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架:別人發我的。這是我吧?

姜蝶顫顫巍巍地解釋。

小福蝶:這是個意外……

等網站透過了新影片的稽核,姜蝶準備好最卑微的滑跪姿式,把連結甩了過去,表示自己已經第一時間替換,絕對不會再有這等烏龍發生。

一直到晚上,蔣閻都沒有回覆。

姜蝶戰戰兢兢,連零食都比以往少吃了一袋。

一直到入睡前,手機終於提醒她來了訊息。

姜蝶做足了心理建設,慢吞吞點開。

衣架:我出現的這個鏡頭,歪了。

???

姜蝶哭笑不得,心想蔣閻的強迫症真的病入膏肓了吧,關注點是這個嗎?!

但感謝他的強迫症,關注的重點跟著鏡頭歪到了十萬八千裡,好歹沒拿她做靶子再發作。

轉眼,國慶假期來臨。

這幾天姜蝶一直忙著操辦落地籤的事情,總算在假期來臨前順利拿到了所有人的簽證。

蔣閻似乎對她的表現挺滿意,破天荒地在微信裡傳送了迄今以來的第一個表情。

[拇指]

姜蝶嘴角一抽,回覆了一個[微笑],放下手機開始著手收拾明天飛往清邁的行李。

這是姜蝶有生以來第一次出國。

她密密麻麻地做了一堆攻略,雖然得跟著大部隊行動,先去清邁,再轉道普吉,最後從曼谷離境,但中間應該也會有自由活動的時間。她羅列了幾家古著的vintage店,非常想去淘點衣服。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要帶的東西,什麼轉接頭,蚊蟲咬,防曬霜,最重要的還有穿搭。

她將衣櫃裡所有的衣服都一字排開,如同坐擁後宮的君王,不知該寵幸哪些。

雖是十一,花都已入秋,需要穿針織開衫的氣候。但她查了查泰國,氣溫高到嚇人。於是她將熱褲、吊帶、碎花連衣裙、人字拖和有的沒的一氣兒全放進行李箱,還有琳琅的耳環手鐲,是夏日不可缺少的點睛之筆。

挑挑選選,全整理完已是後半夜。飛機是早上八點,她差點沒能爬起來,最後是被姜雪梅火急火燎從床上拎起來的。

她準備了白煮蛋塞進姜蝶手心,叮囑要在路上吃掉,不要空著肚子上飛機。一邊幫姜蝶檢查行李,又碎碎念了一堆在異國要注意安全的話。

姜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匆匆打上出租趕往機場。

這次團建拋去回家和已經有旅行計劃的,最後去的總共有十來人,都是同一班飛機。大家統一約在登機口見。

原本一切都該有條不紊地進行,然而還沒出發多久,意外就發生了。

鴛鴦樓那一帶路況本身就不好,路面老舊,經常有騎摩托帶兩三人橫穿馬路的。這一大早,就有這樣的小摩托為了趕在紅燈前最後一刻衝過去,重心不穩,惡狠狠摔個底朝天。

後來的車子沒注意,兩廂撞到一起。

所幸沒撞到人,慘的就是跟在後面的車輛,全堵死了。

姜蝶就是那倒黴的其中之一。

她原本就起晚,勉強還來得及。但經過這麼一堵就難說了。

姜蝶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會兒,問師傅:“多久能開?”

司機搖頭:“這可說不好。”

“那直接在這裡結吧。”

姜蝶當機立斷,拉著行李下車狂奔向地鐵。

地鐵到鴛鴦樓這一帶也有不小的距離,姜蝶推著28寸的箱子一路抄著近道,滾輪在凹坑的地面呲呲作響,哐當一聲,她就感覺手腕一麻,行李箱脫手飛出。

姜蝶傻在原地,一時間懵掉了。

她回過神,扶起行李箱,發現左邊的一個滾輪不知何時脫落。

……還去個屁。

姜蝶欲哭無淚,蹲在小路中央心如死灰。

口袋裡手機還在不停震動,團建的微信群裡大家喜氣洋洋地你一言我一語。

“我們都到登機口了。”

“你們快來呀[拍床].jpg”

“不用著急,飛機好像延誤了,沒有準點降落。”

看到最後一條訊息,姜蝶揪緊的心稍微放鬆,趕緊斜拉著箱子往前跑,這樣只用到兩個輪胎,不礙事。

當她大汗淋漓地登上地鐵,再輾轉到機場,距離關艙門時間只剩五分鐘。

生死時速。

姜蝶連手機都沒空看一眼,一路求爺爺告奶奶讓人家放她先進安檢。眼見成功在望,她的帆布包裡被檢測出一把美工刀。

“這個東西我們不能帶上飛機的,你得拿出來把包再過一遍。”

安檢員面無表情地向她下達指令,滴答,時鐘指向了最後一分鐘。

美工刀,該死的美工刀!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有把它放進包啊?!

說什麼也沒用,姜蝶只能灰溜溜地再過一遍安檢。

等她像條哈巴狗似的跑到登機口,已經空無一人。

“艙門已經關閉了。”

檢票的工作人員非常遺憾地衝她搖頭。

姜蝶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掏出一直瘋狂震動的手機。

群裡都在她,盛子煜也私發問她人去哪裡,怎麼突然玩失蹤。其中還有姜雪梅發過來的微信。

“你這孩子到機場沒有啊?包裡我給你塞了點防身的東西,外國多不安全啊,要時刻注意!”

得,原來這美工刀是她媽塞進去的。

姜蝶苦笑著想該怎麼應付這一堆問號,硬著頭皮回道。

小福蝶:真的對不起大家,出了點意外,我沒趕上……[捂臉]

緊接著,下面一條黑白頭像跳出來,她腦袋不由得一麻,不敢看地閉上眼。

指不定要被怎麼責問吧,她接連踩雷到自己都看不過去。

做了下心理建設,她咬咬牙睜開眼睛,愣住了。

衣架:我和姜蝶坐下一班飛機過來。

衣架:你們到機場後先去民宿放行李。玩攝影窮三代,你組織一下。

玩攝影窮三代:[ok]

手機的航旅app此時蹦出提示,有了新的航程,四個小時後飛清邁。

誰買的……蔣閻嗎?!

姜蝶一頭霧水,連忙單敲盛子煜。

小福蝶:蔣閻發在群裡的這啥意思啊?他也誤機了嗎?

玩攝影窮三代:會長第一個到的……

玩攝影窮三代:主要是你一直沒訊息,大家都怕你出事。先說好啊,我可是也說要留下來看看什麼情況,但是會長說這算是他的責任,所以最後換他沒登機

玩攝影窮三代:他不在登機口嗎?那可能去廁所了吧

玩攝影窮三代:不說了,我們飛了,清邁見

機場落地窗外,載著所有人的飛機轟鳴起飛。被遺落的她目送巨大的機身從視野裡消失,一扭頭,空落的登機口,蔣閻長身鶴立。

幾萬英尺捲起的氣流,那瞬間都往她的胸口呼嘯。

姜蝶的呼吸輕輕一滯。

蔣閻穿著灰色的針織薄開衫,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拎著兩杯咖啡,見她回頭,平淡道:“拿著。”

姜蝶受寵若驚地起身接過:“謝謝師哥……”

他把整袋咖啡遞過來。

“……都給我?”

“困到能誤機,兩杯咖啡我看都不夠你清醒的。”

冷嘲雖遲但到。

姜蝶縮了縮脖子,心想自己才不是睡過頭導致誤機,但個中緣由說了也無用,結果已經造成,還害得他為自己擦屁股。

她細聲細氣地低頭說:“對不起嘛。”

蔣閻:“……”

“兩杯咖啡我都會喝完的!一定不再犯困!”

蔣閻:“……”

他一言不發地坐到一邊,從包裡掏出書開始看,一副從現在開始別來煩我的模樣。

姜蝶隔了他一個空位坐下,從袋子裡拿出咖啡,還順勢帶出來一個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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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給她買的嗎?

姜蝶詫異地瞥了眼蔣閻,她頓了頓,還是什麼都沒問,默默咬了一口,焦糖的甜味在唇腔內側蔓延。

過了會兒,登機口的人陸陸續續地迎來下一撥起飛的人,位置也逐漸滿當。

有女人婀娜地走到兩人中間,側身問蔣閻:“你好,這兒有人嗎?”

蔣閻頭也不抬:“有。”

那女人噎了一下,悻悻地轉去別個座位。

姜蝶咬著吸管,還在埋頭幹三明治,蔣閻瞥了她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無語。

“姜蝶。”

“啊?”

她茫然地側起頭,鼻尖還沾了一點三明治的夾醬。

蔣閻的視線聚集到那一點,指關節緊了緊,深深吸了口氣,趕緊從兜裡飛出一包紙巾給她。

“擦掉,然後坐過來。”他翻過一頁書,解釋了一下,“免得總有人過來搭話。”

“哦,好。”

正中她下懷。

姜蝶不著痕跡地勾起嘴角。

之所以故意隔了一個空位,是因為這個場面她早有預測。要麼他喊她坐過去,要麼他坐過來。用不著她主動貼過去。

因為他一定不願意陌生人橫插進來到他身邊。再怎麼著,她總比陌生人強點吧。

有時候蔣閻的心思還挺好猜的。姜蝶有些得意,昂起頭,像翹起小尾巴。

姜蝶坐到了他的旁邊,也看清了他手上的書,對她而言非常無聊且枯燥的標題——《景觀模型的創造與製作教範》。

姜蝶回想起盛子煜曾經提過,蔣閻喜歡製作微縮模型。

她本來完全不瞭解,盛子煜提了後就去搜了搜,知道是把某個現實的場景和人物縮小成一定的比例還原出來,類似格列佛遊記裡寫過的小人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極巧的手藝。

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她透過盛子煜的關注意外搜到了蔣閻的ins。

雖然號上沒有蔣閻的照片,但頭像和微信上是一樣的。

裡面po的圖有微縮模型,姜蝶估計都是他的作品,寥寥幾張圖,風格很統一,全是廢墟,對上了他的微信名,wasteland。除此之外就是廢墟的實景。

廢棄的教室、破敗的教堂、被火燒過的居民樓……空無一人,只有殘垣。

充斥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氛圍。

這一回他們順利登機,拖蔣閻的福,她還蹭到了頭等艙。

這是她第一次坐頭等艙,明明是很寬敞的位置,她坐得比經濟艙還侷促。

蔣閻的位置在她旁邊,上了飛機就帶起眼罩。注意到他視線受阻,姜蝶才慢慢鬆懈下來。

她怕自己鄉巴佬的一面被笑話。

空姐過來讓她挑選單的時候,她也很緊張。從來她只有二選一的份,一下子拿了本選單過來,她反倒不知從何下手。

到清邁的過程中,蔣閻一直睡著,飯都沒動。她看了一部電影,幹了一頓飯,上了三趟廁所,一直閒不下來。

下飛機時,姜蝶總感覺蔣閻的臉似乎有點黑。

因為交通管制,他們這一班延誤了許久,到達清邁時已是傍晚。姜蝶立刻給姜雪梅拍了一張飛機外的景色,雖然是根本看不出什麼的停機坪。

她壓抑不住心裡的興奮,下了廊橋一直餘光四處亂瞟那一個個蝌蚪形狀的標識,終於有了一點點出國的實感。

她不太懂出海關這套流程,就一路乖乖地跟在蔣閻身後,依樣畫葫蘆地跟著他做。出國對蔣閻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了吧,想到這點,她更加不想露怯。

經過了繁瑣的海關檢查,他們終於可以拿行李走人。

姜蝶突然意識到,自己那個箱子還是缺個輪子的殘次品。

蔣閻的黑色行李箱已經轉到他跟前,他隨口問道:“你的箱子還沒來?”

“嗯。”

“長什麼樣?”

姜蝶含糊道:“長方型的。”

蔣閻:“……”

交談間,姜蝶就看到自己那個不爭氣的箱子從出口轉出。

他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那個?”

姜蝶硬著頭皮點頭。

“壞了?”

強迫症迫使他一眼就看到缺了腳的輪子。

“還是可以用的,早上我就這麼拖著過來的。”

蔣閻沉默了一會兒,姜蝶詫異地看著他將自己的28寸箱子從轉盤上單手拎下來。

他回頭瞥了發愣的她一眼:“走吧。”

大且沉的箱子在蔣閻手中,好像失去了重量的空殼,輕鬆得不可思議。

這還是那個早上把她折磨到快要崩潰的那個行李箱??

她簡直要懷疑箱子成精了,在帥哥手裡就老實。

“謝謝……”

姜蝶趕緊追上他的長腿,兩人走出清邁國際機場,自動門一開,撲面一股完全是屬於夏日夜晚的熱浪。

沒有了冷氣,身上的長袖衛衣頓時悶出了姜蝶一身薄汗。

她想著忍一忍到民宿再換,結果來接他們的車居然不開冷氣!

司機也是中國人,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哈,車裡空調昨天壞了,還沒來得及修,兩位忍忍,咱們很快到。”

蔣閻表示理解地點頭,乾脆把開衫一脫,裡面是乾淨的白色短袖,率先坐進前座。

姜蝶羨慕不已,她要是脫就只有裡頭的紫色蕾絲細吊帶。無奈下,只能汗流浹背地縮排後座。

司機熟練地把窗戶開啟,讓晚風灌進車內。可對於姜蝶來說杯水車薪,解不了熱。傍晚六點的清邁還堵車,忍到半路,姜蝶終於繳械投降。

她偷偷瞄了一眼前面,心想司機和蔣閻都在前排,應該注意不到自己吧。

打定主意,她偷摸地捲起衣襬,將衛衣脫了下來。

赤道的落日逐漸將這個熱帶城市籠罩,玫瑰色的晚霞比姜蝶那只快罷工的玫瑰金行李箱的顏色正上好幾個度,在她掀起衣服的一剎那,餘暉貼住腰際,往上順著汗津津的皮膚窩進細瘦的鎖骨,調和出一種更綺麗的色彩。

晚風適時捲進車,頸側被衣服揪起的碎髮跳躍著慵懶的金色。

細細的蕾絲肩帶勒著骨感的肩頭,也將整個人薄薄地壓進四方的後車鏡。也許昨晚清邁下過一場雨,鏡面沒擦乾淨,那身影看上去像一團紫色的霧,又鮮明地像一顆紫色的桑葚,稍微一捻就印下汁痕。

前排副駕上,蔣閻手肘支著車窗,一歪頭,無意瞥見了這團模糊的輪廓。

他沒什麼表情地從後車鏡中收回視線,撐著臉頰的指節不動聲色地曲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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