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厭惡,仇恨!

夏耕抬頭望天,任何人都能清晰感應他純粹的情緒。

周易恍然明悟,夏耕加入幽冥地府,酆都之名只是個由頭,更大可能是要逆天。

天若要有,他偏要無!

妖族與人族在上古神人眼中,差別並不是很大。

周易說道:“道友本尊在風洲潛修,毗鄰蒼粟淵,恰好有一件事勞煩出手。”

“府君盡可吩咐。”

夏耕明白這是投名狀,並不是誰喊一句反妖,就能進入地府任職。

“蒼粟淵匯聚千萬人族,如今長生真仙已死,妖族覬覦仙株靈地。”

周易說道:“道友只需暗中庇佑,攔下妖神即可,妖仙自有其他人出手。”

夏耕閉目片刻,說道:“本尊已經出關,將此事傳於酆都鬼城弟子,即刻進入蒼粟淵境內,助大楚一臂之力。”

周易意外道:“道友知道大楚?”

“來之前稍稍調查過。。”

夏耕緩緩說道:“得知府君行事之法,或許真能逆天而行,推翻妖庭。”

周易強調道:“貧道做事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的陰謀詭計,正大光明的不要麵皮!”

夏耕悵然道:“當年我等有府君五成手段,也不至於長生路斷,身死道消。”

“身死道消?”

墨子疑惑問道:“老夫曾拜媧皇、月神,堪稱法力無窮,不死不滅。傳聞因圖謀輪迴權柄,受忘川河詛咒,上古神人才隱匿不出,最終紀元更迭,鬼族稱尊。”

對於夏耕的身份,墨子一直持懷疑態度,他親眼見過上古大神,甚至與尋常神人論道。

上古神人乃先天孕育而出,氣息合乎大道,仙佛觀之自愧不如。

夏耕實力強則強已,仍歸屬後天生靈。

墨子在紀元更迭之後,從未放棄過尋覓神人蹤跡,結果無數年過去,只有零星的風聞傳說,疑似神人現世。

“我等不止圖謀輪迴,譬如造人、創世、時空,甚至混沌本源,有成功亦有失敗。”

夏耕搖頭道:“然而這些都是表象,真正讓神族滅亡的根本,便是頭上青天。我等秉天地而生,亦因天地而滅,可悲可悲!”

這等太古秘辛,仙佛都不曾得聞,其中或涉及上古神人證道超脫之法,即使失敗了,也可為前車之鑑。

墨子幾乎走到了大道盡頭,再向上千年萬年不得變化,所以上古神人的經驗,價值連城堪比仙器。

“夏道友,可曾有神人將真靈分化千萬?”

夏耕打量墨子片刻,神色奇異道:“巫啟煉製億萬蠱蟲,盡為真靈分身。只需其一不死,則不死不滅,功成之日縱是大神也奈何不得!”

墨子注意到夏耕異樣,心生疑慮,不禁問道。

“敢問如今巫啟是生是死?”

“早就身死道消了,大神望舒與羲和,聯手周天群星施法搜盡天地,億萬分身避無可避!”

夏耕說道:“上古時候,修行分身法者,無論真靈分化還是斬自我,亦或其他神通,皆殺無赦!”

周易與墨子對視一眼,詢問其中緣由,如今仙佛神魔無不精通分身術法。

可惜夏耕似乎不願多言,亦或者不能說,告退一聲化作遁光入主平等王殿。

周易為地府之主,陰間變化都顯化眼前,很快感應到到平等王殿門口,矗立兩尊旱魃。

旱魃為金屍之上的存在,已經逆死轉生,極陰化極陽,可謂之屍仙。

這兩尊旱魃目光呆滯,並無神魂靈智,已經被經夏耕煉化為護身傀儡。

上古屍神可以說御屍之道的祖宗,有如此底蘊,不足為奇。

墨子揮手佈下隔絕禁制,問道:“府君相信他所說?”

周易聳聳肩說道:“無所謂信不信,當真能斬妖仙妖神,縱使是妖族貧道也能接納。”

“此人對府君的評價低了!”

墨子說道:“豈止是不要麵皮,說毫無底線也不為過。”

“綿羊吃一次肉就是兇殘,猛虎吃一次草成了良善,憑什麼好人就要帶著鐐銬起舞?唯有比壞人更壞更狠,更加不擇手段,方能得償所願。”

周易指天發誓道:“貧道生性良善,發誓人族興盛後,定善待天下萬靈,禁制肆意捕殺!”

“此言甚善!”

墨子對地府前途更加看好,或許借人族崛起,道途更進一步。

……

風洲南部,蒼粟淵北三千裡。

曾經是靈脈所在,祖脈斷裂地崩之後,群山碎裂河水改道,沖刷出大片平原。

靈脈消散,原本築城的妖王,帶領麾下搬去了它洲。

僅剩下幾頭大妖被修士斬殺,救出妖族圈養的人族後,施法建成堡壘村鎮。

人族最為特殊的天賦,不是修仙問道,而是種田。

數年時間過去,堡壘周邊盡是田野。

正值盛夏時候,農人或引水灌溉,或田間除草。

人少田多,又無朝廷徵稅,交一少不分給村中公庫,剩下的糧食都歸自己,農人無不埋頭苦幹。

田壟間道路上,一男一女漫步走過,男俊女俏不似凡人。

女子說道:“相公,想不到這域外妖國,竟然能見到如此情景。”

離開雲洲之後,見多了妖族圈養人族,其中悽慘模樣,龍女敖瀅也不忍直視。由於陳慶是人族,又不願化作人妖,為妖國排斥追殺,夫妻二人不得不四處遊歷。

陳慶說道:“瀅兒有所不知,他們是屬於楚國治下。”

“楚國?是人族國度嗎?”

敖瀅仔細回想,人族似乎僅有大乾和大順兩國。

“如今楚國尚未正式建立,不過也快了。”

陳慶解釋道:“去年瀅兒閉關,我遇到了個朋友,名叫柳毅。他是楚國軍中將軍,與我一見如故,得知你我四處漂泊居無定所,邀請去楚國生活。”

“相公,是妾身耽誤了你。”

敖瀅雙目微紅:“當年若非是我,你也不會失去仙緣,如今連個住處都沒有。”

雲中子之名,如今已經威震天下,尤其是妖國當中,兇名赫赫,能止小妖夜哭。

妖族見到後輩不安心修行,就嚇唬它雲中子來了,跑得慢就得死!

“瀅兒莫要如此說,你我夫妻本是一體。”

陳慶雖如此說,眼中閃過黯然之色,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木劍。

偶爾夜深人靜時候,望著天上圓月,忍不住思索當年選擇,若是在仙長門下修行,如今大可能已經成就煉神。

當然,再讓陳慶選一次,仍然會選擇敖瀅。

既為人夫,豈能無所擔當!

夫妻正在說話時候,忽然傳來號角聲,嗚嗚嗚聲音沉悶急促。

遠方升起一道狼煙,直衝雲霄,十數裡外也看的清清楚楚。

陳慶夫婦正在疑惑,只見忙碌的農人,扛著農具向狼煙方向跑去,絲毫不顧農田。

其中有農戶經過陳慶身側,說哦來一句:“後生快跑,去村堡中躲躲,妖獸來了,妖怪來了!”

妖族來襲!

陳慶騰空而起,手中一具墨家千里鏡,向四面八方看去。

“東面,一群狼妖!”

農戶見陳慶飛天,不驚反喜,噗通跪地高呼:“仙師救命!”

“瀅兒去攔住狼妖,我去村中看看。”

陳慶抓住農戶衣衫,一步十數丈,片刻後就見到了村堡。

村堡顧名思義,外牆整體以青石築成,牆高丈六,四角上有箭塔,僅有東面有大門。

這等軍事堡壘,有足夠糧食萬人大軍也難攻破,絕非尋常村鎮能建造。

陳慶到了村堡外,真氣運轉,感應到石牆有法術固化痕跡。

敖瀅速度更快,真龍後裔天賦異稟,已經觸控到妖王門檻,轉瞬間就飛至村堡東側。

上百頭成人高巨狼衝向城門,領頭的是頭狼王,按照大乾品級劃分,約麼三品大成,即將晉升為可駕馭妖雲的大妖。

狼王臨近村堡,一躍數丈就要竄入村中。

刷!

冰刀穿過,狼王斷成兩截。

敖瀅立在高空,紫色衣衫隨風飄飛,揮手間冰封群狼,如同神女下凡。

城牆上正彎弓搭箭的青壯,見此紛紛跪拜,高呼仙子。

雲洲人族見到飛天修士,尚會戰戰兢兢的恭敬,更何況域外人族,曾經生活在妖族圈養當中,跪拜只是尋常事。

狼群來勢洶洶,結果轉眼間,盡數化作冰雕。

這時陳慶來到村堡門外,對牆上高聲道:“雲洲陳慶,途經貴地,還請借住幾日。”

農戶從高速移動中停下,頭腦有些暈眩,聞言連忙解釋。

“三族叔,快開門,這位也是仙長。”

城牆上指揮青壯的老者,不理會陳慶與農戶,楚國仙長多次教誨,許多狐皮子變成人,騙開城門導致死傷慘重。

直至敖瀅落在陳慶身邊,連忙下令開啟城門歡迎。

“桐山堡上下,謝仙長、仙子救命之恩。”

呼啦啦跪倒一片,村長領著幾位村中族老,後面有上百攜刀帶箭的青壯。

“老丈無需多禮。”

陳慶說道:“外面那些妖狼,你們可以去收拾,有瀅兒的法術,儲存幾年都不會壞掉。”

“仙長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村長感激道:“仙長仙子放心,老朽定請村中石匠,雕刻神像供奉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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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青壯咚咚咚磕頭,他們都修有武道功法,可惜年歲長了筋骨定型,即使有楚國將軍指點,依然進境緩慢。

如今有了狼妖血肉,可以後天增長筋骨,日後能有所成。

陳慶與敖瀅隨手所賜,對桐山堡來說就是一場大機緣。

村中出幾個二三品武夫,再無懼妖獸來襲,甚至可以組織獵人隊伍,去野外圍殺妖獸,數十年過去或成為武道宗門。

妖族講究物競天擇,吃飽喝足後,從不會考慮長遠。

人族有了優勢,會主動滾雪球積累資源,數代過去就將妖族遠遠甩在身後。

村長安排青壯去抬狼妖屍骸,自己與族老在前面躬身引路,請陳慶夫婦進入村堡當中。

村堡外圍堅不可摧,內部與尋常村鎮一般無二,建立堡壘的修士很難有耐心,逐一為村民修建屋舍。

直至村中央,一間與眾不同的屋舍,青磚紅瓦壘成,與其他茅屋石屋格格不入。

“仙長,這是招待楚國大人的住處,每日有人專門打掃。”

村長說道:“仙長可在此處住下,屋舍簡陋寒酸,希望仙長不要嫌棄。”

“無妨。”

陳慶走進磚瓦房,見到堂中供奉的神明畫像,是個鳳冠紅衣女子。

忽然。

腰間木劍微微顫動,神明畫像似生感應,雙目低垂看向陳英。

“嘶……拜見上神!”

陳慶連忙躬身施禮,緩緩退出磚石屋。

敖瀅見此異樣,低聲詢問緣由,陳慶指了指天上,轉頭問向村長。

“老丈,不知屋中供奉的是哪位上神?”

村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跪在屋外叩首:“拜見紅鸞星君,老朽小女兒已經及笄,還望娘娘指點一門上好姻緣。”

“原來是那位!”

陳慶與敖瀅對視一眼,他們在域外遊歷,聽過紅鸞星君名號。

村長祭拜過後,解釋道:“仙長有所不知,所有楚國大人都拜星君,說村子若遭遇滅族之危,可以來此祈禱,上神會降世救命。”

“如此說,楚國背後大機率是域外十二宗。”

陳慶喃喃自語,隨後看向敖瀅,目露無奈之色。

域外十二宗與妖族堪稱不死不休,斬妖除魔比大乾大順還要激進,敖瀅既是龍女,必然不為大楚所接受。

“相公……”

敖瀅自是明悟其中關係,輕咬嘴唇,不知如何訴說。

它明白陳慶心思,絕不會拋下自己離去,如此一來,反而讓心中愧疚更甚。

“瀅兒,楚國欲佔據風洲,幅員遼闊,只要不去朝堂,無人會理會我們。”

陳慶寬慰道:“這桐山村就不錯,我們隱居於此,做一對凡俗夫妻如何?”

“好啊好啊!”

敖瀅連連點頭道:“就像戲文中唱的,你耕田來我織布,妾身早就嚮往呢。”

村長聽到二人對話,樂的差點蹦三丈高,多少村堡請不來供奉仙師,咱桐山堡天上掉下兩位。

“仙長,仙子,老朽這就去整理屋舍!”

陳慶說道:“無需麻煩,我看村中有不少空屋,隨意一處即可。”

“那怎麼行,仙長必須住最大的!”

村長拍著胸脯說道:“村中尋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頭,侍候仙長仙子日常起居,老朽閨女就很不錯……”

“無需如此麻煩,我們夫妻不習慣有人侍候。”

陳慶搖頭拒絕,見村長黯然神色,又說道。

“不過每日傍晚時候,陳某可以講一講武道,夫人說一說道法,若有閒暇皆可來聽。”

武道?道法?

村長眼冒金光,忽然啪啪啪抽了旁邊族老幾個嘴巴子,見他疼的嗷嗷,歡天喜地的去尋蓋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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