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抬手,拍了一下服務員的肩膀,“喂,哥們。”

服務員磨著牙,木著臉轉過來看他。在走廊暗淡的燈光下,他那因為枯瘦而極其突出的眼珠更為醒目,眼白部分毫無血絲,蒼白得十分瘮人。

燕危彷彿當真在和一個正常的服務員說話一般:“一個人抗這麼重的東西,多累啊。不如我幫你搬點東西吧……”

他伸手,禮貌而客套地說:“不如把打掃工具給我吧,我幫你搬。”

動作間,燕危順手摸了一下手指上毫無花紋的黑戒,資訊面板彈了出來。果不其然,在buff/debuff那一欄,“服務員的厭惡”和“服務員的好感”兩塊開始輪流亮起。

服務員那張乾瘦的臉龐一會對他露出笑容,一會對他呲牙咧嘴。資訊欄裡,掛在他身上的buff和debuff輪流亮起。

——最終停在了“服務員的好感”上。

燕危居然還有點失望——還想看看服務員發飆呢。

這可真是薛定諤的buff。

“客人,”服務員直接將垃圾袋扔到了他手上,“你可真是心地善良,謝謝你的幫助。”

裝著一個人屍體的垃圾袋沉甸甸的,燕危本來心理準備接的是清掃工具,結果這樣一個重量下來,他雙手一顫差點沒接住。

感覺隔著垃圾袋都碰到了屍體的燕危:“……”

“走嗎客人?”

他控制著表情,面不改色地笑了笑:“走。”

長廊一如既往的很長,迂迴拐了幾個彎,燕危才跟著服務員來到了電梯前。

電梯門開啟,他跟著服務員走進電梯,將垃圾袋放到了電梯的地上。服務員放下清掃工具,從燕尾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磁卡。

磁卡在電梯的按鈕旁刷了一下,發出“嘀”的一聲。隨後,服務員按了“-1”的按鈕。

——地下一層。

燕危眸光一凝。

他們在酒店地上的十五層裡穿行,是完全不需要磁卡的,電梯只要進了就能用。服務員從頭到尾都沒有和他們提及過地下一層,之前玩家們探索的時候也試過按“-1”的按鈕,沒有任何反應。現在看來,不是沒有反應,而是他們沒有磁卡。

他還在思索,服務員突然暴怒發聲:“客人,你在這裡幹什麼!?你是在懷疑我的專業水平,不相信我能處理好垃圾嗎?”

燕危一摸黑戒,果不其然瞧見資訊欄上,“服務員的厭惡”這個debuff亮了起來。

服務員必然是不會讓他繼續跟著了。今晚服務員收拾屍體這個舉動,除了磁卡這個資訊,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燕危眉梢一動,直接迎上了服務員那森涼可怖的目光,問道:“哥們,如果你很生氣的話,是不是會直接生氣到想殺人呢?”

服務員已經朝他的脖子緩緩伸手,嗓音沙啞:“不聽話的客人是要被殺死的……”

他似乎是想欣賞燕危驚慌失措的模樣,直勾勾地看著燕危,動作很慢,生怕動作太快等不到燕危害怕的表情。

可青年卻出乎意料地揚眉,直接往後一仰,側腰繞過了服務員枯瘦有力的雙臂,松了口氣道:“會殺人就好。”

二分之一不死技能,一切致命傷無效。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忘卻潔癖的存在,抬手就在服務員精緻整齊的燕尾服上摸了起來——他要確定除了磁卡有沒有別的東西、磁卡是不是主要線索。

服務員驟然厲聲喊道:“客人,你在幹什麼!!?”

燕危上下其手,誠實答道:“摸你啊。”

服務員發出了磨牙的聲音:“不聽話的客人死掉就好了!!!”

這一回他不再磨蹭了,伸出雙手就要擰斷燕危的脖子!

下一刻——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服務員的雙手彷彿被什麼奇怪的力量卡住了一般,每每要接近燕危的脖子的時候,總是倏地停滯在了那裡。他越是無法得手,越是生氣,越是想立刻殺了燕危。

——越是殺不了。

服務員:“???”

燕危已經把服務員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個遍——除了那張磁卡,其他什麼都沒有。看來今晚收拾屍體這個步驟給出的資訊就是地下一層有線索,至於磁卡,不說他能不能拿走,就是拿了,服務員也不會讓他現在去地下一層。

燕危瞬間理清思緒,沒有拿磁卡,只是轉身彎腰搬起地上裝著屍體的垃圾袋,出於報復心理地直接將垃圾袋的手提繩往服務員頭上一套,直接將垃圾袋掛在了服務員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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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力量強大如服務員,也被整個屍體的重量掛的微微踉蹌了一下。

他報了方才服務員扔垃圾袋到他手上的仇,心滿意足走出電梯:“晚安哥們。”

說完,燕危頭也不回,快步離開了。服務員似乎限制於處理屍體,沒有追上來,只是站在電梯裡暴怒地看著燕危。

電梯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燕危快步回了五號房。

五號房門是開著的,晏明光就站在門邊等著他。燕危一回來,就先把房門關了起來,先是仔仔細細地把手洗乾淨,隨後快步走到書桌前,撕了一張桌上的便籤紙下來。

“沒事?”晏明光問他。

男人雙手抄著兜,微微倚靠著書桌,脊背卻挺直得很,一身氣質如雪如松。他似乎永遠都處於隨時能出手的狀態,比普通人警惕得多,不像是過關了安逸生活的人,反倒像是在殺伐裡浸了很久。

燕危搖了搖頭:“沒出事,但是我只是跟到了電梯,就被服務員趕出來了。”他拿起筆,開始在紙上寫下現在發現的線索,“不過我發現了一個東西——屍體被他帶去了酒店的地下一層,而且地下一層只有服務員身上的磁卡能開啟。”

這並不算一個好消息。

晏明光:“我們遲早要對上服務員。”

地下一層有問題,能去地下一層的磁卡在服務員手上。他們如果要去地下一層找線索,必然要想方設法從服務員手中拿到磁卡。

燕危點頭:“對,地下一層是我們要去的目標。但是除了地下一層,問題還有很多。”

他在紙上寫下了三個詞。

——肖像畫,畫家,眼睛。

燕危將這三個詞呈三角形狀連了起來,說:“我們現在已經確定,肖像畫裡的女人可能會殺人。完整的畫中女人只是單純地想殺人,但是頂層畫室裡,沒有眼睛的畫中人卻想要挖我們的眼睛。有眼睛的畫是畫家早期作品,畫家後期作品,只有他的自畫像和那個畫室裡女醫生的畫是完整的,其他全都缺少眼睛。”

他轉了轉手中的筆,若有所思道:“因為畫家後期的畫缺少眼睛,所以鬼怪想要挖活人的眼睛來填補自己?”

那今晚出來殺人的畫家怎麼解釋?看中年男人的表情,從畫裡爬出來殺人的必然是畫家無疑了。畫家自己也缺少了眼睛,而且還能和畫中人不一樣,畫家可以爬出來殺人。

“如果要完整的邏輯的話,也可以解釋。那就是一個不知道為什麼不會畫、不敢畫或者不能畫眼睛的畫家,畫出了畫室裡那一堆不完整的話。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畫家死了,他自己的眼睛也沒有了,他畫出來的畫活了起來。沒有眼睛的那些畫中人想要挖活人的眼睛,以此來填補自己沒有眼睛的缺憾。一切都和畫還有眼睛有關係,階梯線索會在哪裡呢……?”

燕危話語一頓。

晏明光在一旁,拿起了一支筆,筆走龍蛇間也寫下了三個詞。

——畫室,1號房,地下一層。

筆鋒冷硬而有力,同燕危那洋洋灑灑的風格截然不同。

燕危盯著這幾個詞看了一會,隨後輕笑了一聲。

“我覺得我們要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那為什麼服務員要把屍體帶去地下一層?還有頂層,挨著畫室的那一間1號房,我們住在二號房到五號房,我不信這個一號房沒有任何用處。可我們的線索已經走到盡頭了。”

“明天畫展。”

燕危搖頭:“我們之所以走到盡頭,就是一切關於畫的猜測似乎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但是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們也找不到任何重要線索。我覺得,除了畫展,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他在便籤紙上,重重地寫下了“醫院”兩個字。

當時在畫室裡,燕危還留意到了一點,那就是很多肖像畫都是沒有背景的,或者只有幾束花朵之類的裝飾背景。但是還有一部分的畫,它們都有同樣的背景——醫院。

燕危當時還特地看了,畫室的窗外沒有那個醫院,不會是畫家坐在窗邊隨手對著窗外景物畫出來的。一個不能時刻看到、出現頻率卻很高的背景,必然是畫家經常去的地方。

還有那副完整的女醫生肖像畫……

關於挖眼睛的畫中人和畫家更多的線索,或許能在這個醫院裡有些進展。

“今晚……”燕危若有所思,“還會再出事嗎?”

幽靜的夜在時鐘緩緩爬行間悄然而過,只剩下七個活人在的酒店寂靜陰森,暖黃色的廊燈彷彿帶不起一絲亮度。

五號房內,燕危和晏明光界限分明地躺在床上,呼吸聲均勻而沉緩。

畢竟忙活了一天,燕危再挑剔,最終還是迷迷糊糊間有了睡意。可這睡意還未完全席捲而來,他驟然聽見了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直被留著的夜燈驟然無聲地熄滅了!

本來還十分明亮的五號房內頓時一片黑暗。窗戶分明密不透風地關著,可厚實的窗簾卻微微擺動了幾下,似是有什麼東西輕盈地走過,帶來陰涼的輕風。

那個聲音很輕,一下一下的,像是什麼人的腳步聲。可又太輕了,完全不似一個正常人的重量走出來的步伐。酒店的木質地板發出近乎微不可查的摩擦聲……

吱呀,吱呀……

聲音離床邊越來越近。

燕危的睡意全都消散了大半,渾身繃緊,被子下的雙手緩緩攥緊。那不知是何東西的來者在床邊停下,聲音歇了那麼一瞬,一股寒意在燕危的脖頸處掃過。

他感覺到了那個摸了自己頭部和脖頸的東西——那似乎是冰涼的指節,觸感十分僵硬,似乎還有些微溼。

但這個“東西”也就摸了他那麼一下,隨後,它似乎在床頭翻找著什麼。燕危努力維持自己呼吸的平穩,在被子下,悄無聲息地抓住了晏明光的手——晏明光肯定醒了。

但燕危覺得他們不能睜眼。

這明顯不是個人的東西像是鬼鬼祟祟一般,在周遭一片黑暗摸索著什麼。他們此刻還是睡著的狀態還好,若是睜開眼,誰知道會看到一個什麼鬼東西,又會不會觸發什麼危險?他雖然不死,但卻也會受傷,如果在這個副本內受了什麼重傷,不死狀態解除的下一天就會極其被動。

被子下,燕危的手搭著晏明光的手,溫熱的掌心觸感同方才那寒涼的陰森截然不同。燕危也感受到晏明光渾身緊繃的狀態,他指尖微點,在對方的掌心寫下了一個“不”字。

——不要睜眼。

晏明光似乎懂了,指尖輕點了燕危的手一下。

森涼的感覺持續了一會,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再度響起。那不知是何的東西似乎遠離了床邊,森寒的感覺也散去了。

可燕危沒聽到開門的聲音,卻聽到腳步聲驟然出現在了外頭的長廊上。隔著一扇門,燕危聽不明確,只覺得似乎還是在翻找什麼的聲音。

過了沒多久,所有的聲音再度消失,漆黑的房內寂靜非常。燕危和晏明光都沒有睜眼說話——鬼怪或許走了,也有可能沒走。

燕危繃著身體側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還維持著搭著晏明光手掌的姿勢。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他掌心的冷汗都有些沾到了晏明光的手上,燕危動也沒動,閉著眼,聚精會神地感受著周圍環境。

好在那個在他身上摸索過的東西後半夜似乎再也沒出現過。

燕危這一晚上睡的實在是迷迷糊糊又緊繃又不踏實。

白日醒來的時候,晏明光居然已經收拾好了一切,神情淡然地坐在窗邊的小沙發上。這人脊背挺直,修長的雙腿一絲不苟而又平整地放著,坐姿挺拔得不像個剛剛早起的人。

“早上好啊——”燕危目光從晏明光身上移回來,還帶著早期的沙啞的嗓音驟然停滯了一下,“我日!!!”

他那還殘餘些許的睡意登時消散了個乾乾淨淨。

本來潔白如新的床褥上、床頭櫃上、牆上……遍佈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那些地方,分明就是半夜裡,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摸索過的地方!

燕危瞬間翻開被子下了床,快步跑進衛生間,果不其然看見他被那東西摸過的脖頸後方,也有一道已經乾涸的血印。那明顯是一個沾滿了血的手指觸控過的痕跡,不粗,甚至還有些細。燕危頂著噁心,對著鏡子,用自己的手對比了一下,果然不像一個活人的手。

血印沒有嚇到他,反而是他那挑剔的潔癖瞬間犯了,二話不說就在清晨洗了個澡。等到燕危出來的時候,晏明光正站在五號房的門口,一手握著門把,開著房門,似乎在看外面的走廊。

燕危又細細看了一眼床邊駭人的那些血手印,這才走到晏明光面前,問:“你在看什麼?”

晏明光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指向了門外長廊的一個地方。

燕危順著方向看去,目光倏地一頓。

那是昨天他們扔玩偶娃娃的垃圾桶。謹慎起見,昨天他們把房間裡一切和眼睛有關的東西都扔了出去,也把床頭兩邊那兩個眼睛做得十分精緻的布偶娃娃扔到了垃圾桶上。

可是此刻,垃圾桶徹底翻倒在地,那兩個原本十分精緻的布偶娃娃已經掉到了不遠處的地上。娃娃身上也遍佈著血手印。它們那本來如黑寶石般逼真精緻的眼睛,已經被完完全全地挖了出來,只能瞧見玩偶內部的棉絮從掏空的眼睛孔裡彈出來。

燕危皺了皺眉,“這兩個娃娃昨天放在床頭,昨晚那個鬼東西摸索的地方也在床的周圍……”

他們似乎避過了一次死亡觸發。

但燕危卻絲毫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反而心下一緊。他緩步走到了翻倒的垃圾桶前蹲下,仔細端詳了一番被掏空了眼睛的兩個娃娃。

如果說第一個晚上死的長裙女人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盯上,那這兩個玩偶娃娃是怎麼回事?如果說他們沒有把娃娃扔出去,晚上他們也出事的話,那豈不是這個鬼怪一晚上就要殺三個人?

燕危原先覺得所謂的畫展有九天,他們有九個人進副本。除去第一個不守規矩而死的玩家,他們昨晚就死了一個長裙女人。正好一晚上一個人,這就是副本給他們的時間上限。

但現在,如果一晚上甚至有可能死三個人的話……他們如今只有七個人,根本撐不了幾天,這個所謂的九天時間,根本就是讓人放鬆警惕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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