眾多的好妹妹往死裡圍毆的經典一幕。

真真是大快人心。

大家都想知道,這十洲第一渣男玄田生,什麼時候被華陽老祖一掌拍死。

當然,流言能如此一邊倒,也有那日湖邊眾弟子背後的門派在推波助瀾。

原因還要從他們想給道君賠禮道歉、卻被攔在了門外說起。赤炎子的師兄明明子也是個妙人,一個簡單的邏輯就把所有的訪客給謝絕了。

你們不敬的是道君的凡人朋友,又與我們道君有什麼關係?

非要道歉,找我們道君的朋友去啊。

你們找不到人?抱歉,我們這裡是書院,不負責張貼尋人啟事。

一個小號就解決了所有煩惱。我們道君,永遠滴神!明明子很好的傳承了他師父陳夫子對青要道君的盲目崇拜與奇怪腦補。

訪客們只能湊在一起琢磨,該如何找到道君的凡人朋友,雖然現在全白玉京的人都知道,這個朋友就是道君他自己。

“諸位,恕我直言,我們的目的不是見人,而是道歉。”鉅鹿派的白胡子長老開了口。他們派參與進去的弟子不少,雖然沒有動手,但圍觀的時候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在,可以說是很愛看熱鬧了。導致長老沒少被其他沒有參與的宗門朋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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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不是廢話嘛。不見人怎麼道歉?”斬日神教的二長老脾氣急躁。沒辦法,他們教的聖子就是搞事的人,導致別苑被毀的唯二上品靈器,其中之一就出自他們教。

“非也非也,”兩儀門的左長老立刻懂了鉅鹿派的意思,“道歉有很多種形式,最有誠意的表達,未必需要先見到人。”

“……說人話!到底該怎麼做?!”

“謎底就在謎面上,我言盡於此,諸位先請了。”兩儀門的左長老,一個老謎語人了,自己醒悟後就拍拍屁股顛了,不講武德,拒不透題。

鉅鹿派的長老也緊隨其後,馬不停蹄的跑了,走之前,他仁至義盡的看了眼斬日神教的二長老,留下一句特別欠揍的提示:“有些辦法,我們做得,你卻未必。只看你們教能不能狠下那個心了。”

好好一場小聲逼逼的小會,就在這樣一會兒走一個,一會兒走兩個的過程中徹底散了。徒留斬日神教的二長老在原地暴躁,到底特麼的該怎麼道歉啊?!

當然是從源頭,幫道君的朋友解決問題啊。

至於斬日神教,想夾縫求生,就得看能不能犧牲掉他們聖子對玄田生的崇拜了。

時間就是這麼湊巧,各派長老剛悟了,玄田生的噁心事就被爆了出來。接下來要做什麼還用說嗎?幹就完事了。

以前大家顧忌華陽老祖,瘋狂的踩謝觀妙。現在大家顧忌青要道君,自然不會再把掌珠仙子放在眼裡。世間的事,大多如此,不過一報還一報罷了。

謝觀徼突然有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猜測:“姐,你說,道君是不是早就算到了這一切?”

“怎麼說?”

謝觀徼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如果不是想到了這一步,道君當日為什麼偏偏要以凡人朋友的身份,約我去湖邊見面呢?我就是道君釣魚的餌啊!”青要道君,可太會玩弄人心了。

此時與謝觀徼有一樣想法的還有姬十方。

姬十方終於如願入住了迎年書院。這書院的療養院功能,就和青要道君一樣有名。不過不是什麼人想住進來就能進來的,姬家走的都是聚窟州唯一的仙宗名額。

而一般這種安排病患入院的小事,都是其他教習在處理,但這不是正好前幾日寧執對姬家幼子表示出了與眾不同的興趣嘛。陳夫子怕道君沒了謝家姐弟的事又開始亂髮威壓,就主動把姬十方送到了道君面前。

姬十方弱不勝衣,滿臉寫著“弱小,無辜和可憐”,偏偏他的自我介紹意味深長:“我叫姬十方,‘禍滅九陰,福生十方’的十方。”

姬十方這話全都是盯著青要道君說的,對方正襟危坐於堂前,長髮如墨玉,側顏如宮畫,充分詮釋了何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之姿。偏就讓姬十方產生了一種破壞欲,他想從他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獨屬於他的表情。

赤炎子心下一個咯噔。

寧執總算有了反應,只不過溫和的眼神都是赤炎子的,他關心的問道:“怎麼了,炎炎?”

炎炎心裡苦,但炎炎不能說。赤炎子只能定著莫名冷了幾分的溫度,戰戰兢兢道:“就、就是覺得十這個字太大眾了。”北域十洲,叫“十”的真的特別多,什麼十萬啊,十兩的,就和長生、天賜一樣普通。

寧執秒懂,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裡寫滿了戲謔:“原來是姬狗蛋啊。”

赤炎子:“……”

姬十方:“……”

姬狗蛋被氣的直接告病離去。旁邊屏氣的赤炎子,看著他殺氣騰騰的背影一直消失在了院外,這才像得救了般,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感受著自己的雙腿幾乎無法站立:“道君,我懷疑那姬十方就是魔域的戮至魔尊!”

此子恐怖如斯,斷不可留啊!

赤炎子不知道什麼十方不十方的,他只知道九陰,戮至魔尊的名字裡據說就有“九陰”二字。

寧執卻下意識的道了一句:“是南域。”修真大陸分南北兩域,道修居於北域十洲,魔修則大多生活在南邊,南域的蔑稱便是魔域。

就在這個剎那,彷彿語音開啟了什麼開關,寧執眼前出現了一道只有他自己才能夠看見的進度條,左邊寫著“0”,右邊的末端寫著“現實”。他福至心靈,試探著又對赤炎子說了句:“所以呢?戮至魔尊又如何?”

“您沒有聽過他的傳言嗎?他會吃人!”赤炎子可以說是非常害怕了。北域的道修從小就聽家長威脅,你要是再不聽話,就喊戮至魔尊來把你吃掉。

“謝家姐弟的事,還沒有給你什麼啟發嗎?事情總有兩面性,而謠言止於智者。戮至魔尊於萬年前便已身死道消,現在的人又知道什麼呢?”寧執滿意的看到進度條在他話音落下之後,足足前進了……百分之零點一。

“所以,您是說魔尊並不一定是個壞人?”

寧執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個強者,強者喜歡挑戰強者,為什麼要熱衷於吃小孩?”

姬十方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門外,他從頭聽到了尾,一雙狹長陰柔的眼睛裡神色忽明忽暗。他確實是戮至魔尊的轉世,從一出生,他聽到的話不是你要重振南域的榮光,就是你前世殺孽過重這輩子註定不得好果。從未有人像寧執期這般。

青要道君,真是名不虛傳。一語叫人怒不可遏,一語又叫人……歡喜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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