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這個副本以來, 燕危第一次感受到了頭大。

他的這個推斷已經有跡可循,而要作證也不難,最多一兩天, 只要有人去嘗試抓著還活著的玩家給黑袍人, 不管抓的是真的玩家還是假的玩家, 都可以馬上驗證善惡傀儡的情況。

但這一步只是一個開頭。

燕危靠在這角落邊的牆上,城堡牆體冰涼的觸感即便隔著衣物也能感受得到, 走道上時不時傳來嘈雜的聲響,夾雜著“咻咻”的涼風。

方才的傷仍然隱隱作痛,燕危面色微白, 雙唇都淡去了不少血色,此刻比往常更是怕冷了一些。他攏了攏風衣, 低頭, 將下半張臉都埋進了圍巾裡。

可他卻並不覺得寒涼。

他只不過能保持對一切無關東西的漠視,可也算不上什麼可以完全理智的聖人。在這種誰都不能相信的情況下,如果只有他一個人, 還對破局方法一無所知, 他或許也會茫然無措。

但晏明光第一時間分辨出真假的那一刻,燕危突然有一種,即便所有人認錯了他,也有一個晏明光在他身邊。

沒什麼好怕的。

他一下子覺得不冷了。

“冰塊。”

“嗯?”

“我繼續說。我們除了和惡傀鬥、和其他想要爭分的玩家鬥, 我們還要和善傀鬥。在你來之前,我和我的那個善傀有一些交流,我發現他……”

燕危眉頭一皺,神情愈發嚴肅:“他並不覺得他是假的,相反,他覺得我是假的。也就是說, 善傀被做出來之後,擁有和我們一模一樣的一切,包括認知——他們覺得,他們才是進入這個城堡進行遊戲的玩家,我們是假冒他們的善傀。”

那麼,善傀也會想“得分”。

反正就算他們的本體被抓住了,善傀也會瞬間變成惡傀。誰都分不清楚誰,這些善傀的認知根本不可能從“我是真實存在的”變成“我是仿造品”。

他們的敵人有三:惡傀,其他玩家,還有善傀。

燕危緩緩站直,說:“走,先去找林縝他們。”

燕危的對講機道具已經毀了,晏明光同魚飛舟他們聯絡上,問了一下方位,兩人開始朝林縝他們所在的方向而去。

沒走幾步,晏明光二話不說就把燕危背了起來,動作間十分小心地規避著燕危的傷口。

這種情況下,燕危沒有推脫,心安理得地趴在晏明光身上,湊在這人耳側,說:“如果遇到我的善傀,他對付我們的話,不用手下留情,抓不住就殺了,這一分我們寧願不要。我瞭解我自己,現在我在剖析情況,他必然也在,他甚至可能遇到別的人——林縝和魚飛舟,或者他們對應的善傀,甚至是你對應的善傀……我瞭解我自己,他會是個很大的麻煩。還有你的善傀……”

不知為何,男人的腳步似乎在這一瞬間放緩了一些。

“你的善傀很難打敗吧?這個副本的規則限定了我們的善傀和我們擁有一模一樣的實力,我們和我們的善傀永遠只能打平手,你又沒辦法殺了你自己,其他人要打敗你也好難,他也好棘手啊……”

“不一定,”晏明光驟然說,“這個副本藏龍臥虎,我們的基礎資料在這裡太平常,能打敗我的人未必沒有。”

這人頓了頓,難得多話道:“說不定已經被人殺了。”

燕危輕笑一聲:“你不會也對這種規則害怕了吧?擔心碰到另一個你?比平時話多啊晏老師。”

晏明光不說話了。

燕危:“……”

他們剛走出沒幾步,腦海中驟然響起了一聲提示音。

[已有玩家獲得本次副本第一份排位積分,排位榜已更新,各位玩家可以在排位榜上實時檢視當前分數情況。第一個獲取積分的組織玩家將獲得對應獎勵,之後的得分不再進行提示,請玩家們自行檢視排名變動。]

[副本在七天內結束,時間一到,一切還停留在副本中到玩家直接抹殺。]

[請玩家們積極參與遊戲、努力尋找階梯離開。]

晏明光腳步未停,燕危趴在晏明光的背上,雙眸輕閃。

“你說的對,這個副本裡藏龍臥虎。”

但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這麼快就完全拋卻了人性。

善傀出現沒有多久,必須是遇到了善傀和惡傀的人,才有可能猜測到這些。而在猜測到這些之後,就要立刻抓到一個善傀並且把抓住的善傀送到頂層觀星臺。

哪來的善傀給他們這麼快抓住?

燕危可不相信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僅推測出來,還抓到了一個善傀,還把善傀送給了黑袍人。

——只有可能是他們直接犧牲了自己人。

在進入城堡以後,副本將那些賭樓失敗被拉進來充人頭數的玩家,根據組織分別分給了每個隊伍,就連玄鳥也多了兩個層數較低的玩家算進他們隊裡。

一些現在風頭正盛的組織,甚至一次性多了四五個這樣的玩家。

他們只需要看到自己隊裡這些低層玩家同時和善傀一起出現,看到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隊友,推算出善惡傀儡的問題,直接把兩個一樣的隊友一起送給黑袍人,這樣就輕而易舉地驗證了這一點還得到了分。這甚至不用是隊友,只要是那些賭樓失敗被拖進來、活到了現在的玩家,他們都可以用。

要這麼快拿到首分,只有利用這些低層玩家對他們那些組織裡的高層玩家的依賴和信任,隨便捆一個玩家和他對應的善傀送去觀星臺就行了。

燕危嗤笑一聲:“我看不起他們。我不相信只有這樣能破局。樓總是用最陰暗的方式,遮擋了最本源的贏面,這樣的處理方式太粗暴了。”

“不抓?”

“再讓我想——”

燕危嗓音一頓。

他和晏明光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幾個不知從那條走道上拐來的人。

一共有四個,這幾人身上滿是血腥味,彷彿剛從什麼修羅地獄中走出。

其中一人還說著:“……原來那個怪傢伙是這麼處理被抓到的善傀的,我可看的太過癮了。”

“有辱斯文,”一個長相文秀,說話溫吞吞的男人不屑道,“把人活生生攪碎,是最粗暴的殺人方法。我有無數種方法可以不見血地讓人疼死……”

這人嗓音一頓。

他們顯然也看到了燕危兩人。

比起那四個滿身血腥氣味、周身戾氣、狀態也很好的玩家,燕危和晏明光兩個人明顯看起來根本不足為據。他們一個揹著人,另一個被背在背上,肩部還纏繞著厚厚的繃帶,面色微白,顯然受傷不輕,根本不具備戰鬥力。

那長相文秀的男人挑眉,打量地看著他們:“我對你們有印象——那個最先到達城堡的組織?好像是……玄鳥對吧?”

另一人說:“玄鳥啊……那個什麼神秘的當家的不見了之後,就天天縮著不敢見人,現在都已經日薄西山到要送十幾層到玩家進來送死了?”

“兩位,打個商量,不如我們把你們送給那個黑袍人,試試看能不能拿分吧?”

他們說著,已然拿著武器,緩步朝燕危兩人走來。

燕危明了了。

他們現在在二樓的拐角的一個角落,一旁便是一個陳舊的階梯,應該可以上三層再上觀星臺。只是這裡比較偏僻,大部分玩家都在別處的階梯走動,他們剛才一直沒有遇到人。

而這幾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是因為他們剛剛找黑袍人拿到了金幣和積分。

他們就是那個扔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玩家給黑袍人的組織。

而從他們說話的內容來看,不管是善傀還是真的玩家,只要被交給了黑袍人,就要被扔到巨型絞肉機裡,被活生生攪碎而死。

方才的挑釁燕危根本沒看在眼裡,可是此刻反應過來,他對這幾人居然泛起了殺意——在根本沒有嘗試過找破局方式的情況下,直接選擇了殺害玩家獲取利益。這種人,實力不是頂尖,心思卻一個賽一個的歹毒。

他低頭垂眸,側著臉靠在晏明光的脖頸側邊,雙眸流轉過一絲狡黠。

他默不作聲地按住了晏明光的手,就這樣被晏明光背在背上,緩緩抬頭看向即將出手的四人,驟然道:“是你!”

他看著那個長相文秀的斯文男人,嗓音因為受了傷而有些虛,語氣卻還是滿滿的驚訝:“你剛才不是說你要去找你的隊友,從那邊——”

燕危抬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從那邊走了啊。我當時被傀儡追殺,你為了找隊友,救了我一下,但是我說不知道之後你就走了,如果不是我隊友來了我就死定了。”

他說著這話,似乎為了配合自己受傷的情況,嗓音越來越低,似乎真的因為方才的襲擊險些喪命。

說完,燕危這才戳了戳晏明光的背,不太高興道:“喂,冰塊,快背我回去休息啊。”

他這幅樣子,根本沒想過其他玩家會是敵人,一副全然不知道善惡傀儡真相的模樣。

與此同時,燕危用感知迸發的技能對接上了晏明光的感知力,說:【死冰塊,我都感受到你無語的情緒了,你演的像一點啊,別對著他們露出無語的表情。】

【……嗯。】

而燕危兩人面前,那四人腳步一頓,長相文秀的男人困惑地看向他,隨後驟然沉聲道:“你看到了我的善傀?”

燕危一愣,一雙淡茶色的雙眸澄澈而無辜:“你的善傀?什麼意思?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遇到善傀啊,我確實遇到了傀儡,但我不知道那個是善傀還是惡傀啊。我還差點被那個傀儡殺了,你不都看到了嗎,你還見死不救呢……”

“而且你還描述了你這幾個隊友的外貌,不就是他們三個嗎,我都對得上。就是不知道你怎麼剛剛還在後面,現在跑到前面了……”

他在這邊抱怨一般地說著,那長相文秀的男人愈發思索起來。

他似乎確實在想著自己的善傀會去哪裡,方才是不是做了些什麼。

可是他的身側,他另外幾個隊友的神情從一開始的困惑、到和他一樣的沉思、隨後居然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這個長相文秀的男人說燕危遇到的才是善傀,就是了嗎?他們從房間裡出來到匯合,也是分開了一段時間的,誰知道他們現在身邊的這個人是他們的隊友,還是那個說要找隊友的人才是他們的隊友?

燕危眨了眨眼,不著痕跡地掃過這幾人的神情,就知道成事了。

他在腦海中用感知力對晏明光說:【晏老師,今天輪到我當老師咯。一會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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