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黑海鎮棺(13)
那湊過來的姑娘完全被晏明光的答案搞懵了, 偏偏晏明光就算是說這種話,也是一副孤高清傲的模樣。姑娘憋了半晌,訕訕地了:“這、這有點難……”
燕危仍然面色帶。
他心下只是略微無奈了片刻, 便著貼到了晏明光的耳邊, 在喧鬧的歌聲中低聲說:“晏老師——啊不, 晏姑娘,你醋了?”
他手搭在晏明光的肩膀, 靠得極盡,雙唇乎貼了晏明光的耳垂。就連那來迎他們的姑娘都愣了愣,不覺面紅耳赤了些。
說話間, 燕危的呼吸都灑在晏明光的耳邊,暖烘烘的。
晏明光的目光暗了暗, 抬手握住燕危的手臂, 輕輕把他帶開。這人說:“沒有。”
燕危點頭,輕一聲:“然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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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光:“……”
個湊前想搶燕危這個客人的姑娘圍在一旁面面相覷,她們隱約能看得出來這兩位之間似乎有些不想常一起來逛花樓的朋友, 卻又覺得不對勁——那種系的人, 一起來逛花樓是幹什麼?
她們躊躇著不敢前,晏明光只是掃了一眼那個衣著鮮麗的姑娘,目光落回燕危身。
他斂眸看著燕危,線條分明的輪廓在花樓爍亮的光影下格外立體, 這周圍的花花世界格格不入。
其實並不僅僅是在這種地方。即便是在其他副本中,屍山血海,抑或是百鬼橫行中,晏明光都是截然不的那一個。他看去孤高、清冷,卻不似宋承安那樣的高傲,是遺世獨立般的獨樹一幟。
宋承安那樣的人, 之所以讓人覺得傲,是為他看不起很多不如他的人。
晏明光的傲氣,全然是為他面前的人總是會覺得相形見絀。他看得太淡然,反倒讓被他看著的人覺得己太過狹隘。
不管面前死過多少人,晏明光的原則和底線永遠存在,他永遠不會對別人生出惡意,是從善意出發待人。
……就是有些口是心非,明明做事是光明磊落的一套,說出來的話卻又是另一套。
所以燕危很喜歡在這方面逗晏明光。只是這一次登樓,晏明光不知是不是和他一樣,重來一次,有些地方所思所想不一樣了。以往這種時候,晏明光的強勢會明顯一些,不是這樣內斂收束,只是旁敲側擊地吃了點醋。
若是以前的晏明光,此刻都已經拽著他的手往房裡走了。
他想著便說了出來:“……你怎麼越來越悶。”
“燕危,”晏明光目光微動,“你是希望我當著她們的面做點什麼?”
燕危微微抬眸,對著晏明光的視線,一時間那些想要調晏明光的話語都被噎了回去,他費盡心思掩飾的侷促反全都顯露了出來。
晏明光的嘴角似乎勾了勾,“緊張了。”
燕危:“……”無法反駁。
他甩開晏明光的手,回過身來,拿出那從死者遺物中翻出來的鳳仙花牌,說:“我找她。”
萬花樓的姑娘,這種牌都很多,大多來過的客人都會有個方便認人。他一拿出來,那個姑娘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其中一個道:“我幫去喊。”
她們又看了看晏明光,見晏明光一句話也不說,徹底放棄了,去幫燕危喊這鳳仙花牌的主人。
臨了,晏明光還拿出了身的銀錢,給那個姑娘一人一份足夠贖身的錢財。
那人趕忙收過,紛紛道謝,給燕危跑腿跑得勤快了些,瞬間便沒了人影。
“他們只是副本中活著的npc罷了,”燕危說,“這你也救。”
“對於他們言,這個副本是全部。”
燕危了:“對於她們言,我們或許才是過客。”
不過一會,一個穿著花樓裡那些侍女服飾的姑娘朝他們走了過來。這女看著不算年輕——至少在這個時代背景下不算年輕,約莫有近十歲,臉的妝雖然稍稍遮掩了一些年歲,但她容貌著實一般,在這花樓裡太不起眼。
待走到燕危兩人面前,這女說她叫阿玉,是萬花樓裡一個做雜活的。鳳仙現在在房裡,由她帶他們過去。
這鳳仙花牌然對應著一個萬花樓的姑娘。
燕危和晏明光跟著阿玉了兩層,越往人越少,整個走道中飄蕩著淡淡的花香。但這花香很雜,像是樓裡所有姑娘用的胭脂水粉味道都堆在了一起,燕危仔細聞了聞,已經聞不清這些香味裡究竟有什麼了。
阿玉走在前頭,領著他們去鳳仙的房間。
燕危觀察了片刻,只覺得這樓住著的姑娘們似乎都比較安靜,有點像……
有點像觀音鎮神經兮兮的百姓。
其餘他看不出什麼,收回神來,假裝隨意地問前頭的阿玉:“鳳仙這兩日忙嗎?”
阿玉回過頭,說:“姑娘這日心情不大好,除了特意來找她的客人,她基本不出去,算不忙。”
“心情不大好?”
阿玉腳步頓了一下。他們剛走層,阿玉在臺階最方停下,神情頗為憂愁:“沈員外前日說要接姑娘走,從那日起,姑娘就不太開心。”
燕危皺了皺眉。
沈員外?
他想到了之前在觀音學堂門口,前來拜訪的那輛馬車,稱來處便是沈宅。這個沈員外能隨隨便便就接一個花樓的姑娘走,想來也不是一個普通人家。難不成就是那個沈宅的主人?
燕危看了一眼晏明光。
晏明光已經知道他想問什麼了,低聲說:“我載入副本的身份家世很好,住的地方只有戶顯赫人家,那個沈宅就是其中之一,沈員外確實是沈宅的主人。但是這些宅佔地遼闊,比鄰的宅都隔得很遠,我沒有去沈宅看過。”
“這個沈宅有問題。”燕危說。
觀音學堂門口出現就算了,現在又和這個萬花樓有系。且從阿玉的表情還有鳳仙不高興來看,沈員外顯然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他步兩步跟,做出焦急的模樣,接著問:“沈員外什麼時候說的?我……我也想給鳳仙贖身,前兩日沒來,怎的現在沈員外說要接她了?”
阿玉不疑有他,答道:“來遲一步了,後天沈員外就會來樓裡接個姑娘走。要是真有打算……”
她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我在這裡做活做了這麼久,沈員外想要買的姑娘,哪次沒有成功過?他家經常抬走姑娘的屍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誰也不想去啊,但沈員外家大業大,哪次有誰真的能不去的?鳳仙姑娘也不想去啊,但她人微言輕,能怎麼辦?”
燕危和晏明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明白這些話裡面藏著的資訊。
這個沈員外經常買風塵女回去凌虐,有時凌虐致死了,也就是把屍體抬走葬了已。他們現在要找的這個鳳仙就是其中一個被沈員外看中的姑娘。
他們說著,已然繞過一條長廊。
樓這些彎彎繞繞的地方沒有天光,即便是大白天,都是黑的,只能靠兩旁的燭火照亮。走道兩旁立滿了燭燈,卻反照得亮了些。
燕危看見阿玉反低下了頭,特意避開了燭光照影,低著頭,她的臉埋在陰影中。
想到這女的相貌,還有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燕危心下明了。他語氣隨和,嗓音明晰道:“有時候,長得好看反是禍事。”
這女雖然相貌普通,在這萬花樓中和那些姑娘比遜色太多,是扎進人群裡都不起眼的五官,但在這種地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阿玉聽他說完,仍舊低著頭,只是說了聲:“謝謝。鳳仙姑娘的房間就在前——”
一聲尖銳的喊叫聲驟然打斷了她的話。
走道,一個披頭散髮、穿著顏色華麗衣裙的女驟然跑了過來。她滿臉的驚恐,步履匆忙,口中還在喊著:“救命!!別過來!!”
她只是不要命地往前跑著,根本沒有看到前方有人一般。燕危一回頭,眼看這女就要撞到他身。
晏明光拉了他一把,燕危順勢側身讓開,前頭的阿玉也立刻往一旁推開。
那女身後,還跟著一些青樓的僕役。
她跑得毫無章法,不過片刻,剛跑過燕危等人面前,那個壯實的僕役便追了去,從左右人牢牢壓住。那女掙動著,本來就披散的頭髮變得越發凌亂,口中喃喃語道:“她、她……不要,不要過來……”
那個僕役似乎已經見慣了,面不改色,壓著那女便往回走,其中一個還來燕危兩人面前道:“抱歉,打擾兩位了,她瘋慣了,今天我們一時沒注意讓她跑出了房間。”
道歉完,這人才和另外人趕忙拖著這瘋癲的女離開。
燕危還沒問,阿玉便說:“她也是咱們萬花樓裡的一個姑娘,之前……就和鎮裡一些其他人一樣,說是撞了邪祟,得了失魂症。”
“原來如此。”
燕危想起他載入副本第一天見到的姑娘。當時是在死者的對門鄰居家,那是一個寡婦家,本來祖孫代相依為命,結那老婦的女說是撞了鬼瘋了,他們當時還看見那瘋了的女驚慌跑開,就和現在看到的這個姑娘一模一樣。
都是撞鬼給嚇瘋了。
觀音鎮那邪物似乎對年輕女的性命並沒有什麼興趣,死的大多都是壯年男人,雖然有一些老弱婦孺,但都只是少數。女撞見了那玩意,多半是瘋了。
像是沒了魂一般。
阿玉對他說:“莫要嚇到,她就是瘋了些,不會傷人。”
燕危搖頭:“不會。”
阿玉已然帶著他們走到了一間亮著燈的閨房前,房門掛著一個和燕危拿到的那木牌一模一樣的鳳仙花牌。
“姑娘,”阿玉敲了敲門,“有客人。”
燕危回頭,看了晏明光一眼。
鳳仙這邊需要問問情況,但剛才那個得了失魂症的姑娘,也得看看怎麼回事。
男人對他點了點頭,輕聲和他說:“出事立刻喊我。”
“嗯。”
晏明光轉身,悄無聲息地沿著剛才那個僕役拉著女離開的路跟了去。
阿玉敲了半天門沒人應,回過頭來看他,這才發現晏明光不見了,驚道:“那位呢?”
燕危說:“他臨時有事,先走了。”
花樓本就不是什麼多乾淨的地方,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客人。燕危理由找的隨意,阿玉卻也沒多問,和他說:“平時我敲這下,姑娘就會開門,今天不知怎麼了,可能是姑娘這日心情不好,睡死過去了。可否在這稍等片刻,我再喊一喊?”
燕危聽她說著,感知便已經放開,稍稍探了探這周圍和這間房裡。
房裡似乎沒什麼活人的呼吸聲,周圍的花香味中似乎還摻雜著非常細弱的血味,但這門卻是從裡面鎖著的。裡頭安靜得可怕,卻也沒有什麼危險的氣息。
阿玉還在敲門,燕危提醒道:“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阿玉一愣:“不會吧……”
她想了想,覺得鳳仙這天確實為被沈員外看的事情心情不太好,趕忙去找了樓裡的僕役。
燕危站在一旁等著,鳳仙的房裡一直沒有動靜。
不一會,阿玉帶著個男人過來了。個男人用在門撞了下,終於撞斷了門閂。
阿玉驚呼:“姑娘!!!”
燕危順著阿玉的目光往裡看,才看到鳳仙趴在桌,一隻手耷拉著,手腕鮮血緩緩下流,已經近乎凝固了。桌放著一把沾血的小匕首,地、桌都已經被血跡暈染了大半。
人立刻衝了進去,拉起鳳仙的身體一看,然已經沒了氣息。
阿玉頓時面色慘白。
花樓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對這種事情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那個人立刻去找了管事來處理這件事,一時之間,燕危和阿玉站在走道的一旁,花樓的管事和個僕役進進出出的,周圍還時不時有個姑娘悄悄地來看一眼,隨後又擔驚受怕地跑開。
這種場面對燕危來說著實溫和得不行,他平靜地打量了一下鳳仙的屍體,又看了看房內的環境,大致明白了這姑娘確實是殺的。結合阿玉所說的,鳳仙這日心情不大好,為被沈員外看,顯然鳳仙是直接用盡來逃避被沈員外買走這回事。
這沈員外凌虐女的名聲是有多可怕,讓一個花樓的姑娘都害怕到盡了?
那穿著紅色長裙的女鬼多半和這個萬花樓有點系,這個沈宅的沈員外又經常在萬花樓買姑娘,還經常把人凌虐致死……
白先生那樣一個霽月清風又溫和的教書先生,居然直接對這個沈員外避不見,再加白先生是請他們這個陣營的玩家來鎮壓女鬼的人,難不成……這個沈宅就是另一處?
眼看花樓的人動作利落地處理起了鳳仙的事情,燕危看了眼被管事留在這等著問話的阿玉,語氣十分傷心地低聲問:“阿玉姑娘,鳳仙姑娘怎麼突然就……想不開了?被沈員外買走,也不一定會死,但眼下可是直接人都沒了。”
阿玉突然被他這麼一問,嚇得一個激靈,這才緊張兮兮地說:“我聽說,沈員外玩人的花樣……還不如乾脆利落地死了。”
燕危本就氣質隨和,在這種讓人心慌的時刻,他仍然神情溫和地站在一旁,緩和了不少陰沉的氣氛。阿玉似乎沒太大的戒心,接著和他說:“這麼多年,沈員外來我們樓買走好些姑娘,就兩個回來了,回來之後人都廢了。姑娘們人微言輕,來來走走的,也沒個人在意,也就是今天剛好要來找……哎,這才碰了。姑娘們是誰也不想被沈員外看的,鳳仙姑娘前兩日也唸叨著還不如一死了之,沒想到她真的……”
燕危見她越說越怕,根本不像是惋惜,反是在慌張。
他試探道:“那些姑娘,死得不甘心吧……”
阿玉面色煞白,支支吾吾道:“這、這誰會死得甘心呢……”
燕危又提了句,阿玉卻不再多說——但他心中已然有了分明白。樓內世界的副本,鬼怪大多都是根源於人心中所不可得,亦或者是貪嗔痴噁心不甘。副本的核心就是這些髒東西,這些髒東西或者邪祟的根源,便是怨。
怨氣與不甘所在,基本就是副本的問題所在。
萬花樓這年悄無聲息死在沈宅的姑娘,已然足夠擁有這麼大的怨與不甘了。
他想著,晏明光那邊也給他發來了一個訊息:【你在哪?】
燕危:【我還在鳳仙房間這邊。鳳仙盡了,我估計那個學生的死確實和這個花樓有點系,但他應該只是鳳仙的客人,和鳳仙系不大,真有系的線索應該是那些被沈員外凌虐致死的女。】
【我這邊查到了一個萬花樓女的線索,現在回來找你。】
【好。】
片刻,花樓的人悄悄地收拾完了鳳仙的屍體,周圍間房還沒有接客的姑娘出來看了一眼,便如阿玉一般,神情惶惶地回了房。萬花樓來處理事情的個人神色都不太好,言語間,在意的不是鳳仙的命,是憂慮過兩日該怎麼和沈員外交代。
管事的還擔心影響樓下的營生,特意過來和燕危賠罪,希望燕危能瞞下這件事。燕危本意也不過是來查線索,然不在意這些生意不生意的。他點頭應好,卻也不知道是不是答應的太過隨意,那管事的反不□□心。
對方覺得燕危是個來逛花樓的客人,又想著給點甜頭讓燕危封口,在燕危敷衍的答應中,那管事招呼旁邊的下人去辦了件什麼事。燕危反在等著晏明光,也就心不在焉地對方說了句話,待到那下人回來,手中卻捧著一大堆的木牌。
燕危:“?”
“驚嚇到客人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這真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希望別傳出去。”那管事著,這些雕刻著各種各樣花朵紋路的木牌一股腦遞給了燕危,“這些權當是歉禮,我們這只要有姑娘的木牌,就能進姑娘的房間。這些是樓裡所有姑娘的木牌……”
這管事意味深長地了:“保準讓下次來心滿意足。”
燕危:“……”
這些木牌居然還被這該死的副本認定為了副本內限定道具,不能存入黑戒中。
燕危:“…………”
晏明光回來的時候,燕危站在走道的一旁,整個人埋在閃爍的燭火燈光中,手中抱著一大堆雕刻著各種各樣花朵紋路的木牌。周圍有些姑娘總是偷偷看過來,目光落在燕危手中的木牌,期待著他從裡面選中其中哪一個。
燕危全當那些故意在他眼前晃悠的姑娘是空氣。
他看著男人一步步走近,澄亮的雙眸閃了閃,先發制人,低聲說:“我想點的姑娘不在這裡面——我喜歡安靜的,比我高一點,氣大,能保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