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巡夜弟子站外, 隱隱聽見裡面有細微的動響,卻又不敢肯定。少宗主被劫走了,賊不知所蹤, 他們得一一排查確認宗內的每一個。
屋裡沒應聲, 兩弟子對視一眼, 又大著膽子敲, “仙尊可?”
片刻, 裡面傳來一聲略顯低啞的“”。
房“吱呀”開啟, 懷妄站口,衣衫微亂, 耳根泛紅。像是霜雪消融,沾染了紅塵煙火。
“何事。”懷妄開口。
“仙尊可見著什麼可疑的?”那弟子詢問間視線飄向屋內。
銀衫一晃,懷妄遮擋了他的視線, “屋內有本尊和友。”
“可否讓弟子進去……”
“友已經歇下。”懷妄道,“還是說, 你們覺得本尊的修為, 屋裡多了個賊都發現不了?”
“弟子不敢!”兩弟子趕緊告退, “打擾仙尊休息了。”
房哐啷一聲又合上。
兩名弟子松了口氣,既然屋裡有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他們往回走著, 一奇怪,“怎麼大半夜的,兼竹仙君睡懷妄仙尊屋裡?”
“不是說當場拜把子的關係?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也不足為奇。”
“有道理。”
……
打發走了巡查弟子, 懷妄轉身進屋立馬回到榻前。
就他應付的這一小會,兼竹已經躺榻上, 把外衫也蹬了下去,餘一身中衣,還有一足袋掛腳上。
兼竹熱到抱著蠶絲被汲取一點點涼意, 睫毛上沾著淚,哼哼得怪委屈。
懷妄坐榻前拉著他,“兼竹。”
“嗯。”兼竹意識模糊地應了一聲。他的熱是身裡面竄出來的,燒得他不住冒汗,背後全被汗水打溼,中衣緊緊貼後面。覺得懷妄拉他的隔著一層衣料,倒是挺涼快。
他身隨意動,拱過去抱住懷妄的腰。
懷妄倏地攥緊了被單。那隨意一捻就能削山倒川的竟有無措,青筋背上暴鼓著。
兼竹又抱著那腰往自己這邊拖了拖,還不滿地哼了兩句,“再涼快一點。”
“……”
漸漸的位置轉變,懷妄撐兼竹上方沒敢動,任跟滾冰塊一樣隨意造作。為了給降溫,他將身上的溫度調節得冷,此刻卻又不住冒汗。
汗水一滴滴地他額頭落枕上,還有幾滴落入了兼竹的鬢髮,和後者細密的汗珠混一起。
兼竹涼快了,心滿意足,“這才舒服。”
懷妄狠狠閉上眼,心底念著清心訣,念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念了個什麼。
就這麼一直折騰到天亮。
當第一絲晨光落進屋裡,懷妄一刻沒停直接出找到薛尋雪說準備辭。
薛尋雪子跑了,也無暇顧及他們這邊,雙方客套了兩句就各忙各。
辭天闕宗,懷妄帶著兼竹匆匆趕往昨日約好的無問客棧。
好諶殊跟薛見曉也順利脫身,大概諶殊又是用了什麼法寶,功抹掉了薛見曉身上的追蹤,兩早早等了客棧裡。
薛見曉看到兼竹時嚇了一跳,昨天逃跑的時候還看有力氣開玩笑,這會竟然都意識模糊了。
懷妄將放到榻上,兼竹外面披了懷妄的天蠶雪織大氅,諶殊懷裡摸出那重新加持過的佛珠,“貧僧昨晚修復了一下。”
“多謝。”懷妄接過那珠串,撩開大氅一角託著兼竹的腳踝給戴上。
諶殊站一旁,闔目立掌,嘴唇翕動又念了段經文。兼竹眉心漸漸鬆開,呼吸平緩下來。
不一會,他睜眼看向屋內,感覺腦子清明了多。
“阿彌陀佛,無事了。”諶殊收回。
“多謝佛子。”兼竹撐起身來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動作間大氅翻開,裡面著一中衣。懷妄坐他旁邊,瞧見後伸把大氅拉下來。
薛見曉的眼神忽然有點微妙,欲言又止。
諶殊笑而不語,當沒看到。
“好了?”懷妄問他。
兼竹看向懷妄,想起了昨夜自己何造作。好他臉皮奇厚,絲毫不覺嬌羞——畢竟見過大風大浪,此等不過涓涓細流。
他神色常地道了句謝,“好多了,昨天辛苦仙尊。”
懷妄“嗯”了一聲。
眼看兼竹原地復活,他們四也開始討正事。昨夜情況緊急匆忙,好多事來不及仔細交待。
兼竹先問諶殊,“佛子昨夜怎麼來了?”
“贈你的佛珠斷了,貧僧自然是有感應的。”
“佛子拉盡仇恨,宗那邊沒問題嗎?”
“冥冥中自有定數。”諶殊又恢復了一臉玄妙。
兼竹腦中浮出懷妄說的因果線,猜想諶殊大概真是輪什麼因果。
薛見曉還沒兼竹受傷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心有餘悸,“你那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兼竹難形容,“破傷風。”
懷妄,“……”
諶殊替解釋,“施主那傷屬於異變,先前會覺得痛麻,若壓制反噬會起熱毒,你要再復發呢……那就是冰火兩重天了。”
兼竹瞟了眼懷妄,果再次復發他還拿懷妄調節溫度,豈不是得讓跟著自己忽冷忽熱。
他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覺得挺有節奏感的。
“那你不是危險?”薛見曉拍腿而起,“趕緊的,本少主帶你去找謝老狗!”
兼竹感動了,拉著他的,“好朋友。”
懷妄的目光掃過兩拉一起的。
不過幾息兼竹又鬆開,“話雖此,我還是要提醒你。”
薛見曉問,“提醒我什麼?”
“昨天情況危急來不及商量,我們將你帶出來其實也是各取所需。”兼竹看向薛見曉,“現形勢複雜,薛宗主關著你未必不是一種保護。你確定要離開天闕宗?”
薛見曉眼神堅定,語氣鏗鏘,“男子漢頂天立地,我不想做縮殼裡的烏龜!”
兼竹給予肯定,“你不是。”你是穿山甲。
薛見曉受到鼓舞,拉著他的,“好朋友。”
達一致目標後,四準備出發去往藥宗。
兼竹換了身衣衫,將大氅還給懷妄。懷妄看了看他,“靈力能用嗎?”
“非常絲滑。”
“好。”
薛見曉看得嘖嘖稱奇,湊近了兼竹悄聲道,“原來仙尊是面冷心熱的型別。”
諶殊聽到了,笑眯眯地回頭補充,“還有一顆熱愛服務的心。”
全都能聽見的懷妄,“……”
瀛洲城出發到藥宗行程不長,一行快到了藥谷外。
時隔兩日再次登,兼竹感官並無不同。
能看出來藥宗和天闕的確交好,甚至好得親似一家,薛見曉不等弟子通報,直接帶著他們大搖大擺長驅直入。
這嫻熟的姿態,應當是藥宗常客。
一路直奔藥王主院,途中多是奇花異草,更有玄階靈植隨意生長道旁。
兼竹跟著薛見曉到了藥王院外,放眼望去大片珍稀草藥,絲絲沁香瀰漫空氣中。
院中藥鋪間立了名男子,月色長衫襯得身形修長,他正持玉瓢閒適地澆花澆草,壓根不像是閉關。
薛見曉叫道,“謝清邈。”
男子轉頭看來,一雙無情眼,瞳色淺淡薄涼。
他掃過兼竹二,閉關的說辭不攻自破,他也絲毫不見尷尬,彷彿是個隨意的藉口。
薛見曉說,“謝清邈,你救救我的朋友吧。”
謝清邈停下擺弄花草的,“忙。”
“擺弄花草叫什麼忙,你就是不想治。”
“是又何。”
薛見曉怒道,“見死不救你當什麼藥王!”
謝清邈嗤笑,“我是有生死肉白骨能又怎樣?救不救隨我的意願,若是誰也能有這本事,這藥王的名諱他拿去是。怎麼,有規定身懷絕才就必須要派上用場?”
薛見曉一下被哽住。兼竹垂眼,袖中的指卻曲了起來,指尖抵住掌心。
謝清邈所言倒也不錯——有有濟世才,但也可冷眼看蒼生覆滅,化為黃土;有有回春妙,但也可袖待生靈衰敗,銷作白骨。
除了這份薄涼令心驚,旁似乎也沒什麼立場去指責。
就像現謝清邈說不治,總不能拿刀架著他的脖子逼他治。
兼竹道,“盡事,聽天命,命中劫數此,藥王不治不治吧。”
“那不行!”薛見曉急了,“你傷勢復發都是因為我,而且我都答應你了,必須得治好。”
謝清邈嗤道,“你答應了,關我什麼事?”
“你……”
懷妄突然開口,“藥王有什麼條件,我都可滿足。”
謝清邈目光移向他,“沒有條件,不想治就是不想治。”
懷妄,“任何。”
院前有半晌的靜默。隨後,謝清邈突然笑了,“任何?那我要仙尊一胳膊。”
兼竹心頭一跳,倏地抬眼看向謝清邈。薛見曉破口大罵,“神經病!你要仙尊胳膊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想要。”謝清邈嗤笑,好整暇地看著懷妄,“不是說任何……”
刷——問閒出鞘。寒光覆於劍刃,映得四周藥鋪像結了霜。
謝清邈瞬間摸到了腰間銀針,還未戒備,就見懷妄一執劍,淡淡開口,“哪?”
他驀地愣住。薛見曉跟諶殊也怔原地,似乎不敢相信懷妄是真的應下了。
兼竹撲過去按住懷妄,“幻肢,假肢,義肢……鬧了,沒有哪。”
眾,“……”
那鋒利的劍意不似作假,彷彿要謝清邈點了頭,他下一刻就能送上胳膊。懷妄直直對上謝清邈的雙眼,“本尊敢給,你可敢要?”
謝清邈胸口起伏了兩下,轉身“嘭!”地合上屋,閉謝客。
片刻,四坐院外的空草地上。
薛見曉撐著下巴,“惱羞怒。”
諶殊雙合十,“進退維谷。”
兼竹補充一句,“阿彌陀佛。”
他們雖然不能拿刀逼著謝清邈治病,但若謝清邈先要了懷妄一胳膊,恐怕不出兩天就要被臨遠宗殺上來。
就看兩誰更勇。
懷妄沒說話,那長劍未歸入劍鞘,就這麼泛著寒光擱他膝上。
薛見曉有點怕,朝兼竹擠了擠,“仙尊那劍是不是一旦出鞘、必見血光,然後他現收不回去了?”
兼竹,“……”
刷,問閒歸鞘。薛見曉瞬間閉上了嘴。
兼竹側頭看著懷妄,“仙尊要用胳膊來換,可是認真的?”
“自然。”
“你是天下第一大乘,換我一介平凡修士,似乎不太划算。”
“一條胳膊換一條腿,有何不划算。”
兼竹發現懷妄這不但推算了得,換算也驚。他感慨了一聲,伸摸摸懷妄的胳膊。
懷妄低頭看他,“做什麼?”
“道一下,我怕一會就看不到了。”
“……”
薛見曉和諶殊眼神驚恐。
兼竹笑了,“開玩笑的,仙尊這胳膊還是留著吧,後是要用來兼濟蒼生的。”
瀛洲靈氣復甦,隱有九州大亂的苗頭。像謝清邈這樣避世袖也不是不可,但懷妄不是謝清邈,臨遠濟世,他心中有道。
諶殊一旁笑眯眯的,念珠自他掌中盤過一圈,釉光瑩潤,福賜加身。
懷妄的目光掃過兼竹搭上來的,“兼濟蒼生太遠,能救一是一。”
諶殊朗笑,“為救一,仙尊真是捨得。”
“他的傷是本尊的責任。”
“喔……責任~”
諶殊細品,笑得意味不明,一臉欠揍。兼竹端詳著他的臉,“佛子應該是鞭策型修煉才吧?”
薛見曉好奇,“什麼叫鞭策型?”
兼竹,“經常被追著打,不得不長的型別。”
薛見曉,“……”
諶殊不置可否,道了聲佛號。
幾草坪上厚臉皮地坐著聊天,隔了不知多久,身後那院中屋內又“哐”地開啟!聽聲音就知道推者心情有多不好。
謝清邈站口,“我要煉製天階煉丹爐。”
此話開口,算是給了雙方一個臺階,要認真談條件了。懷妄起身看向他,“需要什麼?”
一頁薄紙破空飛來,銳氣似能削鐵。懷妄兩指一併輕鬆夾住,展開看來,密密麻麻一頁的天材地寶。
不似剛才荒唐,卻也足夠刁難。
兼竹湊過去看了一眼,“比我的選單還豐盛。”
謝清邈,“愛換不換,條件就是這個。”
紙頁被收入袖中,懷妄道,“治。”
月白長衫一翻,謝清邈走入屋裡,留下一道背影給他們,“進來。”
語氣冷冽,不像是要給治病,像是要給用刑。兼竹揣著袖子跟上去,“阿彌陀佛,願師祖和佛祖一起保佑我。”
“……”
“嘭”屋關上,懷妄的目光那緊閉的扉上停留了片刻。
兼竹跟著謝清邈進了屋,才看見那榻上剩床板,被衾床鋪全都收起來了。
他有一瞬的震撼:潔癖也要有個限度……!
謝清邈不管他怎麼想,“躺下。”
兼竹盯著床板看了幾秒,然後謝清邈微張的瞳中乾坤袋裡搬出了一套床被鋪上,“熟的散修都是自帶行囊。”
“……”
重新鋪過床,兼竹躺下,雙祥和地放胸口,接著就閉上眼任謝清邈一陣操作了。
不得不說,雖然謝清邈狗,但醫術是真的高超。處理起傷口十嫻熟,兼竹能感覺到自己內的瘀毒一點點地被拔除。
他狀似無意地開口,“藥王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傷?”
“見過一次。”謝清邈回了一句沒再說的了。
兼竹看著頭頂的房梁,暗自思忖:依照謝清邈這種誰都不治的臭脾性,給治病要麼條件提得高,要麼對方身份特殊,比天闕宗。
前者不太可能,就看他今天提的條件,換做旁難應下。那應當是後者,天闕宗的普通也不可能,莫不是宗主薛尋雪?
瘀毒沒多久拔除乾淨。
兼竹起身,還是禮貌性道了句謝,又收回自己的床鋪。
他推而出時,院前三同時轉過來,薛見曉和諶殊迎上前。
“施主感覺怎麼樣,治好了嗎?”
“你身上沒少什麼器官吧!”
謝清邈背後冷冷看來,“呵。”
“沒事,根除了。”兼竹點點頭,他越過面前兩同前方的懷妄對上眼神。
懷妄站原地看著他,眼底像籠了雲霧,捉摸不定,深遠難明。
兼竹的傷治好了,他們也該離開藥宗。
薛見曉離家出走第二回,這次沒帶僕,不知道該去向何處。他問兼竹,“你們有什麼打算?”
兼竹看向懷妄,後者道,“還有事,要瀛洲附近待一段時間。”
“唉,那我怎麼辦呢?我也想跟著你們。”薛見曉憂愁,“那我是不是也得喬裝一番,免得被宗裡的認出來。”
兼竹實事求是,“恐怕難。”
“貧僧就不跟著了。”諶殊光潔的腦亮亮的,杵中間像盞燈。
薛見曉轉頭就被那光晃了一下,心道佛子是不是修為精進,修出了佛光。
幾一邊商量一邊往宗外走,快出宗,忽地四周圍上一圈藥宗弟子。
四停下。懷妄沉眉看向站眾弟子背後的藥王謝清邈,“這是何意?”
謝清邈看著薛見曉,“你們可走,他留下。”
摺扇嘩啦展開,兼竹抬將薛見曉擋身後,轉頭問後者,“特的愛給特的你?”
“……”薛見曉懵逼一瞬,又罵他,“你什麼毛病,憑什麼不讓我走?”
“你私自逃出宗,我已經通知薛宗主你這裡了。”謝清邈道,“想必天闕宗的快就要過來。”
薛見曉不敢相信,“何其卑鄙,多大了你還告小狀!”
兼竹也有驚訝:他知道兩宗關係緊密,卻沒想到緊密至此。一般來說兩家宗哪怕再是交好,也不會插的家務事;而且薛見曉昨夜剛逃出來,藥王就知道了他是私逃。
兼竹問薛見曉,“你確定這是藥宗,不是你家後花園?”
“要是後花園本少主早給他連夜掘掉!”
“……”兼竹按住暴躁的薛見曉,同謝清邈道,“我們要走,但是要一起走。”
謝清邈淡色的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抬,四周弟子圍上來。
懷妄氣勢一瞬潮水傾瀉,是隨意的神識外放就硬生生抵得眾修士不得上前,元嬰下的弟子當場跪倒地,連武器都拿不穩!
懷妄,“走。”
謝清邈全程沒有出,就淡淡地冷眼旁觀,彷彿通知過天闕宗他的義務就盡到了。
四的身影騰空而起,薛見曉轉眼看見遠處乍現的身影,慌忙道,“我家裡找來了!”
“還是兵兩路。”諶殊說,“薛少主跟著貧僧,我們稍後匯合。”
達一致,四立馬開。兼竹跟著懷妄飛身離去,身後諶殊禪杖憑空一擱,金剛伏魔圈層層環繞,法相金身立地佛!
風呼呼劃過耳畔,兼竹遠遠飛出十幾裡後忽然想起,“佛珠忘記還給佛子了。”
懷妄,“取下來收好。”
“也對,畢竟珍貴。”
“一直戴著恐怕線會斷掉。”
“……”
離開藥宗,兩瀛洲附近一處郡縣落腳。
下面的郡縣不比瀛洲城繁華,但視野開闊,耕田連畝,民風淳樸。
郡縣裡也沒有什麼大客棧,都是小院,幾間客房連排,租給過路遊客歇腳。
兼竹找了家靠田埂的院落,位置偏,圖個清靜。
他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出看見懷妄坐院中大樹下的木桌邊。他走過去坐對面,覺得這院子佈局還和蒼山挺像的。
兼竹現傷勢痊癒,關心起懷妄的財政來,“兄長能把債還上嗎?”
懷妄道,“還得上。”
謝清邈列的單子上有不少天材地寶,想要找全難度不小。但懷妄說還得上,那就是能還上。
兼竹不擔心了。這段時間他們舟車勞頓,特是他傷情反反覆覆,折騰得身心疲憊,正好趁這空檔休息幾天。
傍晚日落,耕民回家,田埂上空曠起來。
兼竹翻身上了屋頂坐著,順帶招呼下方的懷妄,“兄長,一起來坐坐。”
“坐著幹什麼?”
“看看這大好河山!”
……熟悉的說辭。懷妄想問他是不是同誰都這般說,最後忍了忍沒問,翻身上了屋頂。
傍晚的風是最舒服的。
白天太熱,夜晚太涼,傍晚剛好,適合鹹魚攤著吹肚皮。
兼竹攤得舒服,風吹得髮絲撓頸窩,酥酥癢癢。他望著大片田埂,“我現傷好了,兄長也不必再對我有什麼愧疚和責任。”
他講的是實話,但懷妄聽著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默了會,懷妄不置可否,“我自有我的做法。”
兼竹就沒再繼續這話題,他仰躺屋頂,看著天色沉落,有星辰浮出穹頂。
懷妄也坐旁邊沒下去,兼竹看著漫天星辰道,“兄長是不是會推演星盤?”
懷妄說,“會。”
“你有推過自己的嗎?”
“除了自己的,的我都能推。”
兼竹來了精神,一下撐起來,“給我推推。”
懷妄側頭看他,“你要推哪方面?”
“桃花。”
“……”懷妄黑臉。
兼竹改口,“姻緣。”
“我又不是月老。”
“你怎麼還挑來挑去?”兼竹催促他,“我就想知道這個,你幫我推一下。”
懷妄頓了頓,還是替推演了一道。
兼竹撐起下巴看著他,他的瞳色也不深,但和謝清邈那種淡得快反光的眼睛不一樣。懷妄的眼底是裝了東西的,比浩瀚星辰,蒼蒼蒹葭。
片刻,懷妄睜開眼。
兼竹,“算出什麼來了?”
懷妄,“算出你的姻緣斷了,但後面的推不出來。”
兼竹讚歎,“算得挺準,跟沒算似的。”
“……”
屋頂坐了會,夜間溫度降下去了。夜風吹著有涼,兼竹攏了攏外衫要回去。
懷妄問,“冷?”
兼竹還挺享受,“這叫涼爽,終於不熱了。”
懷妄腦中驀地浮出昨晚零星的畫面:兼竹鬢髮溼潤,睫毛抖動,抱著他說“熱”……真是混亂又荒唐。他抬眼看向兼竹,卻見後者一臉自然。
也不知道是意識模糊忘掉了,還是覺得沒什麼。
兼竹忽然停下腳步,細細看過懷妄的神色,“你被靈氣復甦影響了?”
“什麼?”
“我剛剛感覺你靈力波動了一下。”
“……”
第二天起來,兩出轉悠。
懷妄又恢復了喬裝,兼竹帶著他四處溜達,看看有沒有什麼異狀。
溜達間,兼竹提起薛尋雪,“薛宗主一把年紀,卻好像有多小秘密。”
懷妄沒雕琢他的措辭,聽他繼續往下說,“藥宗和天闕的關係過於緊密,昨天療傷的時候我試探了一下,謝清邈可能也給薛尋雪治過同樣的傷。”
“嗯。”懷妄應聲。
兼竹嘆氣,“這麼看來,瀛洲這邊還是萬佛宗靠譜。”
他話落,兩就同時沉默了一下,想起了某簇不一樣的煙火。
兼竹補充,“大靠譜,允許瑕疵。”
“……”
田埂轉到周邊小縣,果然發現群中有不少修士走動。
應該都是衝著靈氣復甦來的。
“我昨天回屋後試了試,這地方雖然靈氣充裕,但我吸納不了。”兼竹沉思,“是我的毛孔不夠粗大?”
懷妄面色微變,“你怎麼又胡來。”
“要不斷試探才能找到突破口。”
“後不要身試險。”懷妄轉而正色,“想要進入其修煉的系,得透過一個特定的路。”
“和我想的差不多。”兼竹彎彎唇角,他昨天試過一次就有這種感覺了,“需要某種媒介。”
類似於上古的傳承,不是所有都有資格,先要篩出一批進入傳承的,再逐個選拔。藥王和薛宗主大概就是被選中的第一批。
兼竹拇指抵了抵下巴,“就是不知道這個媒介是什麼……”
他低喃著,腦中突然閃過一道亮線!他倏地抬頭看向懷妄,嘴唇剛啟,懷妄說出了答案,“符陣。”
檜庾長老的斬停峰上空的符陣憑空出現,靈氣暴漲,符文也和瀛洲有關——這是目前唯一的關聯。
“應該不是個例。”
兼竹還細想,就聽懷妄開口,“你的嫌疑能洗清了。”
他聞言一愣,他自己都差點忘了這事。
懷妄接著說,“嫌疑洗清後再插,當個內弟子好生上課。”
“上課哪有現有意思?”
“你要是不想上課,就留蒼山種菜逗鳥。”
意思是不想他再摻和進來。兼竹提醒,“你忘了因果。”
一旦牽扯,哪能隨意脫身。
懷妄沉下眉眼不再說話。兼竹拍拍他那倖存的胳膊,“順其自然吧。”
這小地方休整了兩三天,懷妄接到宗傳訊。
未乙掌道,“各宗收到訊息,近日會有秘境開啟,我臨遠弟子也選出了二十餘名進去試煉。”
懷妄,“秘境何處?”
“說來也巧,就瀛洲。”未乙說,“洞迎、歸庭二位長老已經帶隊過去了。”
懷妄垂眼,指尖搭膝上,“知曉了。”
傳訊切斷後,兼竹磕瓜子的停下,“這句‘說來也巧‘就靈性。”
這不是一般的巧,簡直是明晃晃地寫著“有問題”三個大字。
懷妄,“去看看。”
兼竹點頭,“再薅薅,看能不能把欠的債抵掉。”
“……”
兩決定了要去秘境,當晚兼竹就聯絡薛見曉,後者也得知了秘境的訊息,他們約好秘境裡見。
薛見曉,“天闕宗的肯定也要來,本少主得喬裝一番。”
兼竹,“其實差不大。”薛見曉的修為,任何喬裝都形同戴層面紗。
薛見曉,“我知道,但直接出現顯得我有狂傲。”
“……”兼竹無言良久,“還是你想得周到。”
兩又聊了會,傳訊結束通話前,薛見曉洩露了一絲疲憊,“我們最好早點相見,佛子天天我耳旁唸經,我都快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了。”
兼竹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能道了聲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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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見曉,“草!”
他們得到訊息後不過三日,秘境瀛洲沿海的上空出現。
懷妄依舊沒卸下喬裝,同兼竹一道去往開啟秘境的地方。
遠遠的,兩看見大批修士齊聚此處:天闕宗,萬佛宗,禪宗,藥宗,蓬萊,合歡……各宗的弟子服還五花八,匯一片花海。
甚至妖修魔修也出現這裡,無極魔教、九煞、幽寂谷……大剌剌地各自為營。
兼竹少見到魔修,今日一看似乎也並無不同——除了有幾個審美有問題的,嘴巴塗了黑紫色。
他指給懷妄看,“那是什麼爆款嗎?”
懷妄瞥了一眼,“魔氣逆行的結果。”
兼竹,“抱歉,誤會了。”
一眾修士中,臨遠宗的弟子一身蒼色長袍,仙風道骨,十顯眼。兼竹掃過隨行弟子,不少熟面孔都其中。
他看到何師兄,觸景生情,“也不知道我的小話本潤色得何了?”
懷妄同他離開宗時就聽他提過什麼“話本”,那會他不甚意,現他遲疑了一瞬問,“什麼話本?”
兼竹笑笑,“絕美愛情故事。”
他說完,感覺懷妄身上的靈力又波動了一下。
沒等多久,空中撕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四周的元磁震盪起來,縫隙越拉越大,整個秘境的入口逐漸展現他們眼前。
幾大宗紛紛帶隊飛身而入,想要先一步搶佔機緣,一實力強勁的散修也躋身其中。
還沒進秘境,就有幾空中嘩嘩打架。
兼竹跟懷妄暫時沒動,站遠處看他們表演。待到所有全部進去,秘境縫隙開始合攏,兩才化作白光飛入——
進入到秘境的一瞬,兼竹的胳膊忽然被懷妄拉住。
他側頭,懷妄目不斜視,“避免走散。”
兼竹誇他,“心思縝密。”
“……”
穿入撕裂的獨立空間,先是一陣天旋地轉,像有股吸力將他們拉入。四周掠過無數場景,入必秘境都被隨機投放到各處。
幾息眩暈後,嘭!兩落一處山谷。
兼竹緩了緩神,拉自己胳膊上的那放開了。
他起身打量四周,見腳下是青翠的草坪,身後是茂密的叢林,不遠處還有潺潺流水,周圍風平浪靜。
“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
懷妄也站了起來,用神識查探方圓十幾� ��內的環境,“確實不錯。”
沒有什麼幻境,也沒有兇獸,是一處靈氣充裕的河谷。
秘境裡的靈氣比外界又要充裕好幾倍,不說尋得什麼靈植靈獸機緣造化,光是找個地方打坐修煉到出秘境也是事半功倍。
兩順著河谷往下游走,兼竹道,“我見過秘境投放最倒黴的。”
“是什麼?”
“投到九頭蛇的老窩,其中一個蛇頭正仰天打哈欠,那直接滾進蛇肚子裡了。”
“……”懷妄,“他可是做過什麼?”
兼竹笑笑,“說對了。此曾屠盡一座山頭的蛇,皮做衣、肉燉湯、骨入藥。”
“一切皆為因果。”懷妄淡淡,並無同情色。
兼竹雙合十,“所我日行一善,求好好報。”
兩同薛見曉、諶殊約好了匯合,但這秘境大,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該何去尋對方的下落。
走了一大圈後,兼竹停下腳步沉思,“所我們為什麼不進來前匯合?”
懷妄看了他一眼,“我先前也想問你。”
兼竹,“你為什麼不問?”
懷妄,“你不是嫌我管得多。”
兼竹正打算倒打一耙地用自己的邏輯擊潰他,忽地一頓。他品了品這個措辭……怎麼覺得懷妄還委屈上了?
但他看懷妄面色往常那般清冷,估摸應是自己想多了。
尋不到小夥伴,暫時能擱置一旁。
兩進來一是為了探查秘境有何異狀,二是薅點天材地寶補貼債務,三則是臨遠宗弟子也進了秘境,最好能把找到保全他們性命。
但不知怎麼的,說薛見曉和臨遠宗弟子,他們就連其他宗的都沒碰到。
眼下兩已經出了河谷,兼竹覺得這麼下去不行,得有一來打破僵局。他丟擲話術,“仙尊,你看前面那片叢林安全嗎?”
懷妄不知其用意,皺眉析,“不安全。兩邊林木高大,枝葉交縱,不利於修士逃生;下方泥土溼潤,靈植蔥蘢,說不準有蛇獸盤踞。”
兼竹,“太不安全了,我臨遠宗弟子生性聰慧,定不會踏入其中。”
懷妄,“有一疏。”
兼竹點點頭,覺得差不多了。調轉起靈力聚精會神看向那處叢林,隨時準備搭救。
“我們隔得遠,不必戒備……”懷妄話音未落,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轟隆!有用靈力落下一道攻擊。兼竹想也沒想徑直掠去,兩息至動響來源處。
見一巨型毒蛛林中勾織了漫天蛛網,毒液腐蝕了四周靈植,尖牙直對向前方一——蒼色長袍,揹負陰陽雙魚圖,正是臨遠宗弟子。
嗤。一道尖銳的靈力自上方垂直落下,貫穿了毒蛛的身。此同時兼竹落那弟子前方,青衫翻動,帶起後方發帶飛揚。
整毒蛛靜了片刻,接著自貫穿處開裂,“呲呲”冒出白煙。
懷妄兼竹貫穿毒蛛時就落到一旁,他沒有出,直到毒蛛被解決這才走過來,“你怎知有危險?”
兼竹收了靈力,習為常,“畢竟有個預言家。”
他說完回頭看向身後那臨遠宗弟子,卻見對方看著自己愣神。看清對方的臉後,兼竹也是一愣,“大師兄?”
洛沉揚最初的驚訝中回過神,面露喜色,“兼竹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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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激動地上前一步拉住兼竹一袖子,“你怎麼這裡?”
兼竹還未來得及回話,旁伸出一,拽住那袖子拉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