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中吹起了不歇的涼風。

日頭流出了最後一點暖黃的光, 傾斜地灑在校園裡,給這個詭譎的校園蓋上了一層虛假的平靜。

npc學生們一個個揹著書包從教學樓中魚貫而出,他們神情普通, 還帶著些許的麻木。但是學生之中, 還混著好些顯然是玩家的“學生”們, 他們步伐迅速地朝著小樹林的方向而去。

——他們都是此刻已經被拉入燕危這一方的玩家們。

現在破鐮的三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競爭力,和燕危競速的從一開始就不是這些不足為慮的人, 而是這校園裡無處不在的鬼怪們。

燕危和晏明光本就在宿舍樓,出來走幾步就回到了小樹林前。早就從檔案室出來的周甜和高明正在小樹林前等著他們,見燕危兩人走過來, 周甜拿著一疊薄薄的紙快步走上前。

“這些就是還剩下的檔案和資料,”周甜把東西遞給燕危, 語氣頗為沮喪, “關於唐一卓、何落和錢萱萱,我們之前找到的學生檔案和處分單已經幾乎是全部了。雖然說何落說過開除的處分單在小樹林,但我們也確認了一下, 開除的處分單並沒有在檔案室看到。至於其他……都在這裡了。”

燕危低頭, 掂了掂手中的資料,眉梢輕動,說:“就這麼一疊?”

“這些是值勤表、班委名單、月考期末考的考卷。我們這一整天,所有和何落他們班能扯上關係的部分都翻找了, 這些是全部。”

高明點頭:“對,我和周甜還看了一下考卷,唐一卓確實是班級第一,何落和錢萱萱每次考試對分數也沒什麼問題。”

燕危斂眸。

他低頭翻看了一下這為數不多的資料,嘴裡喃喃道:“……這不應該。”

“為什麼?”高明不解,“燕危, 你不是已經指出何落的真實面目了嗎?找檔案找不出來的話,說明你猜的都是對的吧……”

燕危仍然低著頭,細細地看著一頁又一頁為數不多的檔案。他對高明的問題毫無反應,顯然已經認真到了聽不見問題的地步。

晏明光瞥了他一眼,本來從不多話的男人難得回答道:“還缺了一層邏輯。”

一開始的何落是用羅和的假身份在騙他們的,既然要騙,就說明這裡面有秘密——後來的事情也證明了,錢萱萱怎麼樣不下定論,但這個何落必然不是希望玩家好的。從這一點出發,找到何落和錢萱萱的處分單,毀掉處分單,從而破局。

這確實是完整的邏輯。

但是何落既然和錢萱萱一起報復了所有人,最後為什麼會走到錢萱萱拽何落一起掉下天台而死的地步?

目前看來,他們應該找到處分單,對付何落,他們只看結果就行,確實不需要深究這一個細節。

但燕危總有種心裡不踏實的感覺。

這種感覺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邏輯的支撐,反而從絕對理智的邏輯角度來看,他們現在的進度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從潛意識的感覺上,燕危卻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

他翻完了確實看不出什麼問題的考卷和班委名單,看到了何落他們班的值日表。

值日表的內容很少,只是寫著到學校出事之前,班級所有人的值日安排。燕危跳過無關僅有的學生名字,主要掃了一眼唐一卓、何落和錢萱萱。

九月十四號,週一,擦黑板,錢萱萱。……。九月十五號,週二,掃地,唐一卓。……。九月十八號,週五,擦黑板,何落。……。

九月二十一號,週一,擦黑板,錢萱萱。……。九月二十二號,週二,掃地,唐一卓。……。九月二十五號,週五,擦黑板,何落。……。

十一月三十號,週一,擦黑板,錢萱萱。……。十二月一號,週二,掃地,何落。……。十二月二號,週五,擦黑板,唐一卓。……。

……。

燕危合上檔案。

“……都沒問題,”他說,“難道真的是我想多——”

他嗓音一頓。

此刻,周圍已經陸續有還活著的玩家趕來。而不遠處的空間在這一瞬間波動了一下,在那個波動的地方,魚飛舟驟然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燕危!!”

根本不等燕危等人詢問,魚飛舟便越過所有玩家,飛快地跑到了燕危的面前。

他的手臂此刻染上了些許血跡,應當是在回溯裡受傷了。可魚飛舟連包紮都顧不上,走到燕危面前便立刻道:“我被拉進了一個被錢萱萱殺死的學生的回溯,破局花了挺久,但是破局之後,我得到了關於處分單的資訊!”

伴隨著魚飛舟的話語,太陽緩緩落下,夜色頃刻間覆蓋而來。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玩家們都下意識地往瞬間變得漆黑的小樹林裡看去——但凡是有點感知力,都能感受到小樹林裡幾十個回溯幻境的氣息。

魚飛舟卻毫無意外之色:“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資訊。這些都是被錢萱萱殺死的學生的回溯,錢萱萱的回溯也在裡面,破了錢萱萱的回溯,就可以拿到何落錢萱萱兩人的處分單。但是這些死亡的學生□□控、壓制,所以只要我們進去,這些死者的回溯會第一時間吸納我們,只有這些都破了,錢萱萱的回溯沒有任何阻擋,才能進去。”

魚飛舟眉頭緊皺,語氣緊張。

\"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燕危將手裡這些應當沒有什麼作用的檔案收了起來,抬眸,遙望著這個漆黑幽深的小樹林。

他說:“我明白。”

只有所有的回溯破了之後,才能進去錢萱萱的回溯。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進去了還得破局,破了錢萱萱的回溯才能拿到處分單。

高明:“那我們現在開始破回溯?是我哪裡沒明白過來嗎?為什麼你們好像很凝重?”

晏明光:“時間。”

周甜這才反應了過來:“這得多久啊!?”

此刻,周遭玩家漸漸彙集過來,而陰詭的氣息也在慢慢蔓延整個校園。四面八方中,似乎有著一些一閃而過的鬼影,宿舍樓的晾衣繩上緩緩出現了幾個倒掉著的女鬼,不遠處的樹上似乎掛著什麼東西。

玩家們都快到了,而隱藏在暗處的鬼怪……也按耐不住了。

“啊!!”高明一轉眼看到了宿舍樓一處床邊探出頭來的蒼白鬼臉,嚇了一跳,踉蹌後退了一步,被魚飛舟一把扶住。

這些鬼怪顯然是要明目張膽的動手了,時間不多了。

又是一陣涼風吹過,燕危沒有拉起的校服衣襬微微晃動。燕危迎著風往前走了一步,彷彿想要看清小樹林的一切一般。

他的髮梢被捲起,他的雙眸也彷彿盛著風一般,思緒瞬間翻湧而過。

他說:“魚飛舟被拉進去的原因,是我使用月輪,導致我們當時所在的地方空間波動,本該在晚上出來的回溯幻境被震出來,把魚飛舟吸進去——這說明,這些普通死者的回溯並不算特別厲害,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

他回頭,望了一眼被林縝一個個拉到他們這一方的玩家們,眉梢一動,嘴角緩緩勾起。

晏明光淡然道:“你有辦法了。”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這些回溯幻境告訴我們哪個是錢萱萱的?我們可以自己找啊。既然這些回溯一次只能吸一個人進去,反正我們這麼多人,一股腦全進去,剩下最後一個就是錢萱萱的了唄。”燕危輕笑了一聲,“而且以魚飛舟破局的時間來看,這些回溯的前幾個小時都不會危險。那大家都進去佔位,等到只剩最後一個的時候,我進去,破錢萱萱的回溯,用最短的時間拿出處分單。”

他轉頭,在四方詭譎的漆黑中,笑著對晏明光道:“死冰塊,信我嗎?”

晏明光:“不信。”

“謝謝你的信任咯。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抓緊時間,所有人輪流進去,佔好普通回溯幻境的位子,到了最後一個,我進去破錢萱萱的回溯。魚飛舟和晏明光留在外面儘量守住我們進去的地方,免得我們出來的時候突然被鬼怪偷襲。”

燕危說這些的時候一直開著對講機,此刻,他頓了頓,敲了敲戴在耳朵上的微型對講機,說:“喂,林縝,你怎麼還沒趕過來。”

林縝那邊,箭羽破空的“咻咻”聲不絕於耳,這人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你沒看到這個副本裡的鬼怪限制降低了嗎?我剛幫你拉完人,在趕過去的路上就天黑了,這些鬼東西就都冒出來。嘖,我得殺回去,哪有那麼快。”

“那行,你回來之後和晏明光他們一起在外面守著。”

說話的功夫,有的玩家已經走上前,根本不打算管燕危等人,自己就要和逐漸靠近的鬼怪對上。高明上前攔住,不出意外收穫了輕蔑的眼神。

魚飛舟皺眉:“能活到現在的都是有點本事的,因為檔案的時候被你誑進我們這一方,但未必會相信你。他們要是不配合進去怎麼辦?”

燕危攤手:“那就推進去唄。”

魚飛舟:“……也行。”

十分鐘後。

小樹林旁的玩家只剩下幾人,小樹林裡,燕危能明確地感受到,還開放著的回溯幻境只有兩個人。

最後一個其他組織的玩家走到了他的面前。

燕危抬眼,風輕雲淡道:“哥們,進不進去?進去就安心等我破局,不進去就安心等我們把你推進去。”

這名玩家卻沒有什麼不悅的反應,只是聳肩道:“我進去。我只是進去之前,想和你這個大家眼裡的‘廢物’說句話。剛才你們推了好幾個不同組織的玩家進去,就算出了這個副本,你可能要面臨的是橄欖枝,也可能是明槍暗箭,為什麼不乾脆裝廢物到底呢?我其實挺佩服你的,能不靠任何組織,就在這樣的副本裡面一手遮天,樹敵太多,我覺得可惜。”

燕危把玩著手中的硬幣,笑道:“因為低調是保護自己,高調是保護身邊的人。”

這個玩家神情一頓,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回答。

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多問,一旁,晏明光掃了一眼已經近在咫尺的鬼怪,二話不說,抬腳就把這最後一個需要進去的玩家揣進了小樹林裡。

燕危:“……晏老師你有點暴力。”

晏明光不語,反手甩出長鞭,瞬間打退了一個差點抓到燕危的鬼怪。

燕危早就習慣了這人要麼心口不一要麼乾脆不開口,只是說:“那我進去了。在外面對付這些鋪天蓋地的鬼怪,可比進回溯危險多了,你和魚飛舟一會和林縝接應上,你們三個要小心。”

“嗯。”

燕危轉身,再度望了一眼漆黑詭譎的小樹林,抬腳就要踏入。

可他剛邁出腳步,動作卻頓了一下。

魚飛舟問:“怎麼了?”

燕危回頭,掃了一眼小樹林前。

玩家存活的數量大於回溯幻境的數量,除了晏明光和魚飛舟,還有幾個別的玩家也在外面。這些人拿著武器,動作間還算輕巧地打退著零零散散靠過來的鬼怪。

只待他破了錢萱萱的回溯,拿到兩份處分單,不管何落和錢萱萱這兩個鬼到底怎麼回事,他們毀了處分單解決了怨氣的來源,錢萱萱和何落也就會徹底消散,這一切也就結束了。

可是……

燕危眨了眨眼,淡茶色的雙眸中難得浮現出了擔憂和不確定。

他說:“這種不踏實的感覺……”

現在鬼怪確實開始對他們出手了,但是何落和錢萱萱作為驅使這些普通鬼怪的幕後黑手,為什麼現在還躲著不出來?

何落或許是希望他進去拿出錢萱萱的處分單,從而對付錢萱萱的。可這是燕危揭穿何落的偽裝之前的打算,現在他已經知道何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拿到兩份處分單之後,必然會一起毀掉,何落難道不想阻止他嗎?

還是說何落有什麼他還不知道的底牌,能夠在他拿到處分單之後,再從他手中搶到兩份處分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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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光。”

正在和鬼怪纏鬥在一起的男人回頭看他。

他說:“我懷疑何落還有底牌,但我現在得進去了。你們——”

“我會小心。”

“好,我進去了。”

這一回,燕危沒有再拖沓,轉身回頭,直接幾步間踏入了小樹林。

天旋地轉。

昏暗的光線扭曲著,幾秒之後,燕危的眼前驟然出現了明亮的光線,晃的他下意識抬手遮住了眼睛。

待到他適應了光線,眼前的光景闖入他的視線。

這是一個女生宿舍。兩側的床位上,床單幾乎都是偏淺嫩的顏色,書桌上也擺著很多明顯是女生才會使用的用品。

而他正坐在下鋪的床尾邊,面前床尾的欄杆上,正掛著有些微溼的……

女性內衣褲。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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