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閻話音剛落, 不僅邵千河一愣,桌上的幾位全都臉色各異。
其中最懵的人必然是姜蝶。
他說這話的用意是什……?
看上去確實在陳述事實,可是這是和他無關的事實。用不著他來說。
那這做只一個可, 他並不想讓邵千河和她加上微信。
這一剎那她的思千迴百轉,卻在下一秒聽到蔣閻接著剛才的話說:“建議你先給她一個充電寶。”
姜蝶浮想聯翩的思緒戛然而止。
她剛才就自手機沒電為理由,正大光明地賴著蔣閻幫自和盧婧雯他們會合。
原來他不是不想讓人加她,事實上正好相反。
加個微信算什, 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大概是她別再用這種蹩腳的借跟著他。早充電早事。
邵千河恍然地說:“謝謝提醒,我正好一個。”
他重新遞過來一個充電寶,姜蝶擠微笑接過。
果然, 在這頓晚飯吃過後,常樂想撮合兩撥人一起去主舞臺蹦, 蔣閻表示自想去其他的小舞臺,就不和他們一起。
姜蝶沒再貼上去,一點賭氣, 也一點灰。
理智上她也知道不跟上去才是最好的, 死纏爛打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盧婧雯看著蔣閻頭也不回的背影, 湊到姜蝶邊耳語:“今天見過你們互動的我可很客觀地給你建議——你死吧。”
姜蝶扁起嘴:“他給我過糖。”
“你都追到停車場, 肯定比那圍在樓下的女人難搞。不給顆糖不好打發。”
“他給的糖是我最喜歡的。”
“巧合。”
“他今天還特意來接我。”
“他也不缺錢轉票,與其砸手裡幫你個忙, 挺正常。”
姜蝶悲從中來:“你可不要說話。”
盧婧雯揉她的肩:“水裡怎可撈得起來月亮呢?你還是換個目標吧。”她指指不遠處的邵千河,“我覺得他不錯,感覺戲。”
“你別亂點鴛鴦譜。”姜蝶撇撇嘴, “我不喜歡這種輕浮的。”
她興致缺缺地跟著大流走到主舞臺, 上面已經樂隊登場,正在除錯裝置。
底下的人陸續變多,前和蔣閻站在邊緣沒覺得什, 和大家擠到前排才感覺音樂節的氣氛。雖說沒夜店那誇張,但也夠人擠人的,足讓姜蝶束手束腳。
時針走向晚上八點整,夜色盡黑,隨著海風刮向面門的是舞臺騰空的火焰。
“哇!”
底下的人潮爆發熱烈的尖叫,舞臺上電吉他噼裡啪啦,鼓手搖頭晃腦隆隆拍響開場訊號,主唱爆裂開嗓,混合著紅藍相間的電光,拉起晚場的序幕。
瞬間,姜蝶就感覺海水漲潮,肆無忌憚地漫至後,推著她不斷向前。
她抱著臂,儘量不和別人肢體接觸。
主唱唱到high點,腳踩著音箱向著臺下嘶吼時,氣氛被推至高潮。
姜蝶眼前,常樂和他帶來的女生興至所起地抱在一起,他的手還不合規矩地摩挲著女生的腰。
“……”
她撓撓額頭轉過臉,撞見盧婧雯向著文飛白撒嬌,他直接將人公主抱起來,大道:“看見吧我的祖宗?”
盧婧雯吧唧一親在他臉頰上。
“……”
姜蝶只好尷尬地再轉頭,卻看見常樂帶來的另一個女生踮著腳在和旁邊的人舌吻。
……這是邵千河?果然玩得夠野。
姜蝶正在裡腹誹,面前伸過來一瓶啤酒。
“喝嗎?看你老繃著。喝點會更放鬆。”
她一扭頭,才發現真正的邵千河正在自的左手邊。
剛還把他認錯舌吻的那位,姜蝶虛地搖搖頭:“不,謝謝。”
她拒絕他的啤酒,不動色地拉遠距離。總覺得他的靠近也目的不純。
姜蝶剛往邊上走兩步,臺上換人,底下的呼更大。
似乎是一個很受歡迎的樂隊,不斷人往前擠,想離舞臺更近一。後熱氣貼上來,那感覺很不對勁,姜蝶的雞皮疙瘩瞬間從腳底泛到天靈蓋。
只是那股熱氣很快就消失。
她詫異地回頭,邵千河撥開擠上來的男人,語氣散漫地說:“擠你媽擠。”
“誰規定不擠?嘴巴放乾淨點!”
邵千河冷笑:“你他媽是往舞臺前擠的嗎?再逼逼我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你。”
那男人一愣,嘴裡罵著傻逼扭頭向另外一邊。
姜蝶愣,忽然就想到在普吉那個昏暗的酒吧,蔣閻從黑暗裡現,也是這樣幫她解圍。
“姜蝶。小福蝶。”邵千河在她呆滯的眼前伸手搖晃,“不會被嚇傻吧?”
姜蝶開始痛恨自不場合地點,思緒的拐點總是拼命湧向同一個人。
她回過神,訥訥地跟他說謝謝。
“你好像不在焉。”他指著舞臺,“不感興趣嗎?”
姜蝶忽然無法剋制自想要去往蔣閻邊的渴望。
她順勢點頭:“這裡人太擠,我還是去小舞臺舒服點。”她笑著感謝他,“剛才謝謝你,你們繼續好好玩兒。”
她一轉,邵千河倏然拉住她的胳膊。
“我跟你一起過去吧,這兒確實燥得慌。”
姜蝶下意識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如果帶著邵千河過去,可會比自一個人過去要好。
她裡打起小算盤,於是點頭道:“行。”
邵千河走到她邊,兩人準備從層層疊疊的人群中突圍。
他忽然毫無預兆地伸手過來,姜蝶一驚,他的手卻穩穩停在她肩頭一寸距離,懸空著隔開人群。
姜蝶不自然地抿唇,為前自私下評判他輕浮而感到不好意思。
兩人走到小舞臺,那兒果然人少一大圈,姜蝶一眼就看見站在最邊緣的蔣閻。
他在一片色犬馬裡,氣質清淡得像水墨,五官卻是濃烈的工筆畫。
“看到你們的蔣會長。”邵千河自然也看到,挑眉道,“果然和傳言一樣高冷。”
姜蝶假裝才看到,裝模作樣道:“你也聽說過?”
“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大紅人。”邵千河懶洋洋地隨一提,“很多女生喜歡他。”
“這樣……”
笑不來。
她像是對這個話題缺乏興趣似的,轉而說:“我們再往前走一點吧。”
她直接越過蔣閻。
邵千河略驚訝:“你不和他打招呼?”
“什好打的,別打擾他就是最好的招呼。”
只是言語上不打擾,但視覺上卻騷擾著他,不經意地和別人非在他面前晃悠。
蔣閻既然已經擺疏離的姿態,那她欲擒,只故縱。你道高一尺,我魔更高一丈。假裝姐不稀罕你,才不是單衝你去。
只是好像點對不起被自利用的邵千河,不過說到底,也是他自願提過來的。
姜蝶停在蔣閻前幾米的位置,一個不會太近但不容被忽視的位置。
她假裝自完全沒注意到他,故意拉近和邵千河的距離,還時不時主動挑起話頭,因為周邊吵鬧,需要湊近耳朵說話。
姜蝶只恨自後腦勺沒長眼睛,實時觀測蔣閻的反應。
他會反過來在意嗎?
會把眼神從舞臺上一點點,給到她嗎?
姜蝶如擂鼓,想一個觀察的辦法。
她點開前置鏡頭,對準自,假借著自拍的姿勢,不斷調整著角度,試圖捕捉後的蔣閻。
奇怪……人已經走嗎?
她換幾個角度,都沒看到他,中不免浮現自好像小丑般的失落。
穿上戲服,竟演給瞎子看。
“女孩子自拍真的很費勁誒。”邵千河在一旁失笑,湊過來道,“要不要我們倆一起合拍張,紀念一下?”
姜蝶已經沒情,但也不想掃他興,隨道:“好啊。”
“我來拿吧。角度保證顯你臉小。”
他很懂地拿過她的手機,高高舉起,姜蝶湊過去比小樹杈,那一剎那,她在鏡頭裡看見插著兜的蔣閻。
……啊,原來是高的角度問題。
蔣閻一直在那。
並且從鏡頭裡看,他好像還比前的位置近兩步。
姜蝶情不自禁地盯著前置裡蔣閻被照到的微小側臉,在邵千河按下拍攝的須臾,他冷不丁地微側過臉,她的視線和他的目光似乎相逢,被壓縮在前置鏡頭裡,宛如夜色下的噪點,模糊粗糙。
或許這只是毫無意的一眼,卻在接下來的後半程中讓姜蝶一直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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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節開至凌晨,兩邊的大小舞臺都在進行到最後。
姜蝶還記著一會兒要去帳篷集合,想先一步走,不然等會兒就是人擠人的可怕場面。
她回頭時,發現蔣閻果然也已經離開。
夠狠,明明都是要去帳篷的,叫都不叫她一下。
……雖然是她沒打招呼在先。
那也是他先嫌棄她!
總結下來,還是蔣閻的鍋。
姜蝶和邵千河在小舞臺告別,內忿忿地往帳篷的位置走去。
夜色下的帳篷比前日落時更難辨,黑黢黢的海灘邊盡是一頂一頂相似的帳篷。好在他們的搭在排檔邊,藉著那一串亮著閃的燈泡霓虹,終於勉強找到。
盧婧雯和文飛白還未從主舞臺來,帳篷裡只蔣閻。
他站許久估計點累,此時正坐著,手指插在陷下去的細沙中,漫不經地把玩著從指縫溜走的沙子。
她猶豫片刻,坐到他邊,隔一點距離。
沉默一會兒,還是她最先敗下陣來,沒話找話:“沒想到師哥還會像個小屁孩一樣玩沙子。”
他不甚在意她的調侃:“都說沙子難握,我在嘗試怎留下它。”
“……很難嗎?”
她也伸手,將半截手掌埋入沙灘,再收起五指用力捏緊。
無論多緊,沙子依然從縫隙裡四面八方地流回沙灘。
兩個人就這無言地坐著,捏著流沙,像在比試誰握得更多。
漆黑的海面上巡航燈寂寞地劃過。
他們的背後是即將散場的舞臺,但在這時,還未盡的音樂作天地的佈景。排檔邊還人在點魷魚燒烤,蜿蜒的香氣順著鹹溼的海風飄到鼻尖。沙灘和海水交界的岸邊還亮起的仙女棒,微小的焰火像是從夜空裡掉下來的星子,沒找準降落的位置,被凡夫俗子抓在手中。
那月亮可不可也掉下來呢?
她悄悄地,悄悄地側過頭。
蔣閻卻也在看她。
她虛地立刻上手摸摸鼻子,眼神逃開。
她的視力,其實此刻看不大清楚蔣閻的表情。只依稀感覺他還在看她。
舞臺的方向飄蕩著安可的歌,溫柔地唱著“天色將晚,人潮漸散,你伸手,目光柔軟……”
在吉他落下最後一個休止符時,他伸乾淨的手,捻下她的鼻子,幫她拍掉粘上去的小沙子。
稍硌的沙粒從鼻尖滾落,他溫熱的指腹卻還殘留,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