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和晏明光同時沉默了。

面前的這個小城堡似乎也有幾層, 但是必然是沒有大城堡那樣大的,統共也就是兩層。從外頭看去,房間都只有幾間, 窗戶裡透出微黃的燈, 緩緩閃爍著, 像是幽微的燭光。這裡本就是城堡內部,頂端是高高的天花板, 看不見天空,這個小城堡在裡頭縮著,縱然是這裡唯一的光亮, 卻也仍然仿若地獄中囚困的野獸,森然可怖。

燕危和晏明光第一時間都沒有動。他們站在方才從迷宮中走出來的出口, 無聲地望著這個小城堡。

那些傀儡都別林縝引開, 這裡安靜很。

燕危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這個小城堡,從外觀上來看,似乎看不出什麼。他抬手, 手肘輕撞晏明光, 低聲說:“冰塊,這個城堡裡有什麼?”

晏明光似乎愣了一下。

這人緩緩答道:“不知道。”

還挺理直氣壯的。燕危也沒指望晏明光說點什麼,只是輕笑道:“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挺多的,小迷宮的地形和城堡一樣你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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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光驟然轉頭, 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人還沒說什麼,對講道具那頭,林縝便輕聲說:“我怎麼沒聽懂?烏鴉背上揹著烏鴉這件事,不是燕危你自己想到的嗎?”

燕危“嗯哼”了一聲,沒有解釋什麼。林縝當時已經和他們兩個人分開,自然沒有看到晏明光“手滑”到地形圖掉到了地上那一幕。他只是對晏明光說:“我其實不是很喜歡別人當我是個傻子。”

月輪已經被燕危暫時收進了黑戒, 小城堡透出的幽微燭光下,他看不清晏明光的表情,只能隱約瞧見這人被勾勒出的冷硬輪廓。同那些他沒有晏明光卻擁有的記憶一樣,模糊又不清明。

他不再多說,晏明光不再答——他們都能清楚各自的意思。

眼前的古堡雖然陰森,卻也安靜很,看不出什麼危險。他們這一路你追我趕,到了這核心的地方,反而像是有了片刻的安寧一樣。身後彷彿便是萬丈深淵,走錯一步就要徹底留在這個玩家和npc都十分可怕的副本裡,他其實應該緊張到心無旁騖地破局的。但晏明光在他身邊,他這個副本總是能想到他遺忘的那些,覺自己應該害怕,卻又覺自己其實連更危險的地方都去,沒道理會折在這個副本裡。

但多少還是有些不開心罷了。

他說:“你可以告訴我,可以直接說你早就想到城堡的地形圖和迷宮的地圖一樣,但我不想要這故意的暗示。”

晏明光“嗯”了一聲。

這時刻,燕危自然不會花大半的時間在他們早就掰扯過好多次的事情上。他正思索著要不要直接進去,還是做些以防萬一的準備,眼前的小城堡便驟然傳來了摩擦般的響動。

那沾染著血、古舊的鐵門緩緩推開,發出“吱呀”“吱呀”的摩挲聲。微黃的燭光從裡頭灑出來。已經在昏暗中待了許久的燕危第一時間眨了眨眼,被光刺的撇頭去。

“吱呀”聲持續了一會,大門徹底開啟,燕危移目光,只瞧見一個人影立在了正中央。

光影從小城堡裡頭散射而出,在這人的身前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這個人揹著光,看不清面容,只能從身體輪廓中看出是個女人。燕危從這個女人身上感覺不出任何東西,感覺不出危險,感覺不出安全,甚至不覺那裡站著個人。

她開口了:“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聲音頗為沙啞,帶著點上了年紀的蒼老。

燕危和晏明光對視了一眼。

那個女人又說:“艾因已經走了,不用擔心安危。”

燕危眉頭一皺——艾因?是指……黑袍人嗎?

女人已經轉身走了進去,長長的影子擺動,靜謐而詭譎。

【在這個小城堡大廳,你能瞬間移動回這裡嗎?】燕危問晏明光。

【可以。】

【那就進去。】

“你們不想拿第一?”善傀燕危問許妙妙。

此刻,他的面前擺著他剛才找彼岸花要的蛋糕,善傀燕危拿著叉子,用溼巾和紙巾前前後後擦了好幾遍,這才悠哉悠哉地吃了一口,等待著許妙妙的答。

許妙妙說:“彼岸花進來,本來就不是為了第一。”

善傀燕危神情一頓,吃蛋糕的動作卻毫不停頓。一個手掌大的千層,瞬間被他吃了一半。他還嘆了口氣:“你們好摳。”

“五十封中層副本邀請函和兩百積分換來的蛋糕,你所有的損耗都恢復了,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誰叫你們合的方式這麼暴力呢。”

善傀燕危把蛋糕吃了個乾淨。

他們彷彿沒有前兩天那樣的針鋒相對互相算計一般,你來我往地十分客氣。樓內世界裡,是敵是友永遠都未可知,利益才是永恆的東西。善傀燕危有自己的計劃,但是計劃可以跟隨著利益而改變。

方才他和許妙妙同時說出合的話的時候,他們沒有說任何別的,卻也都心知肚明這算是成了。

許妙妙這算是認真了,說出來的話不帶任何試探:“玄鳥進來之前,林情有告訴你嗎?”

“他什麼都沒和我說,因為他覺我都知道。”善傀燕危仍然實話實說。

許妙妙輕笑一聲:“用不著這麼藏著掖著吧?”

燕危放下叉子,攤手:“那就不合了。”

“……”許妙妙說,“九十層以上的副本是有固定名額的,基本都在十個到二十個之間,這個名額是需要爭取的,必須是一個八十九層的副本達到百分之一百八十七的獎勵回饋完成度,才能獲一個邀請函。”

“八十九層,和我們可沒什麼關係。”

“但是排位賽決定了每個組織的獎勵加成。你怎麼什麼都不懂?”

“我剛從十九層副本上來直接到了四十九層,你指望我懂?”

許妙妙微驚:“我現在後悔合,殺了你還來得及嗎?”

“小妹妹天天把打打殺殺掛在嘴邊幹什麼。”

“因為小哥哥威脅太大了呀。”

“所以,競技副本排位影響每個組織獲得的副本加成,第一名的組織,每個這個組織的玩家在成功通關副本的時候,都會獲得最多的獎勵和副本完成度加成。只有第一的組織獲得的副本加成,能讓這個組織的人,在八十九層那個副本裡,達到百分之一百八十七的完成度?彼岸花不想讓啟明星獲得這個名額。”善傀燕危自己將答案說了個徹徹底底,“八十九層那個副本是不是開啟了?”

許妙妙對他猜到了全程已經毫不意外:“開啟了,你們玄鳥的那位二把手應該也進去了。但是超高層副本耗時很長,我們這個怎麼著這幾天都會結束,肯定比他們結束快。就是說,我們這邊排位結束,會影響到他們那些神仙打架獲的進度加成。這一次扔出來的邀請函已經發了兩次了,不知道是九十幾層的,但是玄鳥拿過一個,彼岸花拿過一個,啟明星目前一個都沒有。我們彼岸花當家的,和啟明星有很大的節,如果讓他們進去了,對於我們當家來說無異於多了一個敵人。”

這在那種如履薄冰的高層副本裡,幾乎是致命的。

善傀燕危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理由。

他說:“玄鳥必須拿到第一。”

“我可以第三,只要你能讓啟明星第二。但如果你們沒有第一的能力,那我就吞了你們自己去拿第一。”

“對我們這麼有自信?”

“我第一天費盡心機藏的阻斷器可都能被你全換了。”

善傀燕危眉梢一挑:“失策,我居然低估你了。”

“所以你有壓薛晚一頭的辦法嗎?”

“有,還確實需要你的配合。”善傀燕危終於神色嚴肅了起來,“我和我卻是達成了合,燕危絕對能拿到得分的方法,但是絞肉機至關重要。薛晚這個時候能明白這個副本的要素不三個:絞肉機,硬幣,善傀。善傀最難掌控,絞肉機太大了根本動不了,所以他一定會去搶所有人的硬幣,堵死其他人的分方式。但其實兌換積分不需要硬幣,絞肉機才是關鍵,彼岸花只要能讓啟明星離開觀星臺,玄鳥就能用絞肉機拿到最高的分。”

許妙妙總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她一時之間甚至有些結巴:“不需要硬幣?你……你為什麼會下這個論斷?不對,你的想法肯定是有依據的,你是怎麼知道不需要硬幣?”

這確實沒有一點跡象,善傀燕危甚至是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他說:“因為這個城堡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硬幣。它是一個象徵,代表著囚於傀儡術裡的傀儡,代表著抓獲、囚困,在這個城堡裡的傀儡,本來就困在硬幣中,根本不需要額外的硬幣就能扔進絞肉機裡。這確實只是一個推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驗證,但如果從反面看,你就會發現這個結論有一個無法推倒的前提——黑袍人的目的是抓傀儡,如果硬幣真的是必須的,他為什麼要把硬幣分給玩家?他直接自己拿著硬幣,等著玩家帶著傀儡來觀星臺兌換的時候拿出來用不就行了?”

如果從不需要硬幣這一點反向思考,思考黑袍人的動機,就會發現這一個思維盲區。

只是大家都是從黑袍人給玩家們硬幣這一點正思考,不會從根源質疑這個舉動的動機。

許妙妙足足怔了好一會。

隨後,她徐徐道:“幸好我沒有出手殺了你。”

不然最終死的那個人,應該是她。

晏明光走在前,自然而然便拉起燕危的手,同燕危前後走進了這個小城堡的大門中。

待到都了進去,在大廳裡閃爍的燭光之下,燕危總算看清了這個女人。

她面色如死人般蒼白,嘴唇毫無血色,頭髮方法在血水中浸過一般,乾涸著結成令人嘔的一縷又一縷,半張臉都凝結著已然乾涸的血。她的下半身更是鮮血淋漓。方才在外頭看著不清楚,如今走到裡頭,才發現方才這個女人走的地方,地上都留下了一條血痕,彷彿推拽著浸滿鮮血的衣服走過。

她說:“你是第一個能到這裡的人。”

“不用和我說你們的歷來,每年你們這樣的客人都有很多……他們都失敗了。因為他們總是在盲目地殺戮其他客人,他們都深陷艾因設計的遊戲,卻沒有一個人去動手——殺了艾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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